《凛冬雀》乌津一

16、旧情人

　　窗外暴雨如注，远处传来三声钟响，在雨声中显得空旷又悠远。

　　许晏宁想过很多种宋怀樾手臂上纹身的由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故事讲完，两人都安静着，许晏宁在想心思，宋怀樾看着她。

　　“我告诉你纹身的来历是一方面。”

　　许晏宁抬眼望他，眼睛微微睁大，像在询问。

　　“另一方面，像那句话说的，□□太早接触，灵魂就没办法共鸣了。我们算□□接触早的，但是我不觉得灵魂就无法共鸣了。”

　　这是一句带有承诺的话。

　　我不是随便的人，也没把你当作一般的妞，我和你睡觉是一回事，我喜欢你是真的，想跟你灵魂深入的交流是真的。

　　“所以，你愿意告诉我你胯骨上的纹身是怎么来的吗？”

　　许晏宁还没回答，他又说：“愿不愿意都在你，我是在询问你，不用觉得我跟你说了我的你就一定要作为交换来告诉我。”

　　“……”

　　“你先想着。”

　　随后站起身走到床边，弯腰在床头柜上拿了什么。

　　又踱回椅前，坐下后身体前倾，在桌上够着什么东西。

　　他低头，手在桌下动作，随后夹一根烟进嘴里，用火机点燃，吸一口，脸颊两侧凹进去，又吐出一口烟。

　　烟雾缭绕在他肩身。

　　他隔着烟雾和屏幕里的她对视。

　　随后揉一把脸。

　　“脸换个方向，别看我。”

　　这话来的突兀，许晏宁皱眉歪头看他。

　　“爷想你想的不行，再看要受不了了。”

　　许晏宁难得的顺着他，真将脸撇向另一侧。

　　“宋怀樾，累不累。”

　　他没答。

　　“昨晚几点睡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没睡。”

　　许晏宁又将头转回来看着他。

　　“早上眯了一小时。”

　　“晚上什么安排？”

　　他吐出口烟，“约了两个合作商吃饭。”

　　许晏宁点点头，“吃完回来给我打个视频，喝酒的时候悠着点，别给自己喝死了。现在把烟掐了，多抽一根烟就少活一天，看样子我四十岁就能找个新对象了。”

　　宋怀樾低笑，然后真的把烟掐灭了。

　　他这姑娘关心起人来都跟别人不一样。

　　漂亮的体己话她从来不说。

　　“少喝点酒”或“少抽点烟”，这种话谁都会说，有效果吗？

　　该喝还是喝，该抽还是抽。

　　许晏宁不会管他生意场上的应酬，也理解这种酒是不想喝也得喝，那就不劝他少喝，自己把握个度，悠着点，别把身体喝坏了。

　　烟一时半会戒不掉，她也知道，也没打算让他完全戒了，人总有情绪消愁的时刻，低迷期她也需要烟来消解。

　　但她说的话狠。

　　你抽吧，反正多抽一根就少活一天，你死的时候我还风韵犹存，我找新对象的时候你这个旧情人就在底下看着吧。

　　“你居然愿意让我在你身边待到四十岁？看来没少想我们的以后啊。”

　　眼神能杀人的话许晏宁现在已经把他千刀万剐了。

　　宋怀樾喉间溢出笑声，“听你的。”

　　“纹身的事，等你回来再告诉你。”

　　“行。”

　　“没事了，挂吧。”

　　说是让他挂，她话刚说完，自己就先挂了。

　　挂完她对着手机发了会呆，然后右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她也想他。

　　……

　　那天直到深夜雨也没有下小的趋势。

　　许晏宁等到凌晨一点宋怀樾也没给她回视频。

　　她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无人接听。

　　她不知道，那边又发生了怎样的争吵。

　　——————

　　八点。

　　许晏宁是在手机震动声中醒来的，群消息刷到了九十九加，陈哲鸣给她发送了一条好友申请。

　　宋怀樾依然没回她。

　　雨还在下，不大不小，山间雾气重，整座山笼罩在雨雾中。

　　拍摄任务不能因为下雨就停止。

　　六点半时林馨在群里发今天的任务安排。

　　安排的挺好，她们五人组干的都是些足不出户就能完成的轻松活，把拍摄的事全交给许晏宁和陈哲鸣。

　　挺好。

　　陈哲鸣人闷但不傻，在群里说这个安排不合理，一个人“舌战群儒”，他说一句，另外五个能回十句。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陈哲鸣被怼的没话说。

　　许晏宁把手机扔在床上，洗漱一番，回来看了眼没动静的群，同意了陈哲鸣的好友申请。

　　然后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开门的是祝意柯，性格很傲的一个女生，至少在面对许晏宁时是眼睛长在头顶———不拿正眼瞧她的。

　　开门看见来人当即就翻了个白眼。

　　许晏宁也不是好欺负的小绵羊。

　　“眼睛抽了要不要去医院，这大山上的白眼翻过去了要是回不来可没医院给你治。”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祝意柯一下就炸毛了，上前一步冲她吼。

　　许晏宁才不管她，把门用力一推，整个门就敞开了。

　　里面四个人听见动静也往门口走。

　　“来了刚好，我把陈哲鸣叫上，出来开会。”

　　林馨冲她喊，“你有病啊。”

　　旁边两个人低声骂了句“傻逼”。

　　周婧是唯一一个有脑子的，不直接和许晏宁对着干，而是先询问一句“你有什么事吗？”

　　“出来开会，一起讨论今天的分工。”

　　周婧保持着那副温柔大姐姐的模样，绵里藏刀，“许晏宁，我们在群里已经发了分工了，你没有看吗？”

　　“分工是按什么分的？”

　　“大家不是看你和陈哲鸣比较熟嘛，刚好我们五个比较熟，就这样分工了。”

　　许晏宁作思考模样，“这样啊，那我们换一下，你们人多，拍摄更方便，能多机位呈现，效果更好，我和陈哲鸣负责剪辑。”

　　林馨嘴快，“外面下这么大雨哎。”

　　许晏宁眼神锐利地盯着她，一字一句说的慢，“你也知道在下雨啊，我们不怕淋雨是吗？”

　　林馨梗着脖子，声音拔高，跟比谁嗓门大似的。

　　“许晏宁你是不是有病啊！让你拍就去拍不就得了！那么矫情干嘛！”

　　许晏宁点点头，“我还能更矫情。”

　　她视线扫过面前每一个人，“我跟陈哲鸣拍，可以，剪辑也不用你们了，我们两个人都能搞定，具体情况我会和老师说明，相信她能原谅我们组只有两个人。你们不是比较熟吗，那你们自己一队吧。”

　　摄像设备都是陈哲鸣和许晏宁的，这五个人只贡献出来一台稳定器。

　　“你贱不……”

　　周婧适时出声，“拍摄的安排我们可以再讨论讨论，都是同学，大家各退一步嘛。”

　　许晏宁双手抱着臂，“九点半下楼。”

　　说完转身离开。

　　林馨低骂一句“婊子”。

　　许晏宁脚步顿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步走到屋内，站在林馨面前，一手用力推着她肩。

　　林馨本就站在床边，她个子小，骨架也小，力气更比不上许晏宁，被这样一推，整个人倒在床上。

　　林馨短促尖叫一声。

　　许晏宁抬起一条腿单膝跪在床面，一只手用力按在她肩膀。

　　“五个人里面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我跟你认识不到两天，从你嘴里听过的骂我的话已经一只手数不过来了。我脾气很差劲也很大，所以请你闭上你的小嘴，要是再说出什么贱人婊子，我就替你撕了它。”

　　说完还在她脸侧轻拍了两下，“听明白了吗？”

　　林馨是个纸老虎，平日里骄横惯了，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当即就吓傻了。

　　许晏宁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摆，拨着头发往外走，回房间时重重关上房门，五人组站在原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许晏宁刚给陈哲鸣发完“九点半大堂开会”的信息，宋怀樾打来个视频。

　　她直接把挂了。

　　半小时以后就要开会，这会跟他视频也讲不了几句，反而勾的人心痒。

　　她确实是，有点想他。

　　在面对了一群神经之后。

　　宋怀樾给她发了个问号。

　　许晏宁站在床边低头打字，键盘摁的啪嗒啪嗒响。

　　“一会儿开会了。”

　　他回，“一会儿呢，我看看你。”

　　“你昨晚才看过。”

　　又回，“那你看看我？”

　　许晏宁回了他一个竖中指的表情包。

　　之后就没再理他了。

　　她房间只住了她一个人，空间很大，所以拍摄的设备都放在她这。

　　考虑到今天下雨，外景应该是拍不了了，她拿了一台三脚架一台稳定器三台相机，又从包里拿出了领夹麦和录音笔。

　　开门后看着走廊的灯，想了想，又回头拿了两个打光灯。

　　东西准备的差不多她就出门了。

　　到大堂时陈哲鸣已经坐在红木椅上了。

　　暴雨天气，山上香客少，除了她们这一行人倒也没几个了。

　　见她走来，陈哲鸣起身上前接过她手中拿的三脚架。

　　许晏宁道声谢谢。

　　说是九点半开会，那五个人就真到九点半踩着点慢悠悠地下楼。

　　领头的是祝意柯，散漫坐下后问她，“你这么能你说说怎么分工呢？”

　　周婧看着许晏宁，其余几个人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桌上祝意柯的手机震个不停，估计是在小群里骂她呢。

　　“下雨拍不了太多外景，那就先把采访给做了，采访的人分两组，一组三人，一个人负责采访，一个人负责拍，一个人负责打光，剩下一个人去拍空镜头的素材。”

　　说完补充一句，“我来采访。”

　　这样的分组势必会把五人组打乱，玩手机的三个人抬起头，皱着眉听她的安排。

　　祝意柯反应快，许晏宁刚说完她就接上，“我去拍空镜头。”

　　许晏宁点头，“可以。”

　　陈哲鸣也开口，“我跟你一组，我来拍。”

　　林馨看了周婧一眼，另外两名女生拽了拽周婧的衣服。

　　周婧则看向许晏宁，“我也负责采访。”

　　“我跟你一组，我来打光。”

　　林馨这话出乎了另外两名女生的意料，她们以为她一定会选择跟周婧一组。

　　今天分工安排就这样确定了，讨论完许晏宁把相机分给周婧和祝意柯。

　　随后和陈哲鸣一起先行出门，撑着伞走进雨里。

　　没看到身后林馨和周婧的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