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要吗？送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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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整个太傅府安静异常，只有房间内暖炉偶尔传来几声“噼啪”声响。
萧何坐在窗前，整个人埋在烛光的阴影里，呆呆的看着床上羸弱苍白的爱子，祈求上天垂怜。
萧伯和正阳坐在外间，看着里面，默念着“菩萨保佑”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将院子里白日被人们踩得泥泞的雪水遮掩住，重新覆上一层白衣。
余召林真的没有回去，也没有离开，披着厚厚的披风站在廊下，仰头望着四下飘落的雪花，突然他余光里看到了什么，连忙从廊下出来。
“这寒冬腊月的，海棠怎会开花，莫不是成精了？”
院里白茫茫一片，唯独此处一树红艳。
萧远疏这几日只觉得身上像压了千百石重物，让他喘不过气来，骨头都要碎了，却又忽然觉得身上一轻，暖洋洋的，慢慢睁开了双眼。
“爹...”，看清楚坐在自己床侧的那人是谁后，他喊了出来。
萧何差点儿老泪纵横，一双手激动地不知何处安放，还是外间的萧伯和正阳听到动静后进来，他才回过神来，“鹤年，你醒了，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正阳，快去请太医再来看看”
萧远疏摇了摇头，“爹，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当朝太傅大人此时像个孩子一样，只会喃喃的说这两句话。
“我昏睡几天了？”
正阳红着眼眶将萧远疏扶起来，背后塞了个软枕，让他靠着，“五天了，这几日老爷一直守着，太医说，今晚要是再不醒，就，就”
话没有说完，但萧远疏懂了，虚弱的笑了笑，“哭什么，我这不是醒了吗？”
正阳哭的声音更大了，直接惊动了院里的余召林。
余召林想了想，走过去敲了敲门，萧伯过去开门。
余召林进来就是一句，“太傅大人节哀”
萧何瞬间瞪起了双眼，还没等他发作，正阳就骂了回去
“你才节哀呢，我们公子好好的”
由于中间隔着屏风，所以余召林并不能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是根据正阳哭的撕心裂肺的，猜测可能那小病秧子没了。
“他若好好的，你哭什么？”，余召林反问道，忽然听得里面传来一声低笑，待他细听，又仿佛是自己的幻听，然后边听有人道：
“天色已晚，余公子怎还在我府上？”
那声音一听就是中气不足，虚虚弱弱的。
萧何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一个祖宗没离开，从屏风后走出，道：“天色已晚，老臣这就派人送殿下回去”
“送什么送，小爷又不是不认识路”，余召林绕过萧何向前走了两步，想要看看屏风后的那人。
“殿下”，萧何喊道。
余召林没有看他，但却站住了脚步，依旧看着屏风里面。
隔着屏风，萧远疏仿佛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当即又虚虚的笑了一声，“余公子想进便进来吧，也好回去向长公主殿下交差”
余召林回头朝萧何挑了挑眉毛，这才走进去。
他同萧远疏是见过的，而且不止一次，他七岁被圣上从塞北接回，便和皇子们一同在国子监读书，萧远疏也在，还是太子的侍读，他们还一同上了好几年的学堂呢，虽然那时他便一副病态的样子，后来慢慢的，萧远疏不来了，听说是病情加重了，再后来也只有在每年过年时圣上举办的家宴上远远地见过他，只觉得，好像比以前更加脆弱了。
而今日再见，他看着靠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萧远疏，他竟觉得这人从内而外散发着一种生机。
是清晨的阳光，虽不耀眼，却充满活力。
是雨后的清霁，是勃勃生机。
在他打量萧远疏的时候，萧远疏也在打量他，看到他脸上的痕迹，眼里不禁带了些笑意，然后便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惊讶道：“院中的海棠开了？”
“是，也不知是发什么神经，这种天气竟然开花”，余召林将手里折的那株海棠花往前递了递，“要吗？送你了”
萧远疏靠在床头，仰头看着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折了我的花，再来送我，余公子这人情做的不错”
“你只管说要或是不要”
“要”
“那不就得了”，余召林将花枝往被褥上一扔，然后转身便走了。
萧何见此叹了口气，示意萧伯出去送送。
萧远疏拿起那支海棠细细的看着，然后递给正阳，“找个瓶子插上吧”
“爹，我已经没事了，这几天让您担心了，您快些去休息吧”
萧何看着正阳出去找花瓶，自己又坐回了床侧，犹豫再三，说道：“鹤年，你会不会怪爹？”
“怪您什么？”
“怪爹没本事，普通人家的孩子被别人欺负了，他的父母尚且还要去理论一番，而爹却只能，只能看着你被人欺负”
萧远疏宽慰道：“爹，我都明白”
“陛下将小殿下宠的身上没有一丝长公主与余将军的血性，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雪下了一夜，天亮便停了，府里都听说少爷醒了，扫雪的时候各个脸上带着笑。
萧伯等着萧何出门上早朝后，先是去了厨房，交代早饭要做少爷爱吃的粥，还有小包子，然后又交代打扫的下人，别去扫少爷院里的积雪，少爷就爱这个，醒来后一定会出来看的，然后便去萧远疏的院子等着。
萧远疏这一觉睡的及其舒服，直到萧何下朝回来，他才醒来，然后父子俩人一同吃了早饭。
早饭后，萧何监督他喝完药，便去书房处理事情了。
萧远疏抱着手炉站在廊下，满院的积雪，只有墙角一点红，他走过去，围着那棵海棠树转了几圈，也是不住的惊奇，“海棠的花期在春天，这寒冬腊月的，竟然开花了，真实稀奇”
正阳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这有什么稀奇的，以前不还有六月飞雪吗？”
“你呀，这怎能混为一谈，有空还是多看些书吧，别再和露珠斗嘴了”
萧远疏让人支了炉子放在廊下，自己坐在一旁赏雪品茶看书，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听见下人传道：“少爷，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来了，老爷正在前厅招待，约摸着一会儿便来了”
萧远疏翻书的动作一顿，“嗯，知道了，下去吧”
“正阳，去父亲书房将陛下前些日子新得的茶叶拿来”
“是”
这边刚换上新茶，太子亓官铭和二皇子亓官钧便来了。
“见过太子殿下，二皇子”，萧远疏正要行礼，被亓官铭一把扶住，“鹤年快些坐下，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用讲究那些虚礼”
“殿下，君臣之礼不可废”，萧远疏执意行礼，亓官铭无法，只得在他行完便拉着人坐下，然后自己非常熟稔的端起炉子上的滚水倒茶。
“殿下”萧远疏正要说这样不合规矩，就被亓官钧按住手臂，“行了，皇兄是个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是从来没把你当成外人”
亓官铭倒了一杯热茶放他手里，仔细的打量着他，“看来是真的好多了，你这次可把我们吓死了”
“劳烦殿下记挂了”
“醒了就好，这次星野做的着实过分了，我听说凌云姑母已经惩罚过他了，鹤年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萧远疏笑了笑，“余公子本就是无意之举，我又怎会怪他”
“皇兄这话可错了，我要是鹤年，我非得揍星野一顿，灭灭他那股威风”
“星野还小，犯些错误是在所难免的”
“他只比鹤年小一岁，却连半点儿也比不上鹤年”
眼看着俩人要因此吵起来，萧远疏连忙给他俩人手里一人塞了杯热茶，这才调转了俩人的注意力。
随后太子和二皇子捡了些近日里朝堂的趣事说给他听，直到吃了午饭才离开。
萧远疏刚刚喝了药，等着药劲上来，便进屋睡一会儿，然后便听见正阳道：“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今日来是来探病的吗？”
“不然呢？”
“我看着不像”
萧远疏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那你看着像什么？”
正阳想了下，道：“二皇子倒像是真的来探病的，可是太子殿下不像，他话里话外都在为那个小王八开脱，生怕公子您记恨他呢”
“小王八？”
正阳哼了一声，“就那个把公子您砸晕的人啊”
“呵呵”，萧远疏笑出声来，“这话你在院子里说说就行了，在外可不敢乱说”
“我自是知晓的”
萧远疏站起来，朝屋里走去，“他不是在为余召林开脱，而是怕我吵醒他”
正阳跟在后面不解的挠头，“吵醒？那小王八又没有睡觉，怎么会被人吵醒呢？”
而此时两人谈论的对象似乎还在呼呼大睡。
连午饭都用过了，还是没见着人，凌云长公主径直来到了余召林的院子里，吩咐庭梧，“进去和你家公子说，十个数，他若是还不出来，我便差人进去绑了他，扔在雪地里”
庭梧连忙进屋。
屋内的余召林早就听到了，不慌不忙的站起来，临打开门前，想了想，又把自己整齐的衣服和头发弄乱，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走了出去。
“娘，怎么了？我快天亮才从太傅府上回来，才睡下没多久”
长公主看着面前这个打着哈欠，没有半丝精气神的人，很难相信这就是自己十月怀胎，疼的死去活来才生下来的废物。
“从明日开始，每日卯时和我一起晨练，上午熟读兵法，下午同我推演布局”
“娘，您开玩笑的吧，儿子都好多年没摸过剑了”
“年后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会向陛下恳请，带你一同回塞北”
余召林忽的笑了，嘴角带着一丝讽刺，声音低不可闻，“他不会让我离开京城的”
作者有话说第2章 “要吗？送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