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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画堂春 ...

  •   谢景明知道自己作为皇子这么说欠妥,但他莫名的觉得周兰亭是个可以倾吐这些的人,甚至在某些事情上比张文元都适合,所以才忍不住一吐为快。

      周兰亭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不过他脸上仍然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并没有“就事论事”,反而扯出了一段不相干的事,平稳道:“殿下博览群书,自然应该知道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臣子。前朝的耿煌薛何尝不也是这样?忠心为主,可惜他虽然这一生活的无愧于心,他的家人可要被他拖累至死了。皇帝动不了他,否则会被天下百姓的唾沫星子喷死,但是等他死了之后呢,他的家人自然不能独善其身,皇帝把对他的仇怨全发泄在他家人身上了。但是也不是全都是这般结局不好的,有个叫蒋冬第的臣子也是这样的行事作风,可是直到他死后,他的家人依旧活在他的庇荫之下,皇帝因为他而对他的家人格外优待。孤臣博得好结局的倒是有很多,但是家人却大都难以独善其身,其实好与不好,全都由一件事情说了算。”

      谢景明下意识的追问:“什么事?”

      周兰亭看着谢景明温和的说:“君主是否是明君。忠言逆耳利于行,若是能忍下逆耳忠言且明事理的君主,那忠臣的下场大多是好的,若遇到心胸狭隘之人,那也是没什么办法了。便是死谏也改变不了分毫,不过是暂缓衰亡罢了。”

      谢景明听后只是默然。

      周兰亭又笑:“上次殿下与我说的在边疆的生活,若是现在没事的话便再与我说说吧。我困囿于盛京,还从未见过大漠风光,听殿下说说也可暂解艳羡之意了。”

      谢景明这才打起点精神,同周兰亭说了些轻松有趣之事,暂且将刚刚的话题抛诸脑后。气氛这才又松快下来。

      傍晚的时候,谢景明往关押沈词安的大牢去了一趟。不过在进去的时候,他迎面碰上了右通政使贺云初。

      两人规规矩矩的行礼寒暄,侧身而过时,谢景明看着他的背影却有些奇怪。

      贺云初和沈词安是对老冤家,成日里就是没什么事都要话赶话的争吵一番,更别提在朝堂上会针锋相对了。
      两个人不对付是由来已久的事情,大家基本上都知道。贺云初在六皇子和太子间保持中立态度,沈词安刚正不阿,自然也不会插手。

      不过这其中还有个不算秘密的小事能看出沈词安这人的品行。
      据说太后从前帮过沈词安,有一年冬天沈母患了重病,但沈词安一来没什么钱,二来找不出医术厉害的郎中来诊治,四处求人未果,便只能日复一日的拖着。
      最后还是太后偶然听说此事,叫身边一个医术高明的御医给沈母看病。最后因为救治及时,沈母幸好没什么大碍。

      沈词安感激太后这份恩情,但也并不会因此就为太后效忠,只是尽自己所能从其他方面偿还。他就是这么个人,把规矩看的比天重,恪守礼法道德到了让人咋舌的地步。

      谢景明觉得奇怪,是没想到一向和沈词安水火不容的贺云初的会过来。

      他往里走几步,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了关押沈词安牢房的门口。

      狱卒将人带到之后就颇有眼色的离开了,这里只剩下谢景明和沈词安。

      沈词安似乎还是老样子,不管见谁都规规矩矩以礼相待,那双平静如湖面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更无从揣测刚刚贺云初与他说了什么。

      沈词安听见有人过来,抬眼一看,就看到了一身简便黑衣的谢景明。

      他板板正正的向谢景明作揖,然后连寒暄都省下了,单刀直入地问:“见过三皇子殿下,不知殿下来这里是做什么?”

      谢景明还是头一次同沈词安说话,之前虽然见过,但一直没有交谈地机会。他思索了一下该用什么语气回答这句丝毫不奉承的话,然后心道还是别浪费时间,就直接的回答:“刚刚有事路过了一趟你家,正好碰见你的邻居给你母亲送饭。我跟过去瞧了瞧,你母亲一切安好。现在过来就是为了叫你放心。”

      沈词安沉默片刻,最后一拱手,郑重地道谢:“多谢殿下告知。”

      谢景明却不在意,他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显得有些吊儿郎当:“不必。反正最近清闲,我只是顺路来一趟,也好叫我不至于良心不安。沈大人不必挂心,我本就是这么一个心善之人,并不是因为沈大人才破了例。”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实际上谢景明倒还真不是顺路来的这一趟,而是专门过来告诉他这个消息好叫他放心。
      一半是觉得他这做儿子的可怜,另一半是佩服他为官正直清廉,所以不忍心让他在狱中还挂念母亲,这才特地过来告诉他让他放宽心。

      谢景明知道沈词安黑白分明,连一丝一毫的情谊也要计算清楚,怕他心里觉得欠了人情才这么说。

      说完之后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顺路来的似的,谢景明没再说其他闲话,只微微颔首示意便同沈词安告别。自己一个人又原路离开了牢狱。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盛京一直太平无事,谢景明这差事也就不了了之,最后他将自己这权柄“物归原主”,又成了那个闲散皇子。

      皇上的身体时好时坏,但好歹没再出什么大的变故。不过似乎也是自己身体不好的缘故,他如今愈发信任身边的宦官。

      这些日子天气越来越冷,在十月底的时候就落了今年第一场薄雪。

      第一天白日里雪还不大,后来夜里下了一整夜,第二天起来时雪积了足足有厚厚一尺。那几个谢景明几天没见的纨绔子弟又借着下雪叫他出去玩。
      先前谢景明日日都有事缠身,虽然忙的无头无脑而且没什么意义,但确确实实是在忙一些杂事。如今好不容易闲下来,谢景明每日不是去找张文元喝喝酒就是去找周兰亭喝喝茶。

      前几日李衡德和刘初意他们专门亲自过来拉上谢景明出去喝酒,谢景明自知推辞不过,就干脆跟着去了。

      刘初意这公子哥儿于学业上一事无成,听见夫子讲课的声音就头昏脑胀烦闷难受,看见字便觉得恶心想吐,让他坐下老老实实的写一会东西比杀了他还难受,但是于吃喝玩乐一事上整个盛京怕是都无人能望其项背。

      他约了一帮子人今日来他家做客,这些人还不止是平日里和他臭味相投玩得来的那些人,他还邀了一些正经的官员文人。
      这些文人都是学富五车,文章诗论信手拈来的,所以刘初意知道若是用自己的名号邀请的话这些人肯定不会来,是以前几日他才专门叫上李衡德和谢景明,想用他们的名帖邀请人过来玩。

      刘初意想出的主意是这样,他邀请大家来办一场“踏雪吟诗会”,这个还是他看那些话本子学到的,大家围坐在一起,一边赏雪一边吟诗,想想还真是挺不错。

      当然了,若是只做做诗定是无聊,到时候他本人估计就先受不了了——虽然这次他难得想做些文雅的事情熏陶一下,可他那性子他最了解不过,最初的新奇过去之后他定会觉得十分无聊。
      于是他还想出了一个办法,在外头开辟出一块“冰场”供大家冰上蹴球,除此之外还要再弄上几个投壶玩玩。

      于是这次宴会说是对诗观雪,实际上还是刘初意换个法子玩乐。
      不过被他邀请的人自然不知道,再加上有李衡德和谢景明,所以到了晌午的时候,递了帖子的人除了有事的几个之外都来了。
      对其他人谢景明倒不甚在意,可是见到周兰亭也来了,谢景明便有些意外了,他没想到刘初意还邀请了周兰亭。

      不过周兰亭看见他后,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似乎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同在场之人点头致意之后,便来到谢景明身边坐下。此后不久,其他人也已经陆续来到。

      大家相互之间免不了四处寒暄一番,谢景明礼数周备的应付周围人你来我往的问候声,心思却又忍不住飘远了。

      他又想到了第一次去周兰亭家赴宴的时候,在那个竹林里大家畅所欲言,远不像今天似的有这些规矩。
      那时候天光明媚,春风和煦,没想到转眼间就已经到了冬天了,谢景明不禁感叹果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好不容易都打完招呼了,大家依次坐好,这才进入了正题。

      谢景明的位置靠窗,那窗户半开的,不时有冷风吹进来。谢景明却觉得这迎面刮在脸上的寒风比温暖的房间还要舒服。
      屋子里的香炉中燃着香,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浓香味道,谢景明坐在这温暖的房间里却觉得有些头昏脑胀,其他人说话的动静更让他觉着昏昏沉沉。

      他向外头看去,就看见大雪压着梅花的枝头,红白相映,煞是有趣。来往的仆从走过去,雪地里就留下一长串的脚印。
      屋中自然也有折下来的上好的梅花枝插在瓶里,不过谢景明却觉得这一枝两枝孤零零的显得很颓丧,不如外头开的一簇簇的更热烈。

      周兰亭注意到谢景明的动静,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瞧了瞧,然后忍不住压低声音笑道:“古人说‘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但殿下看样子却是更钟爱开在外头的梅花。”

      谢景明回过神,原本想回答他这句话,可是看到周兰亭又似乎才想起来什么,又不着调的问了一句:“今日天这么冷,若是冻坏了太师我可要心疼了。这般开着窗太师觉得冷么,要不我还是直接关上吧?”

      周兰亭笑着摇摇头:“不必,关上倒闷得慌了,开着也不要紧,正有殿下替我挡开了风呢。”

      谢景明便才打消了关窗户的念头,他又往窗户旁边靠了靠,将风严严实实的堵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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