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言说》姒姝

9、隐藏的心意

　　闻冬笑着放开手，摇了摇头，从背后捧出一束包装很简约的花束，黄、白、紫的花瓣像蝴蝶一样翩飞，送到眼前，宋庭梧闻到了淡淡的，温暖的，类似香草一样的气味，是三色堇。

　　他显得很惊喜，从闻冬手中接过花束：“好漂亮，不过这个时间段三色堇已经开花了吗？”

　　宋庭梧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他，眉眼弯弯，像猫儿一样。他手肘撑着头，显出一股子随性，双腿优雅地交叠，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敲打，不在花期的鲜花确实难找，不过只要有心总还是有的。

　　“朋友花棚里养着的，我觉得好看，就让他帮我包了一束，希望你能喜欢。”

　　“谢谢闻老师，我很喜欢。”男孩乖乖地笑着，手指爱惜地抚过花朵，神色看上去确实是很满意的模样。

　　调整了下坐姿，闻冬省去了好久不见的问候，问出几天前就在手机上问过的问题：“怎么样，还习惯吗？”

　　宋庭梧下意识摸过挂在手臂上的眼罩，淡淡笑过，说：“一开始确实有些麻烦，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闻老师呢？这些天很忙吧。”

　　看出来他不想说，闻冬挑了下眉，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听到话题落到他身上也同样淡笑着回答：“确实很忙，不过一想到你在电话里说的那句想我就觉得没多累了。”

　　漫不经心的语气，宋庭梧拿着花束的手指有些握紧，神色有一瞬的不知所措，随后立刻调整了表情，礼貌的对着闻冬说话：“闻老师飞了这么久还是先休息会儿吧，二楼第一间卧室是您的，到了饭点会有阿姨来做饭，我到时候叫您。”

　　闻冬脸色渐冷，两个人对视着不言语，白雪似乎飘进了客厅，宋庭梧坐在地上，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一双清亮的眸子固执地看着闻冬。

　　对面的人笑了一下，太轻太快，宋庭梧还以为自己看错，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从眼前经过，皮鞋踏在楼梯上闷闷的，好像昭示着主人内心的不愉悦。

　　闻冬从略过宋庭梧后眉毛就紧紧皱起，从他进门就一直坐在地上，边上还有倒着的水杯。刻意藏起来的右脚，心虚的话语，固执的神色，他几乎要被气笑了，这样拙劣的演技能瞒得过谁？是觉得他太蠢太天真，还是当他二十多年的演艺生涯是摆设？

　　气恼地转开门把手，松开领带又轻轻把门带上。

　　听见关门的声音后宋庭梧挺直的腰背弯下来，手掌裹住右脚踝缓缓呼出一声痛，背对着二楼的方向慢慢曲起腿，今天练习的时候不小心带翻水杯，忙着去捡的时候又不小心踩上崴了一脚，还没等自己检查伤势Phoenix就回来了，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就一直把脚压在腿下，现在一看，果然肿起来了。

　　脚腕红通通一片，肿成馒头。宋庭梧却笑了一下，以前从台阶上跌下去都只是轻微擦伤，现在崴个脚反而肿这么高，难道带入角色，身体也变得和角色一样柔弱吗？将花束小心放在桌子上，扶着沙发慢慢站起来，轻轻活动一下脚腕，密密麻麻的细汗瞬间渗出来。

　　他很想说自己不在意受伤，但是身体却很怕痛，宋庭梧嘴角牵出自嘲的幅度，这算什么？没有王子命，却有王子病吗。

　　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准备去厨房拿些冰块，这些天都摔惯了，台柜里也放着几瓶药酒，都是他前几天找徐棣闻拿的，那孩子还一直问他怎么了，怎么受伤了，需不需要人照顾之类的问题，好在被他糊弄过去了，不然让高三生请假来照顾自己真是让人特别有罪恶感。

　　刚转身就瞥见二楼一个身影，宋庭梧动作僵住，像卡顿的默片，他一帧帧抬起头，二楼走廊上闻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下雪是真下到屋里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宋庭梧展开笑脸，体贴地问：“闻老师是渴了吗？”

　　闻冬面色沉沉，就算仅仅只是同事，现在也应该是可以寻求帮助的局面吧。

　　楼上的人五官立体深邃，不笑的时候压迫感很重，尤其是宋庭梧此时还要仰着头看人家，藏了藏右脚，对方的视线一下子锁定，他心中升起一阵窘迫，低下头不再看他，皮鞋踩着台阶的声音仿佛一步步踏在鼓膜上，细汗泌成一滴滴顺着鬓角挂在下巴上，晃悠两下落到脚背上，刺得他缩了一下脚趾。

　　皮鞋头出现在视线内，冷冷的声音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

　　“坐下。”

　　身子一偏直直坐下，又因为重量弹了两下。

　　呼吸被刻意放轻，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紧张的绷起，像是做错事害怕被训的小学生一样。闻冬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一下，宋庭梧听见了，以为他是生气了，不敢抬头，心里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

　　闻冬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带起他的腿放在自己膝盖上，感受到他紧张的肌肉，他拍了拍他小腿肉，不悦开口：“放松。”

　　宋庭梧抖了一下，扯到脚上肌肉，轻呼一声，不过还是听话放松了些，感受到从脚底透过来的温热的温度，手指抓紧了沙发垫。

　　“很痛？”闻冬仔细看着他的伤处，没抬头。

　　宋庭梧感受着兴奋到急促跳动的心脏，不敢开口，只轻轻嗯了一声，却带着颤抖。

　　闻冬还以为是弄疼他了，脸色僵了一瞬，却故意冷哼一声：“知道痛还压着那么久，疼死你算了。”

　　宋庭梧又不说话了，身体前倾靠近闻冬，轻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清苦，微凉，像艾草，又像某种茶叶。很浅淡，却带着难以忽视的意味，和主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脚被轻轻放下，闻冬走向厨房，一边找冰块一边问：“有消肿的药吗？”

　　“有的，就在电视边上的台柜里，第三层。”宋庭梧乖巧回答，视线跟着男人移动。

　　从冰箱里翻出冰袋闻冬并不意外，听到回答默默取消手机里的配送订单，走到柜子旁拿出药酒，又走回宋庭梧身边蹲下，熟练地将他的脚放在膝盖上，用冰袋敷上去。太冰了，宋庭梧反射性地想要抽回脚，被闻冬拉住，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道。

　　宽大的手掌握住小腿，两个人默契的都不做声，一个想着他手心好热，一个想着他未免太瘦了点。

　　药酒倒在手心，猛烈的味道刺激着闻冬的鼻腔，耸了下鼻子，手掌揉搓着，然后放在宋庭梧脚腕，打着圈转，一点点将药酒揉进去，双眉微微皱着，像完成某种精细活一样，神色认真，不过这只是宋庭梧看见的样子。

　　给他上药的闻冬心里活动和他截然不同。目光落在他漂亮的青色血管上，衬着雪白的皮肤，如同上好的陶瓷，是极珍贵的艺术品，如果......闻冬克制地停止住自己的想象，人家对他并没有什么意思，那样的想法对他未免太过无礼。

　　上好药，闻冬替他整理好裤腿，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裤子上沾上了药酒，从活动上下来还未曾换掉的白色西装裤，膝盖地方一大团黄棕色痕迹，滑稽又耐人寻味。

　　宋庭梧不好意思地抿着唇，忍着笑意说了句“抱歉”。

　　闻冬低着头看了会儿，没脾气地笑了下，人对他没有信任怎么办，只能自己努力，用行动告诉人家自己可以信赖。

　　这样一折腾也过了半个小时，门铃被人按响，看着宋庭梧心虚的笑容他更加笃定他刚刚只是想把自己支开，默默叹了口气，主动走到门前开门。

　　“小宋啊......”

　　来做饭的阿姨低头翻着袋子，没看清来开门的是谁，走进室内，她回头。

　　“阿姨上次说城东家的梨可甜......哎哟，这是谁啊？”

　　闻冬从对方手上提过东西，自我介绍：“阿姨好，我叫闻冬。”

　　阿姨吃惊地看着他，视线在客厅扫荡，发现宋庭梧趴在沙发上微微笑着，她快步走过去，用看似很小其实都能听见的声音问他：“小宋啊，你啥时侯谈朋友了？”

　　宋庭梧惊讶，刚想出声解释，被闻冬打断：“阿姨，这些是今天要用的食材吧。”

　　阿姨被转移注意力，宋庭梧一句话憋再嗓子里。

　　“诶，对，那梨拿出来洗洗，我特意带过来给小宋的，可甜可甜，汁水还多。”

　　“是吗？那我也要尝尝。”闻冬笑着和她说话，身上看不见一点满贯影帝的架子。

　　阿姨瞥了一眼桌子，看到一束花，打趣着说：“哟，小宋男朋友还带花过来了，今天可是情人节，阿姨是不是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情人节？宋庭梧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打开屏幕一看，果然是，二月十四号。他看向桌上的三色堇，陷入沉思，是特意准备的情人节礼物，还是只是普通的探望花束？肯定是后者吧，宋庭梧敛下失望，笑着和阿姨说话：“吴姨你别打趣我，我和闻老师只是同事。”

　　吴姨笑意一转，吃惊道：“是吗？我还以为这次是你男朋友哩。”

　　厨房里洗着梨子的闻冬神色不明，只是在听见宋庭梧解释的话语时微顿，又在听见吴姨的话后彻底停住，他用盘子装好梨子端过去，装作不经意地样子问：“嗯？还有其他人来探望过庭梧吗?”

　　这个年纪的中年妇人最喜欢闲聊，别人递来一个话口，就能自己说上好久。

　　“是啊，一个小男生，看着十七八的样子，又阳光又活泼，嘴甜得很，可招人稀罕。”

　　闻冬的笑脸有些僵住，他看向宋庭梧，眼里带着询问，吴姨一看气氛不对迅速逃到厨房。

　　“小男生？”

　　闻冬绕过沙发坐下，递给宋庭梧一颗梨，后者接过，咬了一口，不甚在意地说：“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跟别人是朋友，到了他这就只是同事，闻冬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烦躁，问到：“甜吗？”

　　宋庭梧愣了一下，呆呆点头：“挺甜的。”

　　“是梨甜，还是朋友的嘴甜？”

　　这要是还听不出来闻冬语气里的不对劲他那么多电影就白看了。

　　他放下手中的梨，看向Phoenix，偏头发问，语气里满是认真和好奇：“什么意思，闻老师？”

　　闻冬拿着盘子的手一抖，最顶上的那颗梨滚了下去，他弯腰去捡，眼中满是懊恼，把盘子放在桌上，他拿着掉落的梨站起来，神色揶揄：“开个玩笑嘛宋老师。”

　　看着他笑，宋庭梧也笑起来，只是嘴上却不饶人：“闻老师，这个玩笑好像并不怎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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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色堇花语：沉思，快乐和请思念我。适合送给朋友或暗恋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