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种猫不得猫

6、旧瓶与新酒

　　陈女士十分不满地收回手机，看着躺在沙发上磕着瓜子看新闻联播的叶老头愈加不满，“吃吃吃，天天就知道自己吃，也不知道关心女儿吃没吃。”老叶顿觉汗如雨下，连忙从沙发上爬起来顺便摆正了靠枕，狗腿地凑到陈女士面前捶背捏肩，“这是想女儿了，明天正好是周六，要不趁着天气还暖和，去省城看看她们娘俩。”陈女士正有此意，略微点了一下高傲的头，“既然你这么想女儿，那我也不好不去，收拾东西去吧。”老叶得意一笑，朝着陈女士敬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谨遵夫人圣旨。”
　　叶子开完夕会，又接受了一系列指标的洗礼，心内已经被修炼的无甚波澜，但面上又不得不表现一副“嗯嗯领导您说的对，我保证完成任务”的表情，于是叶子此刻的面部肌肉略微扭曲，再加上稍显苍白的脸色，衬得十分视死如归。张行长对她这幅好员工听管教的态度十分满意，装模作样地拍拍叶子的肩，“叶主管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了，支行会记得你的贡献，分行会记得你的贡献，你带的队伍会记得你的贡献！”叶子努力扯了一下嘴角，算是回应。等张行长转身走远，赵倩倩撇撇嘴，“连画饼都画得没什么水平……”。好不容易送完钞车，天已经彻底暗了。叶子裹好围巾，看见赵倩倩欢快地冲她招手“主管，再见，你之前戴的那条柠檬黄围巾呢，那条很亮和抢眼，我还想找你要链接呢。不过这条卡其色的也挺好的，白搭。”叶子想到昨天陶哲秋戴着围巾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连忙也朝她挥挥手上了自己的车。
　　陶哲秋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又检查了OA里的待办，正打算收拾东西下班。杨秘书面色发灰地走进来，“明天临时通知上午有一场对公条线年终冲刺会议，下午熊行长说让您陪着一起去走访一个私银。”陶哲秋沉默了几秒，“明天是周六吧……”，杨秘书有些哽住了，“呃，明天是周六，后天是周日，大后天是周一。”陶哲秋也哽住了。他稍微思索了两分钟，“隔壁省会是不是后天有戏剧节？”杨秘书不合时宜地再度开口，“您出省要提前报备的……”。陶哲秋彻底沉默了，过了一会冲杨秘书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班了，“算了，你回去休息吧。”杨秘书心内微微欢呼雀跃一下，刚走到地下车库，陶哲秋的电话便打进来，“你把明天会议材料和指标考核表发给我再走吧。”杨秘书不禁感慨，领导调理心情的速度真快啊……，果然陶行长还是更爱工作。
　　叶子回到家时诺诺已经睡着了，她安心地亲亲女儿红扑扑的小脸，心内一阵柔软，盯着女儿反反复复看了好一会，再一次确认女儿长得像自己，终于满意地起身去洗漱。等洗漱完躺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叶子决定不再强迫自己入睡，打算趁着夜色小酌一杯。
　　她在冰箱里翻箱倒柜半天，终于找出来一瓶过年时没喝完的雪花。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举着这花花绿绿的瓶子喝雪花不太适合这深夜emo的氛围，又继续在厨房翻找有没有氛围感的瓶子可以给这瓶雪花改造一下。没想到真的有收获，叶子找到了一个粉白相见的琉璃瓶，即使在昏黄的灯光下也闪着莹润的光芒。“就它了。”用热水冲洗好几遍，叶子将雪花倒进去，扔掉原本的玻璃瓶，又摆上一对香薰蜡烛，洗了一把樱桃仔细摆盘，对自己的创意满意级了，“这种感觉才对嘛。”忙完一切叶子靠在沙发上拿起琉璃瓶小口的品着啤酒，她其实酒量很差，稍微喝一点便红脸上头。喝着喝着，她的意识也有点模糊起来，越来越感觉手里拿的琉璃瓶很熟悉，周阿姨在哪买的呢，审美还挺好的。难道是自己买的吗，也有可能，年轻的时候爱这些粉啊花啊的。她感觉自己醉了，不过在彻底醉之前突然记忆清晰了一瞬间，原来这瓶子是陶哲秋亲手做了送给她的啊。
　　那年冬天在小吃街碰见后，叶子就开始频繁地偶遇陶哲秋。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在食堂吃饭，远远地就听到陶哲秋和朋友们打闹着走去打饭。他穿着纯黑的薄外套，和这个冬天的温度显得极不相符，鬓角分明，衬出更为漆黑锐利的眉眼，两个人的视线在混合着食堂各色饭菜香味的空气中短暂碰撞又迅速挪开，叶子看见他装模作样地撩起刘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倒是他的朋友们眼神一直围着叶子打转，带着略显深意的笑容拉着陶哲秋坐到叶子对面。两个人都红着脸，最后陶哲秋憋了半天说出一句，“又见面了，好巧啊同学。”惹得他周围的朋友们恨铁不成钢的望着他，恨不得替他发言。叶子头几乎埋进了碗了，只剩下红的发烫的耳朵露在外面显示出她并不平静的心情。叶子的朋友们和陶哲秋的朋友们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笑，两队军师立刻撤离了这爱情萌芽的现场，只是离开时也不忘给各自的好友送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顺便仔细打量几下这呆呆的脸红二人组，最后都得出两个字：绝配。叶子继续装鹌鹑，低头吃面不说话，只是那天的面条好像格外滑溜，夹到嘴边又都滑走，叶子在心里暗暗觉得丢脸，后悔今天为什么非要吃这碗打卤面。陶哲秋看着对面的女孩秀气的眉头微微皱着，每吃一口面嘴角的酒窝就显露出来，真像一直小仓鼠，他想。努力斟酌了一下字句，陶哲秋犹豫着开口，双手不自在地捏住衣角，“同学，你真会用筷子。”叶子一噎，仔细思考了两秒钟对面这个人是不是在讽刺她。陶哲秋像是毫无知觉地继续絮絮叨叨，“我叫陶哲秋，金融系本科二年级。陶就是陶渊明的陶，哲是哲学的哲，秋是秋天的秋，”说罢，眼巴巴地望着叶子，“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叶子心里默默念着“陶哲秋”，觉得这个名字还挺有诗意的，小声地说，“叶子，新闻系本科一年级。”陶哲秋一瞬间咧开了嘴，眼里亮晶晶的，“叶同学，我记住你了。但我的名字有点难记，我做了一张名片留给你，你每天看着我的名片就不会忘记我的名字了。”说罢将一张粉色的小卡片丢进叶子的餐盘里，逃也似的跑了。叶子彻底愣住了，拿起这张所谓的名片一看，陶哲秋三个大字用亮黄色标注的格外清晰，专业班级手机号宿舍号身高体重爱好全摆在了这张小卡片上。她这下是真心实意地笑了。
　　后来的偶遇就更加频繁了，有时候在图书馆，陶哲秋总会默默地坐到叶子对面，那时候天气渐渐转热了，蚊虫也多了起来。叶子在埋头学习，陶哲秋就坐在她旁边替她打蚊子扇风，叶子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小声地对他说谢谢你休息一会吧。几乎是一瞬间，叶子看到陶哲秋的脸烫成了猴屁股。他不自在的扭过头，又舍不得手腕上的柔软触感，傲娇地回应，“我视力好，就喜欢抓蚊子。”有时候在操场，吃完饭叶子喜欢自己安静地散步，一个人放空什么都不想。后来走着走着就感觉另一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出现，或是递给她一杯酸奶，或是拿出一盒削好的水果。散步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爱说话，叶子在心里默默数着步数，踩着落叶听着沙沙的风声。陶哲秋就跟在她身后两步远，看见两个人的影子无比亲密的交缠在一起，月光照的叶子的背影格外温柔。偶尔有傍晚一起散步的情侣牵着手唱着歌笑着从两个人身边经过，叶子都会微微面红，悄悄用余光瞟身后那个呆瓜，看见他小心地踩着自己踩过的落叶，仿佛要将自己的脚印刻在她走过的脚印上。那一刻，两个人都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叶子一直等着陶哲秋捅破那层窗户纸，她好顺势说出那句“嗯，我愿意，那我们就在一起吧。”叶子在心里将这句话从冬天排练到夏天，却一直没有等到陶哲秋的告白，心里不禁有些疑虑，他是不是在玩弄自己的感情呢？陶哲秋倒是一无所觉，依然在叶子身边死皮赖脸的呆着。叶子皮肤白，人又纤瘦，五官小巧精致，在学校其实很受欢迎。陶哲秋早上买好早餐守在宿舍楼下等她上早八，路上总会碰到有男生想要叶子的电话号码，每到这时候他就努力梗着脖子，像一头老公鸡紧紧贴在叶子斜前方，用尽全身力气想挡住男生们探究的视线。叶子望着他佯装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自己前面，但只要自己叫他名字就会开始同手同脚、耳朵变红的样子，觉得这个男生真的太可爱了。叶子想，或许她来表白也不是不行呢。
　　宿醉的代价就是第二天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叶子头更疼了，老叶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叶同学，你妈妈和我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家门口了，你准备着接驾吧。”叶同学挂断电话瞬间清醒了，立刻条件反射式地翻身而起，把家里的为数不多的几包烟和打火机都藏进衣柜深处。又赶紧拿出几本早教的书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顺便把书揉皱显得经常翻阅的样子。叶子环视了一圈客厅觉得还缺些什么，连忙把瑜伽垫摆了出来，配上跳绳、杠铃、瑜伽球，仿佛自己好像真的天天坚持运动一样。做完这一切安心地给老叶发消息：静候两位大人莅临寒舍（爱心，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