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种猫不得猫

3、男士烟与女士烟

　　等叶子缓缓转醒时，先闻到了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但病房里没有开灯，她看到了陶哲秋低着头坐在旁边回信息，神情很专注。叶子迷迷糊糊地望着他，黑暗中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她看到陶哲秋侧脸锋利的曲线，他好像瘦了好多。陶哲秋突然转过头来，两个人的视线在黑暗中触碰，叶子率先败下阵来，她嘶哑着声音开口，“我的手机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她的手机，看到屏幕上周阿姨好几个未接来电，她着急地回拨过去，“周阿姨，你去接诺诺了吧。”“接了接了，小叶你放心，就是诺诺一直想跟你通话，她说想你了，我劝她妈妈在工作，她就一直哭。”“妈妈，妈妈，我好想你，你怎么还在工作呢，我想你回家，我想抱着妈妈睡觉。”诺诺的声音传过来，叶子忍住眼泪，“乖宝宝，先睡觉好不好，妈妈过一会会就回家了，宝宝睡着了妈妈就回来了。”陶哲秋听着叶子突然温柔的声音，听到对面小女孩叫着妈妈，自嘲地笑笑。叶子挂了电话就要从病床上下来，陶哲秋按住她正在输液的手，“你疯了，没看到自己手上还挂着吊瓶吗？”叶子无所谓地推开他的手，“我要回家，我女儿在等我。”她想离开这里，医院的味道太难闻了，诺诺晚上听不到她讲的故事肯定睡不着觉，跟陶哲秋呆在一个房间里更让她无所适从。陶哲秋盯着她几秒，“好，我送你回去。”他替她披上羽绒服，又拿上叶子的皮包，举起吊瓶扶着她下床。走到门口，叶子突然开口，“谢谢你，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说罢要去拿自己的包，陶哲秋冷静地看着她，“你非要这个时候跟我犟吗，这个点很难打到车了，你女儿还在家里等你。”叶子低下头，跟着他上了车，这一下折腾，叶子又出了一身冷汗，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不想让陶哲秋看出来，侧着身子不看他，只是系安全带的手都在颤抖。陶哲秋按住她的手，替她系上安全带，从后备箱找出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又把车内空调温度调高，转过头发现叶子难受地靠在椅背上，睫毛微微颤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我住在……，”陶哲秋打断她，“我知道，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睡一觉就到了。”叶子没有精力思考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她难受的想吐，但是死撑着自己，怎么能吐到前男友车上呢，她不允许自己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迷迷糊糊望着窗外的夜景，好像下雪了。陶哲秋的车开的很稳，一点颠簸都没有。直到他停下车，拉开门叶子才意识到到家了。陶哲秋一手举着她的吊瓶，另一只手扶着叶子背起了她，叶子实在没有力气表示和前男友这样亲密接触不妥当，她紧闭着嘴，害怕自己吐在了陶哲秋背上。转念一想，吐在他背上才好呢。不过陶哲秋身上像个火炉，靠在他的背上，叶子终于感受到一丝暖意。
　　等进了门，周阿姨刚哄完诺诺入睡，正在客厅里打瞌睡等叶子回来，陡然看见叶子被一个陌生男人背回来吓了一跳。陶哲秋用眼神示意周阿姨安静，径直把叶子放在了床上躺好，给她举高固定好吊瓶。又给她脱掉鞋，盖好被子，把房间里空调的温度调到适中，哄着几乎失去意识的叶子吃完药，又去浴室里找热毛巾给她擦脸……周阿姨站在门口，看见穿着一身西装大衣的男人轻轻拨开叶子的头发，拿着和他气质极不相符的草莓小熊毛巾，温柔地擦过她的脸，嘴里那句“我来照顾小叶吧”一直找不到机会说出来。等忙完一切，叶子终于平静的入睡，紧皱的眉头也不知道被谁抚平了。陶哲秋摸摸她的额头，感觉不再冒冷汗了，又一根根拨开她痉挛紧握在一起的手指，久久地望了她许久。走出房门，便看到一脸欲言又止的周阿姨，“您去照顾诺诺吧，小叶这里有我。”周阿姨望着陶哲秋略显疲惫的脸，“您是小叶的？”陶哲秋没有回答，坦然地望着周阿姨。周阿姨略显尴尬，走进了诺诺的房间。陶哲秋望着这个家里，到处都是小女孩的玩具，没有男人生活的痕迹，但是叶子明明确确有过一个丈夫，这些他一清二楚。丈夫，多么亲密的词啊，想到他曾经理所当然地陪在叶子身边，还有了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陶哲秋就嫉妒的发狂。不过没关系，已经是前夫了。他又翻箱倒柜找到了暖水袋，灌满了热水塞进了叶子的脚边，又躬身试了一下叶子额头的温度。
　　做完这一切，陶哲秋突然很想抽烟。他走到阳台上，紧关上阳台的门，打开窗，让冷风吹的自己清醒一点。他摸出口袋里的男士烟和打火机，突然看到角落的小桌上放了一小包拆过的女士烟，想到昨天叶子可能也是这样偷摸着抽烟，心里一阵怒气，都已经做妈妈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想到很多年前她一本正经地对着自己说，“我最讨厌烟味了，以后我们都不许抽烟！”他嬉皮笑脸地朝她敬礼，“遵命老婆！”最后两个人都失约了。刚离开她的那几年，陶哲秋几乎是靠烟与酒度日，整日整日的加班，陪着客户应酬，直到自己住进了医院，才意识到这样下去可能活不到再见到叶子的时候了，那时候他终于才开始克制。后来随着职位慢慢升高，能催着他喝酒的人越来越少，只有偶尔一个人在遥远的北方，望着窗外孤独的大楼，那个时候他才会小酌一杯。他把自己的男士烟放到那包女士烟旁边，确实是时候戒烟了，他想。
　　周阿姨半夜不放心的出来看了叶子好几次，那个男人一直静静地坐在叶子床边，叶子半夜睡得不太安稳，陶哲秋替她倒水，小口小口地喂她。等吊瓶输完，他又替她抽针，按压着海绵头防止回血。周阿姨感慨，还是年轻人精力好啊，便放心地陪着诺诺睡觉去了。叶子半梦半醒，隐隐约约看到陶哲秋忙前忙后，有点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扯住陶哲秋的袖子，“你休息一会。”陶哲秋心头微微一热，小声说，“我没关系，平时工作忙起来也经常这样。”又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我再去给你倒杯水，”几乎有点落荒而逃出了卧室的门。叶子好像看到他突然泛红的耳角，又闭上眼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感觉状态好了许多，一张纸条留在床头柜上，锋利的几个大字一看就是陶哲秋留下的：已帮你请假，今日好好休息。叶子静默了几秒钟，走出卧室发现诺诺已经被周阿姨送去上学了。餐桌上堆满了各式早点，光粥都有好几样。望见她疑惑的目光，周阿姨笑着说，“小叶呀，这都是昨天送你回来那个小伙子买的，你快坐下来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叶子默默喝了几口粥，周阿姨还在旁边絮絮叨叨，“那个小伙子真不错，长的帅做事也细心，昨天照顾了你一晚上我都没有插手的地方，今天还那么早去买了早点，比诺诺爸爸靠谱多了。”叶子停下勺子，周阿姨自觉失言，“我随口一说的，小叶你别在意。”叶子平静地望着周阿姨，“一碗粥而已，我现在花点小钱就能让人送一大堆过来。”叶子确实过了那个能被一碗粥就打动的年纪了。她走到阳台上，想抽完前天拆掉的那包烟，发现旁边多了一包男士烟还有一款Dunhill打火机，她随手摆弄了一下那款打火机，最终还是没抽那包烟。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她在家里捣鼓了一上午投影仪，终于把《情书》放了出来。初雪必看《情书》，这是她坚持了十几年的习惯。她看见渡边博子走在雪地里，那个孤单萧瑟的背影，朝着已经逝去的恋人奔去，叶子好像听到了那股呼啸的风，即使看过无数遍的电影，她依然落下泪来。曾经也有一个男生陪着她看完了整部影片，趁她感动落泪时，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叶子想。
　　陶哲秋买完早点，一刻也没有休息，赶到行里出席上午的例会。或许是周围的人看出了他的风尘仆仆，另一位领导笑着拍拍他的肩，“小陶，昨天没有休息好吧。年轻人，不要不拿身体当回事，等到了我这个年纪才来后悔。”陶哲秋摇摇头，“熊叔，我都快四十了，早就不算年轻人了。不过确实是到了该保养身体的时候了。”熊行长笑着冲周围的人骂他，“这个臭小子，在我这个快退休的人面前说自己不算年轻了。”一时间会议室里笑声不断，氛围轻松了很多。杨秘书凑近，对陶哲秋耳语到，城控供应链的陈董事到了，他也是我们行的私银客户。陶哲秋微微额首表示知道了，“先去接待室招待一下，我十分钟后到。”
　　另一边叶子终于有空去接诺诺放学了，她早早到了幼儿园门口，听着周围的妈妈们唠嗑。等到诺诺从幼儿园里面跑出来，看到妈妈站在门口朝自己挥手，激动地跳起来回应妈妈，一口气冲进了妈妈怀里。叶子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儿，感到十分心满意足。“妈妈你生病好了吗？”诺诺担忧的看着叶子，还试探着摸摸妈妈的额头，就像每次自己生病时妈妈摸自己一样。叶子咧开嘴笑到，妈妈已经身体好啦，今天带诺诺去商场逛街好不好。诺诺高兴地狠狠点头，很有主见的说道，“那我们先去吃披萨，然后去玩积木，妈妈再带诺诺去买裙子好吗？”叶子今天很好说话，“好的，妈妈都听诺诺的。”
　　叶子带着诺诺来到她最爱的披萨店，看着女儿无忧无虑的笑容，觉得一切都值得。诺诺吃到一半突然说，“爸爸也喜欢吃这个披萨呢，妈妈我们可以邀请爸爸来吃。”“爸爸想吃自己会买的，妈妈今天带的钱只够买诺诺吃的披萨，没有多的钱了。”诺诺撅起嘴巴，“好吧，那我要给爸爸打电话。”说完便立刻打开自己的小天才电话手表，拨通了爸爸的号码。陈一燃正在接待室里百无聊赖的喝茶，看到女儿的电话立马接通，“诺诺怎么啦？”声音是无比的肉麻和温柔。杨秘书心想，没想到这位陈董还是个女儿奴。“诺诺在吃披萨，爸爸你想吃吗，可是妈妈没有钱买爸爸的披萨了，只能诺诺一个人吃啦。”陈一燃对没有钱买披萨这个说法感到一阵无语，但还是哄着女儿，“谢谢诺诺，爸爸之后再邀请诺诺和妈妈吃好吗？”话音刚落，接待室的门被推开，陶哲秋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