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种猫不得猫

2、面红与开门红

　　陈一燃狠狠摔门离去，叶子不理解他突如其来的脾气，也懒得理解，她真的忙，也真的累了。给诺诺洗完澡，又给她讲故事哄睡觉，亲亲女儿的鼻尖，陡然发现女儿越长越像她，酒窝在梦里也若隐若现，心里微微有几分得意，还好不像她爸，叶子心想。
　　回到自己的房间，叶子想小酌一杯，却发现家里的红酒全喝完了，她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跑到阳台把门紧紧关上，又把窗户全打开，一边吹着冷风一边做贼般的抽完一根烟，她冻到不行，内心却也没有舒畅一分。躺回床上，叶子认命般的闭上眼睛，感觉今天会梦见陶哲秋。她自我宽慰到，梦见他也很正常，毕竟是这么久没见突然蹦出来的前任了，没什么丢人的。
　　她果然梦见了陶哲秋，那是他们第一次遇见。她和室友一起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潇洒，碰到一家卖炸串的小摊，她就有些走不动道了。室友们都不感兴趣去别的小摊了，她一个人挤在炸串排队的人群里，踮起脚尖努力凑到师傅前面，“师傅给我炸一根淀粉肠，再炸一串小馒头。”叶子见师傅没有应和她着急地又重复了一遍，一转身装进了一个男生的怀里，被这个男生衣服上的铆钉戳到了鼻子，生理性泪水下意识流出来。她抬起头，望进陶哲秋的眼里。陶哲秋手足无措地望着前面这个戴着白色毛线帽的小姑娘，“啊，对不起……你，你哭的时候也有酒窝诶”，他挠挠头，又连忙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对不起，我……我再也不穿这件衣服了。”说罢真的把身上那件铆钉厚外套脱下来，叶子看见面前这个男生穿着短袖的清瘦却不单薄的身躯，脸突然红了，“你穿上吧，天好冷的。”然后很没出息地跑掉了，后面的师傅好像在对她喊，“你的炸串，你的炸串！”她都听不到了，把红透的脸埋进围巾了，回想起那个男生身上干净的洗衣粉味道，她好像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心动的感觉。那一年好像也是这样的冬天。
　　一夜旧梦，第二天晨起叶子头更痛了。周阿姨带着诺诺准备出门上学，叶子看着穿成一个小团子的女儿，忍住想亲她的冲动，冲她挥挥手，“诺诺乖乖上学，晚上妈妈去接你放学好吗？”诺诺很懂事的回应，“妈妈你要工作呀，周阿姨接我就可以啦。”叶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环绕她十几年想辞职的念头又涌上心头。等到她出门想起来车停在了行里，早高峰打车也打不到，眼看就快八点了，她没有办法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开到地铁口，冻到整张脸没有知觉。等挤上地铁被人包围着，又一点也喘不过气来，她紧紧抓着扶手，在地铁晕倒不算工伤吧，我一定要坚持到行里去再晕，叶子心想。
　　等到晨会时，张行长又在继续强调开门红任务的紧迫性，“存款、信用卡、养老金、消费贷”，一个个词语蹦进叶子的耳朵，她想视而不见却被单独拎出来，“叶主管，你有信心带领你的营运队伍完成这些任务吗？”叶子看着缩在她身后的三个柜员，还有永远都睡不醒的老曹，心内为自己抹了一把汗，“张行长，我们争取完成。”“不要说争取，这是任务，你作为领导的决心呢？”叶子心想，她到底算个什么领导，在行里每天都对所有人低声下气的，感觉头更痛了，好想现在就晕倒。“我们一定……，”话还没说完，何行长突然走进行里来，脑门还是那么闪闪发亮。张行长殷勤地迎上去，“您晨会的时候过来是？”“我今天要去向新来的陶行长述职，那边通知我们支行每个网点的主管跟着一起，叶子你快准备一下。”张行长张大了嘴，“陶行长这么年青，没想到居然这么重视营运啊……。”何行长摆摆手，“哪里知道大领导想什么，陶行长分管营渠建设当然重视了，总之叶子快跟着。”叶子一闭眼，打算就地晕倒，老曹很没有眼色的推了叶子一把，“叶主管，居然要向省行的行长述职了，这么大好的机会把握好啊。”得，装晕计划失败。就这么被推上了支行的公车，另外几个网点的主管都已经在车上了，叶子点点头冲他们打招呼。与她交好的田主管小声贴着她的耳朵问，“怎么会轮到我们几个主管一起去述职，不会是何行长犯了什么事拉我们几个垫背吧。”叶子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不过又在心里咒骂了陶哲秋一句，真是当了领导就吃饱了没事干。“你脸怎么这么红，”田主管伸手去摸叶子的额头，“好烫，你这绝对发烧了。”叶子无奈地望她一眼，“这两天没休息好，回去吃点药就好了，这几天请假估计也请不了。”说罢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田主管也叹一口气，“哎，都不容易，这个开门红把大家折磨的……”，司机师傅却猛的一刹车，半杯开水直接泼在了叶子衬衣上，烫的她忍不住吸气，何行长嫌弃地看她一眼，“搞成这样，等会省行领导看到了像什么样。”田主管转过头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拿出纸巾给叶子擦衣服，叶子用眼神安抚她，“习惯了，没事。”
　　进了省行电梯，何行长对着镜子仔细拨弄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几个主管都站在他身后偷偷憋笑。到达顶层后，一行人被秘书告知陶行长正在开总行的视频会，还要等待半小时。“麻烦各位稍等一会了。”穿着全套整齐行服的秘书将他们带到旁边的小接待室，何行长堆起了满脸褶子笑道，“不麻烦不麻烦，杨秘书太客气了，您是跟着陶行长一起调过来的吧。”杨秘书微微点头，不着痕迹看了一眼缩在沙发角落的叶子，随手带上了接待室的门。几个主管在旁边小声交流着，“人家这行服穿起来怎么就这么精致呢，”“别人坐办公室的，哪是我们能比的。”叶子只觉得更加头昏脑涨，旁边的人一直说话，空调开的太大，热风顶着她的脸吹，衬衫也湿透了，黏在身上十分难受，还有马上又要见到的已经变成自己大领导的初恋男友，一切都让她烦心。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杨秘书过来请何行长进办公室，按照网点规模大小又请了几位主管依次进去，叶子在的网点新开业，规模最小，叶子心想，自己应该是最后一个。果然，等了又将近一个小时杨秘书才过来叫人，“叶主管，请。”
　　去陶哲秋办公室的几步路叶子走的格外艰难，她想，是她生病了状态不好，所以才犹犹豫豫，前男友又怎么样呢，她并不在意，可能他也已经全然忘记自己了，别怕，叶子。杨秘书站在门口敲门，“陶行长，叶主管来了。”“进。”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顶楼的办公室居然还是拖前男友的福，真是讽刺。杨秘书关上门退出去，陶哲秋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盯着她衬衣胸前的一大滩水渍。随后播了一个内线电话，“找一件新的女士行服衬衣来，送进来。”说罢又低头签了几个文件，叶子还呆站在那里。“坐吧，叶主管。”陶哲秋冲她点点头，叶子也不想扭扭捏捏，坐在了办公桌前的凳子上，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离的这么近，陶哲秋才真正看清楚她。十五年，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还是一头柔软的发，长长的睫毛落下来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初冬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陶哲秋好像都能看见她脸上的小绒毛，他不想开口破坏这样的氛围，他害怕下一秒叶子就不在他面前了。敲门声响起，杨秘书的效率高到惊人，“陶行长，衬衣找到了。”“你去把湿行服换了。”大领导终于开口说了第二句话，叶子稍微松一口气，敷衍地笑了一下，“不用麻烦了……，”杨秘书很有眼色的打断她，“叶主管您不用担心，这件衬衫是新的，您这样湿着衣服被省行其他领导看到了不太好。”叶子会意，拿起衬衫，“那边有更衣室。”叶子去换衣服了，陶哲秋突然很想抽一口烟，但这是在办公室，禁烟的标识还挂在门口。只好忍下心头万千种情绪，等叶子出来。
　　叶子在更衣室反复确认了几遍自己没有衣衫不整，为了张行长口中的网点形象，这是应该的，绝对不是因为在前男友面前的不自在。“抱歉，让您久等了。”叶子坐回办公桌前的位置，陶哲秋公事公办地开口，“汇报一下你们网点的情况。”叶子心内一阵茫然和无语，领导讲话就不能讲具体一点吗？她只是一个营运主管，就算了解的也只是营运方面的情况，为什么非要她来汇报。叶子试探着开口，感觉自己声音有点沙哑，“我主要是负责营运方面的工作，对这块来说，我们作为新开业的网点，在消保服务上……，”陶哲秋打断她，“为什么开业后的有责投诉这么多？”叶子心头一阵窝火，想到那些难缠无理的客户，想到为了所谓的消保考核分自己低声下气地求别人撤诉，两眼一黑，彻底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