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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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变小了，风也不再如先前那般呼啸，阿知仔细辨认眼前的路，果然，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怎么，不认得了？”
这人说话总带着笑意，好像在雪山里迷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阿知见他一副不着急的样子，才想起来问他：“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你是认得路的，对吗？”
“那是自然。”
阿知听他这么说，稍稍放下心来，可天已经黑了，深夜覆雪的山路，着实不甚好走。
“嘚！”寻朗见他眉头紧皱，看起来稍微有些魂不守舍，抬手打了个响指，指了方向，“我是一路朝南边走的，喏，那个方向。”
阿知顺着寻朗手指的方向望去，白茫茫一片大地上倒映着银星淋漓的月光，像镜面一样反射盈盈月色，万物自然而美。
“其实蛮亮的。”
阿知诧异地打量着寻朗，他好似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良久，细思无果，盯人看半响又些许无礼，他妥协地叹气道：“只能这样了……”
阿知从身上解下一根绳带，藏蓝色暗底，用红线细细密密地绣满了齐整的经文。他将绳子的另一头递给寻朗，示意他牵上。
“这里鲜少有人踏足，底下可能有冰川，我们得牵着，这样安全些。”
寻朗懒散地轻歪着头，拎着绳带晃来晃去，勾起一边嘴角，将带子在手腕上绕了两圈，又把一端牵在手里。
“好。”
阿知看他牵好，又见他嘴角仍挂着笑意，实在想不通这人为什么这么开心。
阿知打头阵，在前面探路，这里属于深山，必须步步小心。
“喂，少年！这大雪天的，你出来打猎？”
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阿知要看路，只能边走边回答，吃了一嘴的雪，“出来找人，阿爷他们打猎，很久没回来了。”
“哦，那现在不找了？”
“先回去，他们人多，经验丰富，你的伤很要紧，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妹妹还小，会担心。”
“呵！哈哈……”寻朗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阿知皱着眉回头。
风雪吹起身后人的长发，墨色映入眼帘，寻朗抱臂悠闲地走着，批评道：“看路。”
阿知抿了下嘴，回身继续探路。
“我笑你警惕性太差，我只问了两个问题，你倒好，三言两语间将家境悉数告知，若我是坏人，便知晓此刻跟你回去，家中无大人依托，你和你妹妹，就成了囊中之物了。”
阿知：“我……”
听寻朗此番言辞，阿知发现自己竟丝毫没有怀疑过他，这不像自己，平日里，只要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他总会留有一些摇摆的空余，断不会如今天这般尽数相信一个陌生人。
想起山洞中自己脱口而出那句好看，顿时羞红了脸。
“我这是什么了？”他心想。
“不过，你可以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寻朗突然正色道。
阿知停下脚步，眼眸微转，瞧见寻朗笑意盈盈，不知怎的，心底确实没有一丝怀疑。
寻朗还想说什么，被阿知打断了，“好，我信你。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我得看路，跟你说话，我会分心。”
“怕什么，我不是在你身后嘛。”
阿知听他如此说，脚步微顿，又转念劝他，“你受了伤，省些力气。”
他说得很认真，寻朗果然没再开口，乖乖地跟在身后。
雪虽然见小，但依旧漫天雪花纷飞，呼出的热气顺着风糊在阿知脸上。两人就这么走着，身后的人不说话，耳边就只剩风声，只有因身后人紧拉着而绷紧的绳带，才能让阿知时时刻刻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我信你不是坏人，但我确实没见过你，你不是附近的猎人。”许是心里不安，阿知难得主动搭话。他在这片雪原生活了十八年，附近三两乡村，家中何许人，多多少少都了解过，若是有寻朗这白玉书生一般的人，风都会将他传遍十里八乡。
“我啊，是山里的神仙，特地来救你的。”寻朗说着，挪着步子上前，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格桑花。
他将花别进阿知额间双绳发带里，淡紫色的花瓣开在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风雪下又平添了几分坚韧，寻朗看着眼前人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
阿知被他这番举动惊了一下，不知寻朗何意。他从未被人簪过花，即便是阿妈，也只为妹念儿簪过。他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干巴巴地嘟囔着：“这么冷的天，哪里开的格桑花。”
寻朗有些得意地笑着，一双丹凤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回道：“我不是说了嘛，我是神仙，这花自然是我用法力变出来的。”
阿知无言，只当他在胡说，想着这人许是有什么疯病，平日被关在家里，才养成这番皙白模样，今日定是趁人不注意跑了出来。
阿知这样想着，不再与他搭话，示意他继续前进，可寻朗并没有继续跟在身后，而是与他并肩前行。
走着走着，阿知感觉寻朗有意无意间，在将自己往右挤，使得二人在雪中走出一条斜长的路。
这里的雪没有积得很深，不算难走，阿知走得不慢，但渐渐的，他发现，寻朗走到了自己前面。
他刚要叫寻朗慢些，叫其跟在自己身后，就见他回身冲自己跑来，拉起自己就跑，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寻朗压在身下，带到一旁的石头后面躲了起来。
“嘘！别出声。”寻朗宽厚的肩膀低着阿知后脑，眼神冷冽地盯着前方。
顺着寻朗的目光望去，阿知看到前方雪雾中隐约有队人马，点着火光，正朝这边走来。他们速度很快，阿知很容易就看清了他们，竟然是先前那群扎葛尔人！
这群扎葛尔人牵着狗，看神情，似乎在一路找些什么，看见他们，阿知想起了那只雪白的狼。
“他们在找那只狼。”阿知见他们越来越近，风中传来猎犬的低吠声，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趴低些。”
阿知拽着寻朗的衣袖将他往下拖，顺着他的力道，寻朗的胸口抵到了他的后颈，热气传来，耳边响起寻朗打趣的声音。
“怎么？这么怕他们啊。”
“不是你先拉着我躲起来的吗？”阿知疑惑道。
“我，呃……”
阿知见寻朗闪烁其词，一时间福灵心至，反问道：“你为什么要躲？”
“……”寻朗彻底闭嘴了。
“汪汪！”
两条猎犬似是捕捉到了气味，发出警戒的叫声。
阿知暗道不好，他从前跟着大伯训练过猎犬，知道这是猎犬发现目标后的叫声。
眼看两只猎犬笔直地朝他们躲藏的地方跑来，又见寻朗支支吾吾说不清话，索性也不问了，他拽着寻朗，将二人隐在雪里，慢慢往后退。
经过训练的猎犬，能嗅到一里外藏在厚雪下的雪兔子，寻朗身上有伤，阿知深知即使覆雪三尺，也逃不过猎犬灵敏的鼻子。
两只猎犬步步逼近，就在马上能发现阿知二人之际，徒然在几米外停下，身上的毛发炸起，弓起背边冲这边低吼着，边往后退。
“这是……危险的意思？”阿知回想起带过的猎犬，看懂了它们肢体所表达的意思。
阿知四处观望，细细探查着周围环境，一一排查危险。
努家向来和扎葛尔人不合，几次相遇都会起冲突，眼下见寻朗反应，虽不知缘由，也明白他多半不愿与其相撞，自己更是无意多生是非，得想办法避开。
正想着，身边有强光骤起，他感到寻朗伸过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霎那间风声鹤唳，风刃又尖锐起来，身上覆着的雪都被吹散了不少。
“走！”寻朗出声提醒，一把拽起阿知，裹挟着他离开。
离开之际，阿知余光瞥见那群扎葛尔人靠近了自己走出的路径，风将雪四散吹开，漏出雪下一条狭长的裂缝，不用看也知道，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冰川，若是掉下去，就再也不见天日了。
…………
“有冰川，小心些！”
扎葛尔人中，队伍最前头的人举着火把，本是迎着风上山，突然被吹得向前一个趔趄，栽倒在地，火把埋进雪里，滋啦两声灭掉了。
那条裂缝就安静的躺在脚边，若不是突然向前栽去，他就一脚踩进去了。
想想都后怕。
两只猎犬在风中嗅着，无果，耷拉着头绕着尾巴转圈。
“阿信哥，这风不对劲啊！”
“四面八方吹得！”
“是吧，这风怪得嘞。”
“火油呢，点着。”
“不会是，那东西吧？”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吵嚷嚷的一行人瞬间没了声音。
“是那东西！”
说话这人被围在中间，四十多岁的样子，脸上泛滥着褐黑的沟壑，是一道长而深的伤疤，贯穿整个面部。
两只狗不转了，乖乖地蹲在他脚边。
他恶狠狠地看着猎犬最后盯着的方向，眼神中皆是狠厉。
“我闻到了，是它的味道！血腥的味道，它逃了！”
“它受了伤，跑不远的，就在这片山里。”他越说越兴奋，高举起火把在风中振臂高喊：
“扎葛尔们！仇恨滋养我们，铁血流淌在心中，被利箭刺穿是仇敌注定的下场，扎葛尔的英魂永不磨灭！”
“扎葛尔的英魂永不磨灭!”众人齐呼，仇歌高昂。
刀疤男人在风雪中仰头嚎笑，高调地宣誓着未战的胜果。
高举着的火把被风捶打，经年暗藏着的东西蠢蠢欲动，此夜注定不享安宁。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