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平懋

13、“来”

　　四四方方的教室里，又是熟悉的英语课，吕相濡盯着英语报纸上的选项，时不时抬头记下黑板上的生僻词汇，补充着自己的词汇量，又时不时的写下了蓝玉的姓名。

　　爱琳在讲台上，讲着在每张卷子里反复出现的各式各样的从句，分析着阅读题目，下一秒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在爱琳的眼里，坐在绝佳摸鱼位置的吕相濡，今天出奇得认真，没睡着。她也绝对想不到吕相濡刷刷地书写着的，不是课堂笔记，是蓝玉名字。

　　“找个同学讲一下吧，吕相濡，你讲一下，这个你选了什么。”刚好可以吓一吓在课堂上半梦半醒，睡姿千奇百怪的同学，爱琳为自己的机智感动着。
　　“啊，我选的C。”刚站起来的吕相濡正暗暗庆幸自己知道爱琳讲到了那里，回答着，而下一瞬，吕相濡彻底是汗流浃背了。

　　“答案是对的，其他几个选项为什么错，你的答案是从文中哪里找到的，第几段，哪句话。”

　　“恩么，那个，我好像是排除二选一的，在哪里我好像没标注。”吕相濡卡了卡壳，又象征性的将卷子翻了翻，发出沙沙的声响，无奈于在高三的时间里，老师每天课上讲题速度根本跟不上在晚自习学生们完成作业的速度，而这张报纸是上个星期月假前没讲完的卷子，时间太久了，谅谁都很难记得当时的解题思路。

　　“先坐下吧。”爱琳倒是没打算刁难吕相濡，毕竟大多数的同学也被吓醒了，一笔带过答案位置后，继续开始了重点词句分析。

　　坐下的吕相濡，也一下回过了神，不过没多久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隔壁班级的同学已经走出教室，而在教室里，爱琳在讲着一些收尾的内容。

　　吕相濡正在整理笔记，或许等到晚上翻过卷子时，吕相濡就会发现，在C篇阅读理解的笔记边上，有些小小蓝色的字迹，是许多许多的“蓝玉”，又或是“ly”，是刚走神时，吕相濡写下的。

　　吕相濡不打算再给自己机会搅乱自己的脑子，最后只剩下，“烦人”，和“莫名其妙”在脑海里循环播放，而后径直掠过接着向下记笔记了。

　　就在这时候，蓝玉出现在了后门，在偷窥窗里，她看着吕相濡好像很正经的样子，眉毛微微皱起，视线没有离开桌面上，头微微向左边斜着，配合着可以让她的左手抓到鬓角上边一些的头发，而右手捏着卷子的一角，好像深深的思考着什么，还是那个位置，背着太阳光，收起了平时懒散的样子。

　　蓝玉或许怎么都不会想到，吕相濡在想她，在想“她真烦人”。

　　“周老师，我找个学生。”蓝玉看爱琳基本结束了上课内容，便从后门探了脑袋来，扬起谦逊的笑脸，半带询问的语调说着。

　　“好的好的，我也下课了。”爱琳停下了关于人生哲理的训话，拿起了保温杯，盖上了盖子，一些同学听到爱琳说下课，便熙熙攘攘站了起来。
　　其实吕相濡早在蓝玉探进头来时，就发现了，用余光看着她，“哼，烦人”又将目光投在了自己面前的英语报上。

　　可不争气的脑海里满是蓝玉像汤姆猫的姿势，眉头不再皱起，但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转着笔，说心里没有期待当然是假的，竖着耳朵好奇她来找谁，心底又在期待。

　　暗恋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啊。

　　蓝玉听见爱琳的回复，敞开了门，将一只脚露出了一些，撑直了身子，将头转了过来，学着吕相濡第一天见到蓝玉的样子，直直的等着吕相濡和她的对视，歪了歪脑袋。

　　“来。”就一个字。

　　虽然蓝玉没有叫吕相濡的名字，但是蓝玉的目光，意味浅明，吕相濡没有疑惑，忍住心里升起的甜滋滋的感觉，站起来，便走向了她，走出教室，吕相濡跟着蓝玉走到教室外。

　　在阳光斜照亮一半的走廊里，吕相濡看着蓝玉每根发丝都正好的样子，带着闪光，嘴角带些孩子气的笑意，笑意下掩藏着带有抱歉的局促。

　　蓝玉手里提着一个帆布包包，走的不慢，走起路来的风，带着蓝玉的一些碎发在飘动，黑色风衣衣角也在翻动。吕相濡看着踩着阶梯往下走的背影，拿出偷藏的手机将蓝玉背影定格了下来，心里满满当当的感觉，不知道怎么说。

　　或许先前吕相濡会疑惑自己的感情是哪一种，但是当看到蓝玉的背影，胸腔里鼓满的雀跃，可以将一切不开心排开在外，那时候她就知道，那份别样的感情是喜欢，不管自己承不承认。

　　两人之间没有话语，蓝玉没说找吕相濡什么事情，而吕相濡也没问，静静的跟在蓝玉的身后。

　　或许蓝玉是感受到了氛围里的沉默，并发现自己好像需要个借口，解释自己这奇怪的举措，其实蓝玉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过她还是在楼层二分之一的平台处，回过了头，看着身后不紧不慢跟着自己的吕相濡，“你会系蝴蝶结吗。”

　　但是在吕相濡的眼里，一切都好可爱，这算是撒娇吧，像妈妈发现自己做错事情时，也只会大吼一声“吃饭。”来表示抱歉。

　　“ 啊？”吕相濡根本反应不过来，看着蓝玉。

　　“就是那种，礼服之类的，横着的蝴蝶结。”蓝玉说着指了指自己风衣背后飘着的带子，其实倒不是蓝玉喜欢把带子系起来，反而蓝玉更喜欢带子随风飘起，有种随性自由的感觉，。

　　“我还真会，无聊的时候学的，但是不熟，我试试。”吕相濡走到了蓝玉的身边，蓝玉的身上有种淡淡的，不知道是什么香味，不像是香水，很温暖厚重的气息，像是在秋天傍晚，风吹过时，送来若隐若现农田边里外浓郁的稻花香，让人很安心，很想沉在其中。

　　蓝玉背过身去，吕相濡站近，无法避免的看到蓝玉的脖子，一些碎发散落，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下，右侧，耳朵下面连接下颌骨的位置，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应该是痣，吕相濡不敢多看，认真的进行着手里的动作。

　　蓝玉傻傻的站着，笨拙地找着话题“早餐，挺好吃。”

　　“没冷掉吧。”

　　没想到当吕相濡开口，那声音像是从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让人感觉麻麻的痒痒的，猝不及防，感觉有股热意向后颈涌去。

　　“没有。”蓝玉说着下意识地就往前走去

　　“欸，歪了。”吕相濡不明所以，向前追了两步，但心里的笑意升了起来。

　　“啊。”蓝玉又站的好好的，等待吕相濡的调整，表面装作波澜不惊，心底尴尬害羞用上了耳尖，幸好散落的头发为蓝玉打了掩护。

　　“好了，你去哪里啊。”

　　“回家补个觉，晚上去朋友店里玩一会儿，再去吃个饭。”

　　“啊，你朋友也是本地人吗。”吕相濡说着没停下手里拖时长的动作。

　　“对啊，高中就一起玩的好朋友了，好久没见了。”

　　就这样扯着家常，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早上的事情，吕相濡不想深究，每个人都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而蓝玉则是在心底确定了，都交给时间吧。

　　快走到校门口时，蓝玉平淡地对吕相濡说“好了快回去上课吧。”

　　“你找我就是帮你系个蝴蝶结，然后送你到校门口啊。”吕相濡还是期待着一些不太官方的回复。

　　“对啊，不行吗？”蓝玉说着还歪过了脑袋。

　　“好好好。”吕相濡咧着嘴笑着，被蓝玉可爱的样子逗乐了。

　　“噢，你记得把今天作业最后几个大题的专题训练写掉，你最近这几个题目得分率都不高，明天上课要讲的。”

　　“好，一定一定。”

　　“拜拜。”蓝玉准备往校门外跨去，而傻不楞的吕相濡看着她走出去，想着下节课要不要回回寝室补个觉，不料，蓝玉猛地回头，看着还没回去的吕相濡“快回去，不要翘课啦，马上上课了。”

　　“知道啦，拜拜。”吕相濡被戳破了小九九，转身傻笑着跑回了教室，不得不说蓝玉的话好使。

　　一整个下午，蓝玉在公寓里好好的补了一个觉，睡醒时，夕阳西下，橘黄色的光从厚重的防光窗帘缝隙里投了进来，一方小小的光亮投射在房间里，蓝玉好像梦见了好多，但是睡醒时，好多都不记得了，依稀想起的时吕相濡傻乎乎的笑脸，“一起去散步吗，请你喝奶茶。”

　　这个梦里意味着什么吗，蓝玉不敢问着自己，心里想起那明媚的样子，还是笑着轻叹着“傻子”。

　　蓝玉起身收拾了一下，没打算让任何奇怪的想法在脑海里深耕，开着蓝爸爸再回老家前为蓝玉买的车子去市区找周心悠去了。

　　猫咖里，一些店员满脸的被小猫可爱的样子融化的表情，擦拭着小猫们的眼角分泌物，一些店员则任劳任怨的铲着猫屎或是为长毛猫梳理毛发。
　　周心悠看到蓝玉来了，“你先玩一会儿，我去接林老师下班，你要不然先看看想吃什么，一会去边上商场吃顿好的。”

　　“好。”蓝玉倒是习以为常周心悠、林鹿两人的恩爱，又不禁想起吕相濡在自己的梦境里，傻乎乎的笑脸，想着随手捞起了一只有些傲娇但是可爱眼神的虎斑猫，是少见的铜棕色，蓝玉倒是不太清楚猫咪的品种，或许是因为那个不甚清晰的梦境，联想到了吕相濡，好像她，傻子，哈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蓝玉不经意间想到吕相濡的时候越来越多，在不被工作缠身时，找到吕相濡闲谈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蓝玉顺手把这只胖嘟嘟的虎斑猫发给了吕相濡，而这时候吕相濡正坐在公交车上，因为恰好爸爸妈妈加班不能接吕相濡回家，看到蓝玉的消息，一扫因为公交车上令人头晕气息带来的低气压，“哎呀呀，好可爱，好可爱，咪咪，咪咪，好乖啊，它趴在你腿上，随便让你摸。”

　　“哈哈，我还觉得它有点像你呢，眯着眼睛，懒死了，傻不愣登的。”

　　“你要这么说，我还觉得这个像你呢。”吕相濡发来了一张一直没找机会发给蓝玉的表情包——嘬着嘴看不出表情的猫头鹰。

　　“哈哈哈，为什么。”蓝玉看着吕相濡发来傻楞的猫头鹰，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弯弯起来，浑身冒着粉红泡泡。

　　“还不像吗。” “你看啊，这个猫头鹰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样，就盯着别人看，好像可以直接看穿你的脑袋。” “有一种巴不得什么都不想，然后永远没睡够又强打精神一样，还不像你吗。” “傻乎乎的可爱。”吕相濡拼命一样输出自己为什么绝的好像蓝玉的原因。

　　“滚啊。哈哈哈。”蓝玉看见吕相濡说自己脑袋空空，像是嗔怒地吐槽吕相濡。

　　“你整天睡不醒的样子，说着说着转头人就翘课了，死鸭子嘴硬，还要说自己很好噢，很开心噢，不知道躲在那里哭，眼睛都肿了。”“大哥笑二哥。”蓝玉又补充道，将吕相濡的小傲娇杀死在摇篮里。

　　“哇哇，扎心了朋友，不和你玩了。”吕相濡开玩笑的回复着，又有一种偷偷哭被发现的羞耻感，紧接着发了一个可爱的小孩子甩着小脑袋，配文是

　　“哼/。”

　　“哈哈哈。偷表情包。”

　　好像心怀爱意的人们总会在直觉中发现，在彼此心里最深处，他人从来不曾发现，在伪装面具之下的模样。

　　就像蓝玉的眼里吕相濡不像是表面上开朗明亮的大傻子，而是一只大多时候心思细腻，傲娇可爱，时不时来蹭蹭裤腿的小猫，在吕相濡眼里，蓝玉不是一个大老虎时刻要发威，而是一个谨慎，安静的停在枝头观察世界的猫头鹰，随便身子摆动仍旧一丝不苟，却从不希望自己成为改变世界，或改变他人，傻呆呆的人物。

　　“原来你朋友开的是猫咖啊。”吕相濡开启了一个新话题。

　　“对啊，你有空也可以带朋友来玩啊，里面挺大的，猫猫超级多，还挺舒服的。”蓝玉秉持着热心使命，帮着周心悠宣传着。

　　“好啊，等下次放假去。”

　　“下次放假就毕业了。”蓝玉一句话，氛围变得奇怪了。

　　“哇靠，感觉好遥远啊，但是又好快。”

　　或许是从这天开始，吕相濡忍不住开始认真的思考起，自己可以做哪些选择，自己的未来，有没有一些可能，自己的感情有没有机会被倾倒在阳光下，摆放在蓝玉的面前，能否更进一步。

　　“很快了啊，加油啊，今天的作业一定要做啊，你这几个题型都不太擅长。”

　　“一定。不过等毕业了，我们去喝酒吧，我还没去过酒吧呢。”

　　“认真的啊。”

　　“我一向很认真，争取当你校友，还是不想去太远。”为什么呢，吕相濡的那些小心思傻子都看得出来，可是两人都不舍得戳破。

　　“哈哈哈，好，那你周末都能来找我玩，反正我一个人住，就在润大边上。”

　　“努力努力！”吕相濡好像极大的被鼓励到了。

　　“不过说起来我不常去酒吧，但是我挺爱喝酒的，我最喜欢在家里边看电视边吃东西，边喝，不过我可以到时候找我朋友问一下。”

　　“我说的也是那种清吧，有驻场歌手的那种小酒吧，主要想体验一下。”

　　“可以可以。”

　　“嘿嘿，我看有些店客人都可以上去唱。”

　　“怎么你要唱吗，那我一定要见识一下。”

　　“什么啊，我不好意思。”

　　这些玩笑话再后来一语成谶。

　　不知不觉，周心悠林鹿已经回来了，而蓝玉沉浸在和吕相濡的聊天框里，毫无察觉，看着她的脸上飘着自己都没发现的甜蜜的笑，周心悠悄声走进，“喔!”本是打算大吓蓝玉一跳，没想到，蓝玉没被吓到，反而带着笑脸抬起了头，“来了啊，走吧，吃饭”。

　　正好蓝玉与吕相濡之间的聊天也没了延续的话由，蓝玉便没回消息，将手机收了起来，后来蓝玉才发现好像两人之间，吕相濡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成心，从不让蓝玉的话成为两人间没有回应的最后一句。

　　蓝玉，从两人边上走过，率先打算去开车，周心悠走在蓝玉身后，对着林鹿使了个眼色，她俩的心中有了一份共识，“不对劲。”

　　而周心悠心里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心里盘算着吃晚饭，要把她拉去喝酒套话，这倒是老伎俩了，毕竟众所周知，蓝玉是个酒蒙子，并且酒量虽然不说上差，但是周心悠的酒量喝迷糊一个蓝玉绰绰有余。

　　“老婆坡~，今天能不能喝点啊，我会控制住的，不喝多，好久没喝了。”周心悠，尽量的发嗲，反而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站在林鹿面前，环着她的腰。

　　“行了行了，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喝了。”林鹿根本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密的接触，尤其是店员们想看不敢看的目光，用手推开周心悠想贴过来的脸，涨红了耳朵尖。

　　“谢谢老婆。”看着林鹿可爱又禁欲的样子，周心悠“啵”了她的脸颊一大口，去追蓝玉去了。

　　“欸，你别开车了吧。”周心悠赶忙一个百米冲刺叫住了蓝玉。

　　“干嘛。”蓝玉奇怪的问。

　　“一会儿吃完，可以去喝两口，反正你明天早上没课，然后林老师不喝，刚好也送你回去，不会很晚的。”

　　周心悠把所有蓝玉可能拒绝的理由都堵死了，又自问自答着“好的，说定了。”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蓝玉掳了去，而蓝玉本来回家也会喝晚安酒，也倒没反驳，只是想起吕相濡，便提议找了家有驻场歌手的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