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一只秧秧

11、修罗场

　　已经两天没收到卓果果的信息，廉和坐在图书管里发呆，手中的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有些心烦气躁，也有点害怕。他抬头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他打开手机，最近一条给卓果果的信息是今天上午他发的早安。他想了想，又发了一条。
　　“今天回来吗？”
　　依旧石沉大海。
　　廉和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书和电脑，走出图书馆，他还是不死心，想去卓果果家里看看，不管是怎么样的结果，总要亲口听到她的答案，亲眼见到她是否还好。他有些后悔当初没有要卓家的地址，也许那样，他还可以去她父母那看一看。但是也许不管他怎么做，卓果果都是不愿意见他的。
　　“廉和，去KTV唱歌吧？”侯星突然从后面骑车到他身后重重的拍了一下。
　　廉和回头发现他身后还跟着其他几个同学，他本想婉拒，却被大家不由分说的一顿说，只能回宿舍放下东西，和他们一起去KTV。
　　这个KTV距离学校不算远，四个大老爷们硬塞进一辆出租车的时候司机师傅也是抗拒的，他们叠罗汉一般坐齐怎么也不愿意下车，司机师傅只能硬着头皮把他们送到目的地。
　　侯星他们把廉和推到包房里，要了两打啤酒，三人便开始在里面狼吼鬼叫，群魔乱舞。廉和不太会唱歌，他们休息的间隙，他点了一首转弯，这是他唯一会唱的歌，他坐在靠着屏幕的地方低声吟唱，侯星突然跳了起来喊道：“苍天啊，这年头帅哥唱歌还这么好听，是不是不让我们活了？”
　　其他两个男生也是拿着满满的一杯酒递给廉和让他一口气灌完。他不擅长喝酒，一杯下去已经有些难受，便走出包厢去洗手间漱口。
　　在走廊里依然可以听到各个包厢声嘶力竭的吼声，他走到洗手间，捧起水往脸上泼了泼。
　　“你不是卓果果家里的小弟弟吗？”突然有人说话。
　　廉和抬头看往镜子里，旁边站的俨然是易一鸣，他穿着黑西裤，蓝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正抬起水龙头洗手。
　　廉和没有说话。
　　“你不记得我？我是卓果果的丈夫。”易一鸣说。
　　“前夫。”廉和冷冷道。
　　易一鸣愣了一下，摇头笑道：“对，是前夫。不过还没到签字的时候，现在还没生效。“
　　“迟早的事。”廉和说。
　　易一鸣对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十分不满，他抽了一张纸，冷着脸擦擦手。
　　“你和你的姐姐一样喜欢针锋相对。”
　　“她不是我姐姐。”廉和也抽了一张纸，擦擦手。
　　“哦，不是姐姐，是什么？”易一鸣有些讽刺的看着他说。
　　“和你没有关系吧？”廉和把纸丢在垃圾桶，不悦地说。
　　“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她吧？你多大啊？”易一鸣突然意识到什么。
　　“年纪大是什么优势吗？”廉和盯着他看。
　　易一鸣摇头冷笑，略有醋意道：“你喜欢一个离过婚的老女人？”
　　“怎么没有二十多岁未婚女生喜欢你，你失望了吗？”廉和冷笑了一下把话题抛了回去。
　　易一鸣干笑两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洗手间。廉和看着镜中的自己，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呛人竟然是这种修罗场景。镜里的一边露出侯星的脸，他饶有兴趣似笑非笑的看着廉和。
　　“我先申明我只是想来上个厕所。”
　　廉和抱着手臂看他：“你从哪开始听的？”
　　“全程。”侯星说：“你可太猛了。”
　　廉和笑了笑，从他身边走过。
　　侯星一把拉住他：“你是认真的还是只是为了呛那个前夫哥？”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廉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完就走向包间，留侯星傻站在那细细咀嚼那句话。
　　廉和回到包间，里面的两个师弟已经喝的醉醺醺的在唱你是风儿我是沙。他看侯星回来，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先把他们送回去吧，我一会还有事。”
　　“你不回宿舍啊？”侯星扛起一个师弟说。
　　廉和摇摇头，拉起另外一个师弟，四个人踉踉跄跄的走出KTV。
　　送完人，已经是晚上九点，他坐上去卓果果家的公交，到她家楼下抬头望果然看到灯是亮的。廉和心中有点凌乱，他在楼梯上坐了片刻，让狂跳的心微微平静，站起身来，缓缓上楼。他走到卓果果的门前，轻轻敲门，听见里面卓果果问：“谁啊？”
　　“是我。”廉和淡淡的说。
　　里面一阵安静，她没有来开门。
　　“聊一聊好吗？”廉和又说。
　　卓果果刚洗完澡，穿着睡衣顶着一头湿发听见外面的声音，有些紧张。她赶忙去拿吹风机，慌忙间踩到了吹风机的绳子，生生绊了一跤。
　　此时廉和在外面只听见屋里哐当一声和卓果果的叫声，他抬手快速的输入电子锁密码自行开门进去。一打开门，看见卓果果摔倒在地上，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臂，他急忙关上门，走到她的面前抓起她的右手查看，只见右手的小臂被磨破了皮渗出鲜红的血珠顺着白皙的皮肤缓缓蔓延。
　　卓果果痛的哎呦一声，廉和不由分说把她拦腰抱起放到卧室的床上。
　　“有碘伏吗？”廉和问。
　　卓果果指了指客厅一个柜子最底下的抽屉，廉和走出去打开抽屉拿了碘伏棉签和创可贴。
　　“帮我拿条毛巾。”卓果果弱弱的喊了一声：“我头发还没干。”
　　廉和转身又去了浴室，拿了一条毛巾，一条腿跪在床上，托起她的头给她的头发裹好，拿了一个枕头让她靠的舒服一点，又转身去了浴室洗手。
　　卓果果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左手拉拉被子，往身上盖了盖，她刚洗完澡还没穿内衣呢，抬头看廉和已经洗完手，正在用纸巾擦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擦干净手，他走到窗前，拿过她的右手，卓果果微微向后拽了拽，见他毫无松手的打算，只能由着他。
　　廉和拿出两根棉签，沾了碘伏，小心的贴在卓果果受伤的地方，微微的疼痛让她嘶的一下倒吸凉气。廉和轻轻吹吹伤口，拿出几片创可贴小心翼翼的贴在创口处，看到她纤细的手腕处有一片已经开始发青，他用大拇指微微的抚了一下，问道：“这里疼吗？”
　　卓果果嗯了一声。
　　“冒冒失失的。”廉和淡淡的说。
　　“还不是你先敲的门。”卓果果争辩道。
　　廉和看了她一眼，起身去拿来吹风机，插上电，俯视着看着她说：“往里面坐坐。”
　　卓果果一言不发的挪了挪，抬头看看他一张冷冰冰的脸，只能又挪了挪身体。
　　廉和弯着一条腿坐在床上，掰着她的肩膀让她微微转身，打开吹风机先在手上试了一下，再打开她的头发，仔细的吹着。
　　卓果果还是第一次被人吹头发，她有点抗拒的扭了一下。
　　“别动。”廉和冷冰冰地说。
　　她有点赌气的又扭了一下。
　　“不吹干头疼。”廉和缓缓地说。
　　卓果果这才老老实实做好，由着他在头上一顿揉搓。
　　吹完，卓果果说：“把镜子给我。”
　　廉和站起来，拿了镜子递给她，看她照完镜子徶着嘴说：“你这吹得什么吗？乱七八糟的，和鸡窝一样。”
　　廉和没说话，伸手把镜子夺过来放到一边，抱着手看着她问：“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卓果果哑声把头扭到另外一边，咬着嘴唇不回答。
　　廉和在她床边坐下，看着她顶着一窝乱七八糟的头发，红扑扑的脸上，长睫毛忽闪忽闪。他缓缓的低着声音又问：“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卓果果依然扭着头一言不发，因为离的太近，廉和又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透着粉色的睡衣领子蔓延出来，看着她咬着嘴唇仿佛在生闷气的样子，不由得一点点靠近，双手在她的身体两边撑起，轻轻的俯身又吻了她一下。
　　卓果果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吓了一跳，猛地推开他，生气的说：“你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廉和被她忽然一推，皱着眉头问：“我怎么就是随便的人了？”
　　卓果果抬手用右手又推了他一下，想起之前在山上看的那一幕，不由的委屈便想再推一下，刚好拉扯到伤口，痛的哼了一声。
　　廉和握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轻轻的恳求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三天前，X山上，亭子里。”卓果果低声快速的说完。
　　“三天前的亭子里？”廉和疑惑的想了想，突然转过脸低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卓果果生气的问。
　　“你吃醋了。”廉和低头，用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对上那对盈盈泪光的眼睛慢声说。
　　“我没有。”卓果果倔强的扭过头，用左手去打他的手。
　　“那是我学妹。”廉和说。
　　“所以呢？”卓果果更加生气。
　　“所以那是一场误会，我什么都没有做。”廉和诚恳的说。
　　“我看见了。”卓果果使劲的推他，气呼呼的说。
　　“那你和我说说你看见什么了。”廉和饶有兴趣的由着她推。
　　“我看你亲她啊。”卓果果说完扭过头。
　　廉和叹了一口气，摸摸她乱七八糟的头发，很认真的说：“我没有，那只是她拉了我一下，我承认我有和她比较亲密的接近，但是没有别的了。”
　　卓果果微微张着嘴看着他，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确实只看到廉和俯下身子，至于接吻这个词是方芳喊出来的，她先入为主就以为他们两个在接吻。卓果果看着廉和的眼睛，不由得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感觉这么多天的委屈好像全部都浮现上来。
　　廉和手忙脚乱的捧着她的脸，擦着她的眼泪，一时手足无措。
　　卓果果看着他的样子突然笑了出来，推开他的手，把脸埋到被子里擦眼泪。
　　廉和轻轻把她往怀里抱了抱，抚摸着她的后背，小声说：“就是这个误会让你不理我吗？”
　　卓果果嗯了一声。
　　“唉，我真的很倒霉。”廉和无奈的说。
　　卓果果想抬头反驳，一使劲撞在他的下巴上，廉和哎了一下身体往后倾了倾。卓果果赶忙拉住他的手。
　　“现在还生气吗？”廉和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指，轻声问。
　　卓果果摇摇头，想抽回手，被他顺势揽在怀里，廉和叹了一口气在她耳边说：“你不知道这几天我过得什么日子。”
　　“是什么日子？”卓果果问。
　　“每天心惊胆战的睡醒，心惊胆战的睡着，手机一响就发疯。“廉和一本正经的说。
　　“怎么发疯？”卓果果又问。
　　“就是那种挠着头发啊啊啊乱叫的发疯呗。”廉和一边说一边挠着头发上下晃动着发癫，惹得卓果果咯咯的笑。他看到她笑的眯起眼睛，一缕头发挂在腮边，轻轻的拿起来给她挂到耳后，“真不知道咱两谁是三十多岁的那个。”
　　“你的意思是我幼稚？”
　　“那我可不敢，你这脾气一上来说不回我信息就不回，还会逃跑，这谁受得了。”
　　卓果果突然拿起手机，看到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赶紧推推他说：“快回去吧，都这么晚了。”
　　“不回去行吗？”廉和问。
　　卓果果的脸瞬间就红了，手忙脚乱的掀开被子站起来去拉他的手:“当然不行啊，你当我真是二十岁的小姑娘吗？这孤男寡女的。”
　　廉和被她拉着顺势站起来轻轻环抱住她，一脸可惜的模样：“这是什么道理？十六七岁就和我睡过了，三十好几还开始害羞了。”
　　卓果果狠狠的掐了他一下：“你怎么不说我十六七的时候你才几岁？这是一回事吗？”
　　廉和一脸无辜的表情：“怎么不是一回事，我还是那个我啊。”
　　卓果果拽着他走到门口，伸手要开门，廉和怕她右手疼，自己伸手去开门：“那你答应明晚下班早点回来我就走。”
　　“我六点去接你放学行不行？”卓果果没好气的说。
　　“那行。”廉和坏笑露出白白的牙齿一口答应，转身就开门下楼了。
　　卓果果站在门口听着他下楼的声音，不由得笑了起来，拿出手机给他叫了一个车，截图发给他。她回到卧室，一把抱住萌萌，傻傻的笑了起来，这是在谈恋爱吗？这种感觉有些神奇，当年她和易一鸣在一起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同事介绍后两人约了几次会，后面牵手接吻就自然而然在一起，再后来就是一年后的谈婚论嫁。她在心底里是有些抵触和廉和这种感情的，毕竟是当年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还是一张白纸，而自己已经足足经历了十年的坎坷和婚姻。她有些害怕，廉和很快会步入社会，接触到更多的人和事，想来他的学历和相貌，以后会有很好的前程，而她，一个老去的平平无奇的大姐姐，会成为不对等的那一方。多吃了十年的饭，卓果果明白这些客观的时间和条件对应的是残酷的现实。如果她爱上了廉和，她将毫无退路，而廉和，随时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一点点冷静下来，自嘲般的笑了笑，如果是别的小男生，也许她会当成生命中的插曲，可是那是廉和啊，她不能。她看着怀中的萌萌，想起来廉和第一次来她房间，用脏脏的小手去抓这个粉色的兔子，她大叫一声喊住他，抱着他去卫生间洗手。那时候她十来岁，廉和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小朋友。卓果果深吸一口气，她拿起手机看了下，廉和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她回了一个“嗯”。
　　廉和看着这个嗯，双眉瞬间就拧了起来，他叹了口气，心里觉得漫漫长征路，也许现在才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