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桂花香》今晓

1、桂花香

　　时间过得真快啊，再次走在这条茂密的林荫路上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原来已经五年过去了，明明记忆里好像昨天才刚刚开学，眼前依旧是那群有点陌生的同学。
　　五年，所有熟悉的，再次变得陌生。
　　校门外好多熟悉的小店都已不见，街道扩宽了，老房子翻新了，高中部也终于有了新楼，所有过去的痕迹都被抹得干净。最后只剩下，在这里长了很久、很久的黄葛树，它们依旧遮天蔽日，从街道蔓延到校园里，直到教学楼外。
　　这条绿色长笼里，时间彷佛被冻结，喧嚣也被隔绝在外。
　　“萧衿，干嘛呢？快点跟上啊！”
　　萧衿一直坠在人群末尾，听到有人催促回过神来，快步追上。
　　跨过树荫，阳光洒了满地，世界开始热闹起来。
　　“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还是这么高冷啊！”有人打趣道。
　　其他人跟着起哄：“是啊，一点都不合群！”
　　“就是说，就一点也不想我们吗？平时班群里也不见你出来说话。”
　　萧衿连忙讨饶，天地良心，之所以没在班群里发过言，是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登录那个账号了。
　　好吧，这的确是她的问题，只好认了。
　　“别趁我不在欺负我们家今今啊！”
　　有人姗姗来迟，于是大家又集体声讨这个迟到的人，萧衿趁机躲到一边看戏。
　　“叶总，你又迟到！”
　　“是啊，怎么回事，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总因为迟到被罚做清洁，怎么今天还想帮师弟师妹们做清洁吗？”
　　叶一辰在夹缝中解释着来迟的原因：“我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行李都还放在门卫室呢！”
　　这个萧衿倒是能证明，最近叶一辰接了个大项目，基本上都在到处飞。
　　于是，她帮着解释了两句，引来一片起哄声，果然还是那群幼稚鬼。
　　这群人实在太吵太闹，自学生时代就是这样，这么多年怎么着也要成熟一些了，却还是当年的模样。
　　学校还在放假，一群人闹起来无所顾忌，直到班主任来了才终于老实。
　　“老师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于是，一下子就被拉回到那段时光里。
　　报道的第一天，大家站在走廊里等着分配座位，有的已经两两组好开始商量选第几排的座位了，萧衿一个人靠着栏杆站着。
　　“今今。”
　　萧衿转头，是叶一辰，笑得像朵狗尾巴草。
　　“怎么样，认识新同学没？”
　　不是所有人都像叶一辰一样是个社交达人，更何况从小身边有这么个社交达人，根本用不着萧衿去社交。
　　萧衿摇摇头。
　　叶一辰用肩膀撞了一下旁边人：“邻家小妹妹，帮忙照顾着点啊！”
　　旁边的人点了点头：“嗯。”
　　于是，萧衿就有了同桌。
　　如今再次坐进当年那间教室，萧衿身旁的座位却空了出来。
　　“说真的，刚刚谁喊的‘老师来了’？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瞬间穿越好吗？我立马规矩坐好！”
　　“咳、咳。”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笑着看着底下坐着的曾经的弟子们，“既然知道老师来了，还不坐好？叶一辰，你又往哪跑？”
　　叶一辰坐到萧衿旁边，嘿嘿一笑：“我俩同桌都没来，正好坐一起嘛。”
　　“叶总，我们当年可还做过一个月同桌呢，你咋不和我一起坐呢？”
　　“一个月算什么，这里还有半学期的。”
　　“去去去！就你们记性好！”叶一辰道，“别闹，我和今今有事说。”
　　萧衿：“什么事？”
　　“今今啊，我才想起，我们高中三年竟然都没做过同桌！”
　　萧衿纠正道：“两年。”
　　高一叶一辰和萧衿并不同班，后面文理分班叶一辰才被分来他们班。
　　那时候他们座位每月一换，萧衿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换的，反正换来换去，她的位置倒是一直在变，但她的同桌一直没变过。
　　所以，诸如叶一辰这样人缘好的，和半个班的人都做过同桌，而萧衿高中三年，同桌至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人。
　　班主任在讲台上说：“好了、好了，班长，清点人数。”
　　“让我看看都还有谁没来......”班长点着人数，“李书群，你到底联系上程学霸没？他来不来啊？”
　　“不确定啊，他说看情况，我再打电话问问。”
　　萧衿心跳有一瞬间漏拍，而后她不经意把目光转向了窗外，人声远去，那片金灿灿的桂花林，开始有了颜色。
　　从教学楼到校门口，除了那条黄葛树遮天的大道，还有一条种了许多桂花树的小道，就在教室外面，一路弯弯折折，人迹罕至。
　　但萧衿很喜欢。
　　尤其在桂花季的时候，如果再兼着点细雨，湿润的空气里带着桂花的香甜，能叫人全身骨骸都变得酥软。
　　萧衿和程牧开始变得熟络，就是在开着桂花的雨天。
　　那天下着小雨，很小很小的雨，就是书里常常写到的那种牛毛雨，于是放学后萧衿如往常一般慢悠悠潜入那片桂花林，正准备深吸一口花香，头项却出现了一把伞。
　　“怎么不打伞？”
　　她仰头望上去，逆光中，少年好看得耀眼。
　　看清是谁，萧衿道：“没事，这雨下得刚刚好，只是有点润而已。”
　　开学第一天叶一辰随口嘱托程牧照顾她这位“邻家小妹妹”，同桌的他们却并没有什么交流，两个都不是爱热闹爱麻烦人的性子，第一次交集还是程牧数学书找不到了，萧衿顺便帮他去班主任那里要了一本。
　　他说了一声“谢谢”。
　　她甚至没回一句“不用谢”。
　　程牧把伞分了一半给萧衿：“偷吃白糖要被发现了。”
　　萧衿拍拍刘海上的雨珠，由他撑着伞。
　　他个子高，伞沿下的桂花看起来别有一番意境，好像更香了。
　　萧衿问：“这条路平时都不怎么有人来，你怎么会走这里？”
　　程牧不答反问：“那你呢？”
　　萧衿深吸一口气：“因为这里好香啊。”
　　程牧有些意外女孩的回答，却没有说什么。
　　后来，虽然桂花已经谢了，但萧衿还是喜欢走这条路。
　　毕竟，桂花树还在啊，做人不能这般只喜欢花开。
　　她还是总不记得带伞，但没关系，走着走着，就会有伞撑在头顶。
　　他好像不管天晴下雨，总是带着伞。
　　下雨的时候，他替她撑伞。出太阳的时候，他就把伞丢给她，让她自己遮太阳，秉着礼尚往来，她也就勉为其难地替他挡会太阳。
　　不过也有例外。
　　有一天外面雨下得挺大，放学了，她准备往外走。
　　程牧拦下萧衿，语气中竟然还带着点内疚：“我忘带伞了。”
　　“啊，那怎么办呀？”
　　“顶着外套走吧。”
　　“哈，我带了！”不再逗他，萧衿拿出包里的伞，“我妈给我放的。”
　　“哦。”
　　那时的萧衿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毕竟他向来话少，即便时常一起往外走也说不了三言两语，现在想想，她真的很不了解他。
　　深吸一口气，在这个季节，城市里各个角落都能闻到桂花香，但她好像永远错过了那个为她撑伞的少年，今天阳光很好，却不见他的耀眼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