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贱下天山》王思齐

7、转接

　　想起之前他袖口的小金算盘和现在得意的他，她就知道社尔想做什么了，李静训面上表情丝毫不露，只当是蛮子们不识礼节遇上一个漂亮的宫女，随口调戏。
　　没有大声声张。
　　对于这些，李静训过了过脑子就知道了谁带他来的公主府，关于社尔和王言冰他俩想干什么，她冷冰冰一张小脸，紧抿着嘴唇，计上心头。
　　只道是君有张郎计，我有过墙梯。
　　李静训目送突厥人远去，静止如枯木。
　　李静训往前走，之后慢慢扶着墙走了一段，捂着心口发疼，她只是知道那个柜台后的哥哥一般的社尔再也不会出现，可能三人从此走向陌路，以及社尔陡然间的威逼，这样子的社尔，取而代之的，是间接杀父仇人的儿子。
　　社尔如此调戏自己，可能是想逼娶自己，让自己和亲吧。
　　李静训已经气到皱着眉头发狠捏了捏拳头，既然要错，那就错得更厉害吧。李静训的心口疼得更厉害了。

　　御席摆在养极殿进行，此时正是秋高气爽，好风送爽的好时候，摆放的御花园挪出的姚黄魏紫开得正艳，养极殿旁就是静心池边，好风一阵吹过，众人无心送爽。皇太子并几个亲王及李静训在御座东，突厥大王子之席在御座西。诸臣依此自南向东西相向设座。群臣二品以上皆有座位。另有司壶，司酒一班人等人伺候。
　　开宴时，由仪礼司奏请皇帝升座。大乐奏响，皇帝自帷幕后走出，皇帝入座，乐止，突厥使者入座，接着皇太子并亲王及目前朝上唯一的公主李静训入场，接着群臣就座。
　　百官行赞拜大礼，皇帝挥手开席，群臣敬酒。
　　接着乐队奏皇风之曲，教坊司奏炎精之舞，舞毕，教坊司继续鼓瑟吹笙，众人举箸。
　　社尔表情安定满足，没看李静训，像成竹在胸的老猎手，只等挖好的陷阱有兔子进笼，上安的社尔掌柜做派文雅，突厥大王子确是被他扮的豪迈，大口喝酒，大口吃菜。
　　李静训沉默的举箸，谁也不看，安静的以袖掩面小口吃菜，像一只收拢了刺的安静刺猬，但是浑身扎人。
　　王言冰无法上宴，在家中长廊来回走动，谁也不理，面上虽无事，心里急慌的像狗急跳墙的兔子，他自然是向着李静训那一边的，可也难以想象李静训能逃过和亲的命运。
　　突厥来是递交国书，就是强行要求的这次周朝打仗输了的赔款。
　　众人心知肚明，筵席之下气氛也没有这么热烈，群臣也没有人敢于出风头。
　　这时社尔把酒杯轻声置于桌上，站起来以手抱肩，向着座上的皇帝开口了。
　　李静训在桌子底下死死攥紧拳头，听他所言，身上冷汗阵阵。
　　果不其然，李静训听着话音甚至偷偷叫后面的司酒宫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堪堪以压住浑身的胆气。
　　前朝有义成公主嫁入王庭我王庭得以与汉为亲，今之听闻殊胜皇帝即位，天下大一统，我突厥王庭特派谈判使团与汉修好，听闻永安公主芳龄十五，芳华绝代，正是待嫁，可否下嫁突厥小王我以修天下之好？
　　没等答应说完客客气气举着酒杯一饮而尽，满座顿生豪迈之气，在周朝战败的档口，似乎皇帝不接这门亲就驳了远道而来突厥的面子，这群突厥人自己倒是毫不客气，西席顺二桌后的乌发金眼小胡孩指着李静训，就是她，我大兄皇宫里遇上就是那个公主。突厥一众使臣听完如此相遇纷纷点头，一串串突厥语自他们嘴边带出，好像意思翻译给皇帝是大王子难得看上一个汉家女子。
　　群臣愤怒，为李敏惋惜，为李静训可惜，为金城公主伤惜，没等皇帝开口，纷纷恨不得大骂觉得蛮子欺人太甚。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义成公主为复辟新朝没少给新朝使绊子，这蛮子倒是厉害，一开口就指义成公主。
　　李静训不说话但被气笑了，前几年一起玩时你们俩怎么没这么夸我，一个摇头不说话，一个说我不是女人，害得我气得在咸安宫还要指出两个追求者证明自己的美貌也是名声在外的。社尔啊社尔，你成了王子在我眼里也不过是川家柜台后的小掌柜，和王言冰打什么如意算盘。
　　但此时却盈盈下拜，微笑得让每一个在场宾客都能看见，安静说出，字字清脆如珍珠，我父李敏前往突厥时有过遗命，他将我托付给宰相之子王言冰。此事我母知晓，皇后独孤娘娘也知晓。我已早有良人，劝大王子一句，早休孟浪，三思结秦晋。
　　说完一甩袍角，丢下一句。此生誓生生世世只为汉家女。之后离席便退，以现在作为公主唯一能发脾气的权力，死死的抗拒着社尔的逼婚。
　　皇帝眨眼之间就明白了这是李静训的小伎俩，他不可能去问独孤皇后是否知道这门婚事，王言冰在老皇帝眼里不可能反对，独孤皇后就算知道了也会向着李静训的那一边。
　　太子跟秦王也知道李静训的小伎俩，拉着一众大臣就说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赞扬起公主李静训一派高风亮节。
　　剩下的汉臣答应多以金银币帛，撑着接下来的场面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走完了。
　　乌发金眼的小胡孩似乎很不满意，当堂就想要发脾气，他身边的大王子社尔似乎之后酒水都没抿一口，任凭杯子叽里咕噜滚到桌下失了礼节，又由突厥袍子下的豪迈的大王子恢复了胡商社尔川家掌柜时的一身冷清冷意。只有小胡孩在为他抱不平。暴怒的掀了桌子想要再以战威胁这帮汉人。可已经没用了，他大兄突厥大王子社尔此时根本没有出声，场面只由那帮子汉臣和稀泥。
　　社尔傻了，想过所有可能，唯一没想过她转头说把自己嫁给王言冰这种可能，他放弃了。王言冰他还不清楚，这是李静训自己的意思。
　　她是不是恨透了身为突厥人的他？可着为了王言冰，能告诉她这是王言冰父亲王丞相干得好事吗？接下来还能去找她吗？一向习惯全权掌握的无论是伪装的胡商社尔还是突厥大王子都感觉作为猎手行猎的笼子破了。
　　社尔木木的愣了，心里就像草原上逐水草而居的牧人歌儿唱的，兔子哇跑出了陷儿阱，姑娘哇跑出了心窝窝……
　　倒是这回机灵的不像那个横冲直撞又直愣愣的姑娘了，社尔想起兔子跳出了陷阱的歌谣，又笑起来了。
　　他不再担心李静训的生死，只是浪费自己这一次的明示心意。想着李静训堂而皇之开口要嫁王言冰那边，社尔吐了一口气，接下来他打算静观其变，而且他自有打算。

　　皇家办事有急有缓，有时真的很快，有时真的很慢。
　　仅仅一月，王丞相就接到来自皇宫圣人的旨意，赐婚王言冰与永安公主，像是在躲突厥蛮子的口舌。没有人知道王言冰和李静训的变故，朝廷上下都对王丞相口称恭喜，这时想起王言冰还是今年春闱的状元郎，纷纷大赞前途无量。
　　咸安宫深知李静训永安虎女的名声，也是敛声屏气，看着王言冰的眼神纷纷有点不一样，原以为他躲着考试拿下殿试第一，超出其嫡兄庶弟是为自身前途，这时有人反应过来是为娶公主，但更多人觉得不可能，这两人之间情谊有目共睹，大家对李静训的态度毕竟接纳之后有其特殊性，李静训毕竟是个女人。同学数十年，这两人成一对，不少人揪着心提着胆。有人说王言冰这胆以后绝不敢纳小妾，不过玩笑也只能私下开，这两位都不是好惹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