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暮》三四两

3、复活后的第一天

　　不得不说，他的动作真的很快，从树林里出来到将慕知音带走，前后不过十分钟。

　　司贺宁努力想要看清那个人的面容，但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因此在他离开后，才有机会上前确认棺材里的情况。

　　打开棺盖里面果然是空的，看来问题可能出在方才那人身上。

　　司贺宁将慕知音生前交好或者交恶的人的资料全都借出来，又仔细回忆那人身形，一一对照，基本确认那人是与慕知音仅有数月之交的墨绝弦。

　　“岁龄，帮我查一下这个墨绝弦，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司贺宁既有了方向，就断不能轻易让她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慕知音醒来，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一些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让她感到困惑，最不解的还是那个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最后的眼神。

　　慕知音睁眼看到的，是一团又一团的鱼群。

　　“醒了？”

　　旁边的沙发椅上坐着一个女孩，手边放着一杯咖啡，热气腾腾。

　　她定睛一看，那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一位故人——墨绝弦。

　　“是你。”

　　显然，慕知音思路还不太清晰，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多么的匪夷所思。

　　“真不容易，还好你醒了。”说话间，墨绝弦将自己喝的那种咖啡也给慕知音端了一杯。

　　她正觉得嗓子干得像要撕裂一般，便将那杯咖啡一饮而尽。

　　“我不是死了吗？”

　　喝完咖啡，慕知音思路逐渐清晰起来，才想起来观察周围的环境，可这周围的景象却比梦里更像梦境。

　　“是，”墨绝弦喝着咖啡轻描淡写道：“我又把你救回来了。”

　　人死还能复生？这事儿慕知音还是第一次听说，世上要是真有这办法，那自古那些帝王岂不是该早就发现了才是？

　　猎奇心作祟，她又要刨根问底了。

　　“怎么救的？”

　　“用清鱼。”

　　“清鱼？”

　　墨绝弦越说慕知音越迷糊，她甚至开始确认这只是另一个梦境罢了。

　　“噢，”墨绝弦忍俊不禁，“是我忘了，看来我得从头与你讲起……”

　　她们所处的地方名为“苍玄”，是虎鲸聚居地，与苍玄相接的大陆是“鲸落大陆”。

　　原先这片大陆是暴露在海面上的鲸落。

　　“曾经我们都是苍玄海里的虎鲸，后来有一头虎鲸救了一个灵人，作为报答，那人将他一直养着的清鱼送给了那头虎鲸，它吃了之后，竟幻化成人形。

　　“后来这件事广为流传，几乎所有高阶海洋生灵都知道了，便从全世各地寻找清鱼化形。

　　“那些化了形的高阶海洋生灵发现，人形并不适合在海水里居住，便在就近的鲸落上筑起房屋，发展文明……”

　　墨绝弦向慕知音讲述着关于他们种族的一些事情，津津乐道。

　　“所以清鱼的作用主要是帮助你们化形？”慕知音抓住了重点。

　　面对这个问题，墨绝弦却摇了摇头，说：“那只是它作用中的一个非常小的用处。”

　　在鲸落大陆的文明中，清鱼是他们重要的图腾，并且有专门记载清鱼的文献，后辈们化形后学习的第一部著作就是有关清鱼的文献。

　　文献中记载着目前发现的清鱼的作用，除了全世生灵都知道的净化南溟海水，养在身边可增福增运，吃进肚里可以延年益寿。

　　还有非人类生灵食用清鱼则可化形。

　　“不过并不是所有生灵在其短暂的一生中都有幸遇到清鱼，”墨绝弦强调，“获得清鱼是需要一些运气的。”

　　这种鱼类主要聚居于南溟，而南溟是环绕龙脊丘陵大陆的一片海域，又因为龙脊丘陵大陆上尽是罪灵，所以清鱼作为南溟守护灵是不会轻易离开南溟的。

　　只有那些天生反骨的清鱼才会因向往南溟以外的世界而出逃南溟。

　　“这么说的话，龙脊丘陵大陆的人岂不是很容易就能获得这种鱼吗？”

　　慕知音不明白，既然是罪灵流放地，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鱼放在与流放地距离这么近的地方。

　　“不，龙脊丘陵的人是得不到这种鱼的，”墨绝弦否认，“清鱼本身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净化南溟，而南溟作为罪灵参与审判的地方，他们□□还在的时候是无法接触到真正的南溟海的。”

　　全世生灵在结束短暂的一生之后都会去北冥接受审判，被判无罪的可选择转世，而被判有罪的则会被放逐龙脊丘陵大陆赎罪。

　　龙脊丘陵大陆的生灵□□死亡之后，灵魂会进入南溟接受审判，被判无罪的会进入北冥接受二次审判，被判有罪的会被困在南溟成为游魂。

　　“游魂就是清鱼最主要的饲料，”墨绝弦故弄玄虚道：“罪灵被清鱼吃掉之后会化作纯净的海水和沙石，通过洋流运送至其他四大海洋。”

　　“不对，”慕知音觉得墨绝弦所述内容有逻辑问题，“如果清鱼吃了罪灵，排出的是纯净的海水和沙石，那罪灵身上的罪孽去哪里了？”

　　不愧是慕知音，每个问题都在点子上。

　　墨绝弦暗自感叹。

　　“就在这些化形的生物身上。”

　　“啊？”

　　慕知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仔细一想，好像还挺合理。

　　生活在海洋里的生物本性纯良，吃了清鱼拥有了人的七情六欲，上岸了，见到了更广阔世界，也有了恶的一面。

　　经过千百年的演化，自然有些更偏向于善，有些更偏向于恶。

　　慕知音越想越深，直到想到所有生灵如果本性都是纯良的，那清鱼也是纯良的，那么第一个恶灵又是从何而来呢。

　　思来想去，好像又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经典问题了，似乎无解，不如不想。

　　“你刚才说的‘灵人’又是什么？”慕知音继续提问。

　　“‘灵人’是生活在广莫大陆上的人的统称，相传他们是全世里第一个诞生的生灵，但……由于没有相关记载佐证，很难说这所谓的‘第一’是真实的第一，还是广莫总司为了方便统治全世而给自己编造的人设。”

　　说着说着，墨绝弦也陷入了思考。

　　若不是慕知音问，她还不曾这么仔细地思考关于灵人的问题。

　　“所以，所谓‘全世’究竟是什么概念？”慕知音追问。

　　“噢！”墨绝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其实全世一共有九片大陆和五片海洋，除了刚才跟你说过的鲸豚类人聚居的鲸落大陆、灵人聚居的广莫大陆和放逐罪灵的龙脊丘陵，还有植物类人聚居的椿灵大陆，鸟禽累人生活的鹏羽大陆，陆生类人聚居的□□大陆，智人居住的极谷大陆，石化类人的磊岩大陆，最后还有暗无天日的玄夜大陆。

　　“海洋除了刚才说的审判亡灵的北冥、审判罪灵的南溟和虎鲸聚居的苍玄海，还有其他鲸类聚居的太沧海，和鱼龙混杂的汲泱海……”

　　墨绝弦越说越兴奋，末了还说：“等你身体彻底养好了，我带你去各个大陆转转，可好玩了！”

　　对于墨绝弦的盛情邀请，慕知音自觉无福消受，她只是想大概了解了解，并没有要深入体验的意思。

　　况且，墨绝弦口中的“九片大陆”和“五片海洋”在慕知音现在的认知里还是天方夜谭，她还是有些防备心的。

　　“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我鲸落大陆上的家。”

　　她甚至没有问慕知音愿不愿意，就将人直接带去了。

　　鲸落大陆目前仿佛是夏季，天气有些许炎热，光脚踩在沙滩上须得紧走两步，不然脚底真是受不住。

　　好在上岸没多久就是墨绝弦的家。

　　与之前在龙脊丘陵见到的墨绝弦的家非常不同，在鲸落大陆上，她家是暗色的工业风装修，更加粗犷，却别具韵味。

　　入口玄关处挂着一张全家福，上面有十几口子人，慕知音不禁感叹，真是个大家庭。

　　“随便坐。”

　　墨绝弦招呼着，顺手煮了一杯咸奶茶款待她。

　　看着那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慕知音有些哭笑不得，从醒来到现在，进肚的全是液体，整灌了一个水饱。

　　不料，她还没能品尝到奶茶的咸鲜，便听到有人开门进来，闻声望去，正是全家福上的人。

　　慕知音起身，礼貌性地打招呼，又听墨绝弦介绍来者，刚说了两句，门又开了，还是全家福上的人。

　　就这样，慕知音像个门童一般，迎进来一位又一位，半个小时之后，原本空荡的客厅被挤得满满当当。

　　若只是有这些人便罢了，他们却从进门开始便不停地交谈，慕知音在中间根本插不上话，宛若身处农贸市场，耳边聒噪得让人想骂街。

　　最后，慕知音彻底放弃了那些劳什子社交礼仪，一个人跑到海滩上躲清闲。

　　只有墨绝弦发现慕知音离开，便赶紧跟了上去。

　　“你怎么出来了？”墨绝弦追上来问道。

　　“你家人还挺多哈。”

　　慕知音暂时还不打算说太重的话。

　　从她接受自己重生了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自己过往的种种都不过是庸人自扰，何必成天与这个过不去，与那个不对付呢，短短几十年，怎么不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