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暮》三四两

2、出师不利

　　然而事情全不像司贺宁想的那么简单，他回到治安队，半只脚刚踏进治安队的门，调令就来了。

　　调司贺宁担任治理司副司长的命令一出，引得整个世安局上下哗然。

　　要知道，世安局成立千百年间，从未有哪个司出过“副司长”一职。旁人不知道司贺宁是个什么来头，纷纷猜测他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家世。

　　殊不知，这是另一个真正有家世的人的手笔。

　　路心忱，人如其名，虽面若冰霜，心却热情似火。

　　那天司贺宁前脚刚离开司长办公室，后脚路心忱便与局长在办公室里为此事争论了半晌。

　　局长说这样的事史无前例，路心忱就说那就让他成为先例；局长说司贺宁身份权限太低，路心忱说那就给他权限；局长说他职位太低，按规定给不了那么高的权限，路心忱就说给他升职；局长说一个司不能有两个局长，路心忱说那就设立一个副局长。

　　“世安局从来都没有过‘副局长’的职位……”

　　“还是你想跟路心恒谈？”

　　遇事不决，搬路心恒。

　　所谓路心忱和路家断绝关系的事情不过是传闻，至于是否真的断绝了，除了路家人谁也不知道，是故，局长根本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冒这个险。

　　“副局长”来得突然，根本没来得及收拾新办公室，再说了，他明天就要跟路心忱“赴死”，后勤部觉得即便准备了也是多余。

　　所以，司贺宁直到坐在路心忱办公室里的时候，都没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现下司贺宁也没有心情深究这件事，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要去龙脊丘陵，还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故而坐立难安。

　　“大哥，你能不能踏实坐会儿？”

　　路心忱这会儿正在批复下面递上来的公文，司贺宁晃悠得她心烦意乱。

　　“明天都要去送死了，您怎么还有心情批公文啊？”

　　皇上不急太监急。

　　别说路心忱只是一个司长，就是世安局的局长明天要死了，只要还没退休，只要还有一口气，公文就得照批不误。

　　路心忱将最后一份公文批完整理好放在一旁，突然起身，单腿跪立在桌上，伸出手指勾住司贺宁的下巴。

　　霎时间，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咫尺。

　　“我为何要没有心情？”

　　她一改往日寒冷的目光，看司贺宁的眼神温柔起来。

　　面对这样的路心忱，司贺宁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司贺宁局促不安的样子，路心忱嘴角扬起的弧度略显得意，于是又向司贺宁的方向凑近了些。

　　彼时司贺宁嗅到若隐若现的广藿香。

　　“你担心我？”

　　“呃……我……”

　　不等司贺宁表态，路心忱便先一步亲吻他。

　　瞬间，司贺宁心跳乱了节拍，不知所措的双手甚至不知道该置于何处。

　　路心忱倒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整理好衣装准备出门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询问司贺宁：“我要去时空管理局最后确认明日穿梭的事，你要不要来听听？”

　　“啊？”

　　显然，司贺宁还没回过神来，不过他身体倒很诚实，直接跟了上去。

　　“路司长，这是您降落龙脊丘陵使用的身份，”时空管理局的负责人将一份文件交到路心忱手中，转而将另一份交给司贺宁，“司副司长，这是您的。”

　　路心忱要降落的身份名为“慕知音”，此人生前曾是孔明殿的殿主，后因以权谋私至使最高级的科研成果泄露，被总司监禁。

　　关于她的处理办法，总司联合广莫大陆其他所有相关机构讨论了整一个星期，最终还是决定按照正常处以死刑。

　　而作这个决定的正是路心忱的父亲。

　　以慕知音的智商和人性，一旦她被流放到龙脊丘陵大陆，用不了多久就会引发大规模的动荡。

　　路家不可能不知道这种简单的处理方法会有这样的风险。

　　这个处理其实也是下下策，最好的方式是将她永久监禁在广莫总司，直到孔明殿研发出在南溟以外的地方销毁灵魂的方式，再处理她的灵魂。只是当时的总司司长迫于财政局和舆论的压力，不得不放弃这个“最好”的处理办法。

　　果不其然，慕知音被放逐龙脊丘陵大陆之后，翻云覆雨，搅得整片大陆不得安宁，而后走向了暴乱的局面。

　　如果引发这次暴乱的不是慕知音，路心忱本该用自己的身份去平乱，然而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一旦慕知音成为主使，去一百个路心忱都不是她的对手。

　　于是孔明殿和依智殿共同想出了一个办法——让路心忱夺舍慕知音，而后他们将慕知音的灵魂封锁在南溟入口处，直到路心忱平乱结束。

　　这个办法可以使得慕知音的灵魂提前进入南溟参加审判，以她在龙脊丘陵的累累罪行，最终一定是被净化的结果，那样世间便再无“慕知音”。

　　要夺舍就要选择慕知音最虚弱的时候。

　　根据依智殿提供的视频来看，慕知音最虚弱的时候就是第一次SH集训之后。

　　相比之下司贺宁要降落到景海然最虚弱的时候，便只能从他刚出生的时候找。这样一来，从体感上看司贺宁要单独在龙脊丘陵大陆上生活到慕知音第一次参加集训之后。

　　理论上来说，这次的穿梭应当万无一失，不料，二人降落之后却与广莫大陆的链接断开了。

　　这还不算完，医疗监测系统传来消息，他们降落之后，在广莫大陆的记忆也没能带过去。

　　“岁龄，这是怎么回事？”

　　世安局局长此时在监控室里汗流浃背，尽管知道此次穿梭危险重重，却不曾想刚去就出事了。

　　“局长，经过对两位司长的穿梭数据进行分析，推测应该是他们的夺舍行为使得□□原本的灵魂强行离体，但其□□本身的神经末梢并没有被切断，所以他们附着在魂体上的记忆无法覆盖□□原本的记忆。”岁龄解答道。

　　“那链接怎么也断了？”

　　“此次被夺舍的人本身就比一般的人强大，即便我们能将他们原本的魂魄逼出体外，也无法彻底远程控制他们强大的□□，因此极有可能会与两位司长失去联系。”

　　“有什么解决办法？”

　　“根据我的经验，我们只能期待他们凯旋了。”

　　局长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结果，但它还是来了。

　　好在广莫大陆有龙脊丘陵大陆的所有监控画面，通过这些画面至少可以知道那两人的安危，一旦出现什么情况也好第一时间派人去救。

　　不知过了多少个焦灼等待的日夜，监控室终于等来了休眠器仓门自动开启的时刻。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甚至准备庆祝的时候，却发现，回来的只有司贺宁一人。

　　局长顿时眼前一黑。

　　他想过最后只能回来一个，或者一个也回不来，却不曾想回来的那个不是路心忱。

　　众人盯着慕知音去世前后的画面，反复研究，发现葬礼之后的画面有一处有掉帧的情况。

　　起初大家还以为是设备故障，可反复看了十几次，那个掉帧的画面依然存在，才知道，那段视频一定是被人替换了。

　　这样一来，慕知音是否真的死了就成了未知数，就连通晓万物的岁龄也很难说出路心忱的灵魂现在何处。

　　“我申请再次穿梭！”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司贺宁作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司副司长，根据医疗系统回传的评估数据，您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再次穿梭，请您休息48小时后再次参加评估。”岁龄警告道。

　　司贺宁哪是会听岁龄话的人，二话不说跳进休眠器，启动手动操作模式，再次降落至龙脊丘陵大陆。

　　这一次，他是以自己的身份降落的。

　　不存在寄居的情况，也不会受寄居□□的干扰，尽管身体状况欠佳，但好在广莫大陆的记忆还在，与广莫的链接也没有断开。

　　“司贺宁，我命令你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将路心忱带回来！”

　　这是他成功降落后局长通过链接向他下达的唯一一条命令。

　　“保证完成任务。”

　　两次穿梭的时间间隔过短导致了穿梭时间点误差增加，司贺宁降落的时候发现，这个时候景海然还没死。

　　而且他因为身体条件欠佳，这一次无缘杀手培训营，只能转战情报员训练营。

　　好在那时候景海然正与何昔沉浸在爱河里，顾不上组织里这些新人，只要司贺宁在训练场苟到景海然死的时候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当他拿起情报员培训资料的时候，才发觉根本不用刻意苟着。

　　好在有广莫的技术支持，使得他在景海然去世的时候顺利地成为一个合格的情报员。

　　于是，他看着慕知音被带回组织，又被组织的针剂处死，眼看着沈航和林雨茗将她的棺椁下葬，一直等到暮色降临，那两人离开，他才准备上前去一探究竟。

　　谁知刚迈出半步，从另一片树林里钻出一个人影，将慕知音的尸体从坟墓里刨出来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