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小主播》珀鸢

3、我在

　　这天过后，陶西西请了一天的假。
　　他的脑袋是懵的，直到下了线量体温，才知道自己在发烧。还好，烧的不是很高，没有影响到小粉丝的观看体验。
　　请完假，他特地给谭洲发了消息，告诉他明天养病。
　　谭洲皱眉，手指悬在屏幕上，刚想打字询问，对方接着补充了一条消息。
　　【我吃过药了】
　　谭洲放心地叹了口气。
　　吃完药，陶西西缩在被窝里，本来打算剪完视频再睡，然而头晕的实在撑不住，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昏昏沉沉地做了好些梦。
　　在梦里，陶西西梦到了每个月末都占据榜首的那个人，身影很模糊，但却又让人很亲近。他试着走过去，告诉对方自己直播那么多天的感激，然而当自己真正走到对方身边时，说出口的话却瞬间变了味。
　　“我...挺累的。”
　　在现实中，陶西西从没有对别人叫过苦和累。直播的路是自己选的，不管怎样，即便没有观众，他也要坚持到再也坚持不下去为止。可在这个人面前，陶西西整个人背面的脆弱似乎都暴露无疑。如果不是某人在梦里还看顾着自己的面子，他恨不得靠在对方身上哭一场。
　　那个模糊的身影什么也没说，他们的交际本就来源于网络，连样貌都是虚无缥缈的。可陶西西却觉得，他好像听到对方的声音了。
　　“别怕，我在。”
　　......
　　很熟悉的声音。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这是陶西西第一次没有通宵。他睁开眼，在被窝握了握拳，感受自己的力气是否流失，来判断自己还在没在发烧。
　　还有力气，应该没在烧了。
　　陶西西划开外卖软件，奖励了自己一顿十五元外卖券的大餐，又打开电脑，剪辑了当天需要的视频。忙完这些，他抬头看向窗外，发现外面在下雪。
　　陶西西踏出家门。
　　周围很安静，暴露出来的地方，都被铺了一片薄薄的雪花。这里偏南，能下这么点雪，已经是弥足珍贵。
　　太静了，他居然有点想和谁说说话。
　　“嗡——”
　　陶西西一惊，竟然真的有电话打过来。
　　“喂，桃子！！想我们了没有！”
　　聒噪的声音吓了陶西西一跳，他连忙关掉免提，冲手机小声喊，“夏克，大半夜的，你发什么颠？”
　　夏克晃着二郎腿，“...怎么，你旁边有人？”
　　“......没有。”
　　“害呀，这不是看天气预报说你那边下雪了，关心关心你。怎样，最近直播顺利吗？”
　　陶西西无奈地撇嘴，“还是那样。”
　　“别想骗我！”，夏克语气陡然一转，“最近遇到贵人了吧，我看你的直播数据，比之前可是大有长进。怎样，给我说说你的新朋友呗？”
　　陶西西吃了一惊，这人嗅觉真好。
　　“...没有，只能算是网友吧。他话很少的。”
　　“少骗人，你不就喜欢话少的吗？之前遇见那么多个话多的队友，怎么不见你跟在人家屁股后跑。”
　　陶西西：.....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夏克大笑，“说真的，如果你的直播数据更好点，你会来我们这边吗？”
　　陶西西噎了一下。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之前夏克走的时候，曾经邀请过自己一起。但因为他要去的那个城市太大，自己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主播，所以便一个人留在了这座小城。
　　“...边走边看吧。”陶西西含糊。
　　“我就知道。没事，你不来，我来。下个月月末，我请了五天假，记得来车站接我。”
　　陶西西眼前一亮：“真的？”
　　“那还能有假。到时候，你的粉丝见了我，可别太激动。”
　　陶西西噗地一下笑出声。
　　“好好好，百万主播驾到，必须欢迎。”
　　......
　　陶西西站在雪地里，和夏克陆陆续续聊了很多。他其实蛮想夏克，自己的小城其实有许多人，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
　　两年前，他开始学着剪辑视频，视频在平台上多多少少有些知名度，于是便结交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其中包括自己多年的好朋友夏克。然而，时过境迁，那些朋友该成名的成名，该散场的散场，只有自己，不温不火，却还在默默坚持。
　　如今玩的好的夏克，已经是有百万粉丝的主播了。他还能顾念着自己，还挺叫人欣慰的。
　　陶西西哈了两口热气，挂了电话，转过身返回屋里。
　　想起刚刚夏克说的话，他点开直播平台去看自己的直播数据。确实，短短一个多月，粉丝上涨了好几千。
　　陶西西点开私信，想挑几个比较热情的小粉丝回复。
　　刚点进消息，屏幕就被满屏的露脸霸占了。陶西西有些吃惊，虽然自己在平台上是有几万粉丝，但平常的私信也没有这么热闹啊。将近一千条私信，全是催露脸的。
　　陶西西暗自感叹，果然是个看脸的时代。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觉得似乎有些道理，都直播半年了，同行的主播早就露脸，只有自己还薄着脸皮只投屏。整天扯着喇叭一样的嗓门嚷嚷，怪不得小粉丝们好奇。
　　陶西西走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
　　自己应该长得还能看吧？
　　他拍拍自己的脸，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睛——皮肤好像有些干，发际线熬夜好像也变高了，幸好能遮住，头发看起来掉了不少.....
　　不行，陶西西使劲晃了晃脑袋。咱得大大方方的，不能像个黄花大闺女！！
　　“陶西西大王！你是最棒的！！”他吼得热血沸腾。
　　说干就干，陶西西回到电脑旁，仔细收拾起自己的房间，尽量让环境看起来整洁些。
　　美颜是必须得开的。他摆正摄像头，对着参数一顿捣鼓。映出来的脸在视觉上小了一点，皮肤变白了些，其他大差不差。
　　好像和没调差别不大。
　　不管了。陶西西摆好摄像头，坐在电竞椅上试了试。效果不错，看上去还算顺眼，就是有点像个高中生。无所谓，反正看直播的大部分都是学生。
　　看着自己乖乖的妹妹头，他忍不住笑出声。
　　小粉丝会不会笑话自己啊？
　　就这样，陶西西一边捣鼓一边工作，拼命地做好心理准备。休假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两个白天转眼过去，时钟指向晚上八点，该开摄像头了。
　　陶西西有些紧张，衣服整理了一遍又一遍，想起自己站在镜子旁的自我激励。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看向漆黑的平米，终于点击开始。
　　“大家好。我是陶西西。”
　　直播间进入了死亡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评论区一下子炸开了锅。
　　【卧槽，这是陶西西？？】
　　【？？？？？】
　　【谁家的乖宝宝】
　　【这是平常大嗓门的那个？？】
　　【这么乖的脸，是怎么发出猴一样的叫声的】
　　【我的妈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袄】
　　......
　　陶西西正襟危坐，被弹幕冲击的大脑一片浆糊。摄像头的存在让他有些腼腆。他想过小粉丝会对他的露脸有所反应，但没想到会这么大。
　　他有些急躁，想说点什么，脸便涨的更红。看着往日嚣张跋扈的主播变得如此腼腆，直播间又是一阵尖锐爆鸣。
　　【他脸红了啊啊啊！！】
　　【老天奶，信女愿一生吃素！！】
　　【可爱死了！！！！！！】
　　......
　　陶西西不是那种帅气男生普遍有的轮廓分明的脸，他的腮帮是有些肉肉的，长着一双桃花眼，五官均是不大不小，称不上精致，但放在一起却是顺眼极了。不仅如此，不知道是美颜还是怎么，他的皮肤看上去细腻白皙，碎发轻轻挡在额前，耳机一戴，整个人看上去又软又乖，活脱脱十六岁。
　　如果要给这个长相做个总结，那么只需要四个字：
　　可爱小零。
　　陶西西尴尬极了，手足无措地尽量缓和氛围，因为底气不足，分贝比平常低了很多，“别这么大反应啊，我，我本身长得就很乖。咋滴，非要长成搁精神小伙，你们才满意啊？”
　　几条弹幕悠悠飘过。
　　【好想亲一口啊】
　　看到这条，陶西西一下子要笑喷出来，慌忙拿了张纸遮在脸前，差点原形毕露。
　　“亲亲亲，亲你个头！一群bt！”
　　小粉丝一阵咬牙切齿，得了，还是那个爱播。
　　“好了，别讨论这个了，再讨论你们的爱播要脸红了。走，咱们去找小花子玩。”
　　陶西西一边说，一边点击了邀请。弹幕这才稍微消停了点。
　　看到熟悉的邀请消息，谭洲竟然有些犹豫。
　　一种特殊的情感蔓延在心口，心脏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撞击的胸腔闷痛。过了很久，直到邀请消息快要过期了，他才抬起手指，默默按下接受。
　　陶西西开心起来，点击开始匹配。
　　对局开始。
　　因为有摄像头的缘故，陶西西有些收敛，平常大喊大叫的样子减少了许多，不过娱乐效果依旧还在。可今天的谭洲却好像换了个人，对局中频频出现失误。即使陶西西不断支援，也只敌方堪堪打了个平手。
　　小粉丝们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陶西西有些疑惑，平常精准切C的花木兰，怎么今天连沉默都打不出来？在第三次把丝血的敌人放跑后，他终于绷不住，打开了麦克风。
　　“小花子，你今天不对劲啊。”
　　麦里传来陶西西的声音，谭洲手指顿了顿，眉头再次拧紧。
　　要解释吗，怎么解释。
　　面对对方的已读不回，陶西西早就习以为常，只想着提个醒。小粉丝却依旧好奇，你一句我一句地揣测。
　　【谭洲是不是已经知道你是主播了？？】
　　陶西西有些无语，深深叹了口气。
　　“上次不是说了吗，他不知道。”
　　弹幕穷追不舍。
　　【再问一遍吧，求你了】
　　【爱播，你都说是上次了】
　　【求求了，都半个月了】
　　……
　　陶西西无奈，白了摄像头一样，却又不忍心拒绝粉丝，只好对着摄像头捏起嗓子。
　　“好好好，亲爱的小花子，你在直播间吗？”
　　扭扭捏捏，矫揉造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次询问不过只是装装样子。
　　在社交圈中，谭洲是出了名的情绪稳定，沉默寡言。但即便如此，在看到陶西西的脸后，他还是紧张地愣在了原地。
　　好乖。
　　直到今天，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才终于和现实重合，原来，这张脸已经变化这么大。
　　听着直播间的询问，谭洲犹豫了。
　　他的目光落在屏幕里的那张脸上。此刻，那张稚嫩的，肉乎乎的脸正盯着摄像头，目光笃定，仿佛正透过屏幕，真诚地和自己对视。
　　看着对方俏皮灵动的眼睛，他感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冲动。
　　持续几秒钟的寂静。
　　陶西西瞪了屏幕一眼，靠回椅子上，嘴巴撅起来，对急于求证的小粉丝一顿输出：“我就说吧，不可能在的，你们非不信不信。害我对着空气问，像个傻子一样。”
　　他忘了，直播间是有延迟的。
　　在小粉丝的失望中。谭洲点开聊天框，缓缓的，郑重的，一字字地输入——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