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女巫篇11 ...
-
阿苏尔王城到处洋溢着欢快的气氛，这一天平民和望族不分尊卑，都可前来神殿同台集聚庆祝。这场盛大的宴会将从午间开始，一直持续三日，佳肴美酒皆由神殿供应。
开阔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往年趁大家不注意我都会到藏书处躲避，这回怕是无法这样，因为今年醉酒节上备受瞩目的部分不是国王的致辞和祝祷，而是海神之妻的举荐环节。
人们都在期待接下来谜底揭晓的时刻。
当克萝佩拉喊出塔拉莉亚名字的时候，我看向了索菲亚，她那双纯洁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欣喜，甚至还挥手鼓励我……
并没有其他人的提名，包括索菲亚。看样子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沦为了棋子，也并非真的想成为首领，只是乖乖听从长辈的安排套取我的想法。
我走向高台，米达早已在这边等候多时。
沉甸甸的权杖横在我与导师之间，国王坐下后便下达了指令。
“塔拉莉亚，完美回答先知所有的问题吧。”
“是。”
米达朝我微笑着，她欢喜我的成长和进步，我无比清楚这件事。
“请用三个词描述海神。”
我不自觉看向台下的拉斐尔，思忖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神性、爱和牺牲。”
“什么是爱？”
这种世纪难题实在是太难回答了，我努力回想看过的经文，凑出一段不知所云的话，“从神明眼中流下的幸福的泪水。”
“什么是眼泪？”
“徜徉于脸庞上的细线。”
“那幸福呢？”
这都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啊！我抿了抿唇，“是一种幻觉。”
米达似乎很满意，“塔拉莉亚，你十分擅长剑术和弓箭。”
“是的。”
“那你认为这世上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
我再三对比得出了结论：“慈悲。”
“过去的你认为是勇气。”
“武器的制造是为了征服一切，拥有勇气的人的确强大，但是拥有慈悲之心的人能够理解每个人，让他们成为自己，成其所是，所以，慈悲是一种更锐利强大的武器。”
即便混淆了力量和武器的概念，我依旧镇定自若。因为在这里，我将是一切真理最权威的解说者。
米达点了点头，“比光速度更快的是什么？”
“思想，一瞬可以超越宇宙三界。”
“那什么是最重要的时刻？”
我愣了一下，“是每个时间点。”
“为何？”米达有些意外，“从前你说是现在，我也深感认同，因为往事不可追溯，还没到来的时刻多说也无用，只有把握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属时间，过去的回忆和未来的展望对当下都会产生影响，因此，所有的时间点都同样重要。”
面对年事已高的恩师，看着她蓄满热泪的双眼，我不知道该做何种表情。心中一直铭记米达因自己承受的苦难，她也曾作为神殿的祭司之一教导年幼的孩子，如今成为了受人敬仰的先知，可她本该成为神明。
米达含泪带笑摇摇头，继续发问：“世上最好的礼物是什么？”
我由衷地感叹道，“是祝福。”
“很好，孩子。”米达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将国王命侍女呈上来的桂冠戴在了我的头顶。
“以盛放的花朵装饰你的弓箭，以坚韧的枫木制成你的竖琴，众人的赞美皆凝结成为你的功绩，你将永远年轻，直至太阳毁灭，月亮陨落，罗格斯化为废墟。”
像慈爱的祖母对待孙女一般，米达伸出手轻点我的额头，将象征权力地位的紫色油彩抹在了我的眉心，“新任海神之妻，塔拉莉亚，在此我衷心祝福你。”
她的话音刚落，一直安静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克萝佩拉看着我，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海神之妻的册封典礼在醉酒节结束之后由国王主持，代表我的权柄来自于这位王权最高统治者。我并不急于这个仪式的完成，因为从此刻起，神权便将真正收归我有，而且在这之后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举荐环节结束，醉酒节算是正式开始了。
当我回到自己的座位，身旁的拉斐尔朝我投来了崇拜的目光。
“姐姐原来这么能说会道。”
“再不善言辞经历过很多次这种场合，装也学会了。人生嘛，很多时候都是在表演罢了。”我毫不在意地摊开手，拉斐尔趁机在我手心放了一颗紫色葡萄，朝我眨了眨右眼。
“的确，乍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仔细想想觉得有的地方还是不够严谨。”他闭上眼睛，捏着下巴摆出一副仔细思考的神态。
“别这样，我刚刚已经绞尽脑汁在得出答案了。”
“嗯，别紧张，答得很好。特别是你对海神的看法，深得我心。”
少年充满景仰的眼睛直视着我，此时我却冷汗直流，“多亏了平时没少看书，这种时候只是拾人牙慧罢了。”
“是吗？我倒觉得你很适合担任这个职位。”
“海神之妻？”
一丝不悦爬上脸庞，他小声嘀嘀咕咕道：“之前就和你说了，可你都不等我……”
“这个进度我也不能控制，别在意，我又不是你小妈——”他立即捂住了我的嘴，我吓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掰开了他的手。要知道，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姐姐不要胡说，我会生气的。”
“知道了。你，你、你就还是把我当作首席祭司好了。”我慌乱站起身想要逃离这个环境，好在国王正忙着应付各位大臣，其他人也都在喝酒闲聊，没有人注意到我和所谓“弟弟”异常的举动。
拉斐尔立刻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垂着头不敢看我，“姐姐生气了吗？”
“没有，我就是担心……”
这个时候一群少女成群结队前来向我道贺。
“塔拉莉亚大人，恭喜你。”索菲亚朝我举起小巧的金质酒杯，没等我反应就一饮而尽，我笑着饮下了并不好喝的葡萄酒，跟她们道谢。
“拉斐尔大人可有中意的女孩子了？”有胆子大一些的祭司直奔主题。
索菲亚眼疾手快拉过差点要扑上去的另一个姑娘，“人家早就有心上人了，你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拉斐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向来对其他人都是冷冷的，尽管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
眼见帅气的少年一言不发，这些小姑娘也颇有眼色地离开，见状我重新在拉斐尔身边坐下。说起来担任海神之妻这种事，我可能早就接受了事实，所以略微高兴之余，也没有其他的情绪，显然他并不是这么想的……拉斐尔在闹别扭。
两个人对于同一件事的感情和看法不一样，该怎么办呢？
贸然开口又怕伤害了他。
我正襟危坐看广场高台下的祭司们起舞，为首的正是卡莉斯特。肃穆庄严的广场回荡着美妙的乐声，拉斐尔则在一旁像个西伯利亚鼯鼠般啃着无花果，慢慢眯起了眼睛，轻声讥讽起不远处的一圈人，“真是太没有自制力了。”
有些人视物为神，有些人视神为物……的确，很多男人的眼睛都粘在了那群青春洋溢的年轻女孩身上，当夜晚来临，他们可以和心仪的女伴过夜，这会儿正是双方布下陷阱的好时机。
“别谈自制力，问就是激素水平下降，而不是你性格成熟。”
拉斐尔挠挠头，方才他有些情绪激动，现在语气软了许多，“虽然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但一定不是好话。”
“没有。”话虽这么说，但我一点都没觉得他行事幼稚。拉斐尔方方面面顾及我的感受，看似年幼，实则处事周全，可能真的是活得太久了，对人生也有不一样的感悟吧。
两百多年啊……我撑着下巴看他吃东西，越看越觉得他可爱，内心的愧疚也就越深——他本不需要对我这么执着。
在神明漫长的生命里，我的出现就像在海面泛起的小浪花，他却关注并且记在了心上。所以，不论出于什么感情，我对他的爱怕是永远都无法与他实现对等了。
“拉斐尔……”
话还没说完，某位大臣的儿子突然前来与我搭讪，我礼貌地朝人微笑了一下，并没有接下他递来的酒杯。
少年人失望离去。
拉斐尔非常不满地往我身边挤了挤，“他这是什么意思？”
“邀请我。”
“邀请？做什么？”
“喝酒跳舞，以及……”我没能好意思说出口，“好了，我对他没有任何想法，你不用像刺猬一样竖起身上的尖刺。”
“我才没有。”
他双手抱胸，别过头不再看我。
还说没有，我被他逗笑了，“感觉怎么样，人类的节日？”
“热闹是挺热闹的……”
“但是？”
“但是和我想象中的有很大不同。”
“嗯？”
“还以为大家聚在一起很温暖，我看到的更多是明晃晃的欲念和虚伪。”
好在这些女孩子有拒绝的权利，大多数也身怀武艺。佩服于拉斐尔敏锐的观察力，转念一想我又觉得这很正常，“是啊，新国王摄政总要有所变化，过去没有这样与民同乐的节日，所以设立一个人们多少会有新鲜感，对国王的印象也会更加深刻。”
“不过贵族和平民之间是不可以通婚的吧？”
“嗯，海底世界呢？”
他把最后一颗葡萄摘下放在一边的盘子里，“差不多。”
“看来你们也没有先进到哪里去。”
“喂！”
趁人不注意，我将酒偷偷倒掉。
“偷偷倒酒算什么。”他皱起眉，不一会儿又恢复了笑脸，站起身弯下腰朝我伸出了手，“走吗？”
“去哪里？”
“趁大家都在做其他事情的时候带你出去，只要不在这里就行。”
“好啊。”一颗躁动的心再也无法压抑，我将手置于他手心，随他离开广场向神殿后方偏僻的小门而去。
他带着我在路上奔跑着，飞扬而起的衣角翩跹，我取下额头的花冠挂在路边的栅栏上，又将身上的金镯和臂环摘下放在偏殿的神像之后。
“你在做什么？”
“我并不需要这些，戴在身上只会阻碍我的步伐，如果有缘人看到就拿走好了，就像——”我抬头看向他不解的脸，“海神实际上需要公牛祭祀吗？”
“当然不了。”
“就是这样。”
拉斐尔没法反驳，只能任我如此行事，然后宠溺地跟在我身后，就好像领路的人已经变成了我。
“对了——”来到人山人海的街角，我忽然转过身撞进了他的怀抱，仰起头望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我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盯着那饱满的嘴唇，我的脑子里充斥着从中柔声吐出的一句：“姐姐，小心。”
缓缓拉开距离，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就是突然想问一下，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今年的已经过了，等到来年我再告诉你。”
“现在告诉我不行吗？”
“三月六日，你呢？”
“你指的是我还是她？”
“有区别吗？”
“没有，因为根本不知道我或者是她的生日。”
这是我第一次在拉斐尔的脸上看到无语的表情，蓦然想起昨晚的那个梦，如果我的前世真的是塔拉莉亚……
“即便我是她的转世，也不是同一个人了吧？”
他向后退了几步，手撑着下巴细细端详着我，“怎么看都一模一样。”
我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这么说，你认识以前的她？”
拉斐尔的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你别问了。”
“说嘛说嘛，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说过，无论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仅凭感觉吗？”
“不只这样，我让海鸟们去陆地上寻你，以及一代又一代的海洋生物……前些年的有一天，一只信天翁告诉我，神殿中的某位祭司就是画像上的女孩。”
“长得相似也不见得就是同一个人吧？”画像？我心里直犯嘀咕。
“说她就是我形容的那样，安静时像波光粼粼的海面，欢笑时像跃动的浪花，生气起来像海上的风暴……”
这些话，似曾听过。可这些特点大部分女孩子都有，或者说，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拉斐尔到底是如何分辨出我的呢？
此刻，我们的距离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
尘封已久的记忆隐约有复苏的迹象，我望着他澄澈的眼眸失神，过去遗忘的经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鱼鱼等了好多好多年哦，感觉这一部分还要写好多章才能he啊（吐血）
以上，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感谢在2024-03-22 21:22:54~2024-03-25 22:1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味糕点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