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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魂断邯郸 ...

  •   第5章魂断邯郸
      由于献美有功,加上精明能干,江齐渐渐成了刘丹的亲信。而妹妹江真则是另一番情状。对江真的新鲜劲一过,刘丹便向江齐大倒苦水:“从没见过像你妹妹一样乏味的女人,死尸似的躯壳摸上去没有一点温度。不信,我把她让给你,你倒试试看!”
      江齐脸色大变。刘丹却轻佻地一挑眉道:“江君就跟罗敷未嫁似的,这么脸嫩害羞?噢,我记起来了,你跟她是亲兄妹。这兄妹之间…….哈哈,”狂笑两声又道,“都说是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被服罗裳衣,当户理清曲。令妹可不就是一个颜如玉么?歌舞俱皆出色,绫罗衣裳,穿在她身上倒又不像是歌儿舞女,一点也不比王妃翁主差。可她性子骄傲,等闲不肯示人以才艺。我呢,亦不过为了这点歌舞之好,花重金从国相那里把她买了过来。她若是懂事的话,看在江君面上,我就抬举她做个姬妾,也不为辱没吧。可惜啊,物非所值,她骨头太硬,不堪造就。为她这副硬骨头,我鬼迷心窍的也着实动过心,可谁能日久天长地捂紧一块化不开的冰呢?她可一点都不像你。这样的妹妹,早晚是个祸胎。我要是你,就不认这个妹子。”
      “王太子,舍妹性情古怪,不堪造就,更不配得到王太子的垂爱。既然王太子这都发话了,早晚是个祸胎。不如将她逐出王府,免得污了王太子之眼目。”
      “将她逐出王府?这不是太便宜了她了,或者说是正中下怀吧?”刘丹怪笑道,“你也清楚得很,这根硬骨头的心头另有痴爱之人。为着一个乐工,不然也不会对我这个赵王太子如此冷淡。你回去告诉她,趁早死了这条心。这赵王府,她进得来,出不去。我就是让她死在这里,骨头烂掉发了霉,也不会把她舍与他人。老规矩,我玩赏过的阿猫阿狗都不能让别人沾手,何况是个活人。她一个歌舞贱伎可以不要体面,我赵王太子哪能不顾体面?”
      江真病倒了。江齐去探望她时,她已瘦得不成人样。
      “妹妹,病成这样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王太子还不知道吧?我这就让他为你寻个好医师来。”捧起江真的手,江齐两行热泪滴落在江真冰凉的手心。
      “不必了。”江真漠然摇了摇头,“多活一天,不过是多受一天的罪。阿兄,你把我送给了一个魔鬼。”
      江齐有些心虚道:“我这不也是为了你?”
      “更多的,还是为了你自己吧?”
      “妹妹,莫要死心眼。”江充劝告道,“那个人,不值得你如此。你已是王太子的人了。王太子记恨着你的冷淡,阿兄都看在眼里呢,你的日子能好到哪里呢?可你只要稍微用点心,王太子也不是非得跟你过不去。他姬妾虽多,其实看重的人并没有几个。我说了你不信,但他还真有些看重你。
      江真凄然一笑,“阿兄,我真怕哪一天,你会变得跟那个魔鬼一样。”
      “我有那么坏吗?”江齐抚摸着江真披散在枕边的发丝,“一个做妹妹的,怎么能这样说她阿兄?”
      江真忽然抓紧了江齐的手:“我死后,你早点离开吧,走得越远越好,赵王父子作恶多端,迟早会遭报应。阿兄这些年来为虎作伥,一半虽是无奈,一半也是顺水推舟。趁着还没陷得太深,你听我一句话……”
      “妹妹病糊涂了。”江齐生硬地打断道。
      “你要让妹妹死不瞑目吗?如果你于心不忍,你就答应我。”江真一脸的倔强。
      江齐手一抖,忽地触及枕头背后一个硬硬的物事。取出一看,那是一支碧玉箫。不用说,是那个乐工的箫。她果真还在想着那个人。
      “你们把他怎么样了?”江真那双清水般眼睛直望到他的眼睛深处。
      江齐心头一颤,淡然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有大半年了,我没有他的音信。送信的人说,他离开了国相府。可是我不相信。你告诉我,你们有没有对他,做了什么?”
      江齐捏紧了江真的手腕:“你真不要命了?居然让人给他带信。日后倘再有这样的行为,我也没法护着你了。”
      “日后?”江真松了口气,“这么说,五郎他还活着?好的,只要他还活着,我保证不再与他联系。”又是凄然一笑,“我快死了,他却不能来。等我死后,让五郎到我坟上浇杯酒权作祭奠吧,也算了却了我的一桩心愿。”
      “年纪轻轻的怎么也没些个忌讳,一张口便是死呀活的?”
      江真没有猜错,国相府的那个乐师早在半年前便已遇害。是刘丹命他这么做的,虽说刘丹对江真早已失去兴趣,可是隐隐绰绰地听到了这个乐师的存在,那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论理,乐师也曾有恩于他,但他食人之俸,亦只得忠人之事。唉,妹妹怎么就这么痴呢?可怜黄土陇中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而今天听那刘丹的语气,似乎已经忘记乐师已为其所害。对这赵王太子,许是手头的人命太多,已多得来连自己都记不得了。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因为那些沾染血腥之事,都是借着别人的手所为,他刘丹却是眼不见为净,一双手更是干净到离谱,其嫩白细软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一个娇贵受宠的女人。
      “阿兄,你答应我。”江真轻轻道。
      “好,我答应你。”江齐顺口应道,心里已乱到了极点,并不知道要答应她什么。
      江真长声一叹,遂不再开口。这是兄妹俩的最后一面。
      江齐并没有离开王府,他一直受到赵王父子的重用,王府的内务与秘密日益在他掌握之中。他娶了妻,成了家,有了一儿一女。他给女儿取名为希真,以此纪念妹妹。尽管妹妹的去世让他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妹妹再重要,终归是逝者已矣。赵王已有意提拔他为总典财务的少府史,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更要使出全力,正所谓会拼才会赢。
      可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江齐闯出了大祸。昔日刘丹所预言的江真早晚会是祸胎落空了,却在江齐身上得到了应验。某天下午,江齐去见刘丹。侍卫是个新面孔,神情傲然地上前喝止,言称王子午睡,任何人不得擅入。太阳快落山了还在午睡,这是个一戳即破的谎言。江齐本来可以改个时间再来,但侍卫蛮横的态度却激得他无名火起,推开侍卫便迈步直入。
      侍卫并没有说谎,刘丹的确是在“午睡”,也的确有着“任何人不得擅入”的“理由”。高悬的珠帘使得华丽的牙床全无蔽障,床上三人搂作一团,荡入骨髓的喧笑令人气血上涌。江齐的出现惊得三只鸳鸯迅速分开,江齐只恨自己不是一个盲人。天哪,为什么会是他们呢?床上除了刘丹,还有他的一姊一妹!
      他傻在那里既挪不动脚步,也发不出声音。就连一向放浪无羁的刘丹也赤色上脸,慌忙抓了件衣物裹住身体,跳下床来将江齐踹了个窝心脚:“谁让你进来的,你这不知死活的杂种!”
      “杂种,还不知道谁是杂种呢?”江齐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将视线竭力移开赵丹身上那件不知其姊、抑或其妹所穿来的艳红衣裳。
      “王太子……”一向能言善辩的江齐根本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你,出去!”刘丹指着门口。
      “王太子……”
      “你有话对我说,是不是?”刘丹换出一副明媚的笑脸,“江君,你先到西厢房候着,我来找你岂不更好?这里说话,不大方便。”
      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江齐进了西厢房。等了很久仍不见赵丹,江齐心知不妙,转身欲走。
      “江君,王太子让在此你稍候,又命婢子拿了一壶酒来侍候江君。”一名侍女手捧玉盘步入西厢房,盘上立着一壶酒,一只铜爵,一碟糕点。
      将玉盘搁在几上,侍女斟满一铜爵的酒奉与江齐道:“江君,请。”
      “我自己来,女娘请自便。”江齐强作镇定道。
      侍女略停了停,走至门口,却又不大放心地回望了一眼手擎铜爵的江齐。看到江齐也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急忙转身,险些被门槛绊倒。
      江齐见她走得远了,将举起的铜爵又放了下来。待会儿还要向刘丹负荆请罪呢,哪有什么喝酒的心情。一想到刘丹那副诡异的媚笑,他就不寒而栗。还有那个侍女的眼神,这很不对劲。左等右等,刘丹还是没有露面。莫非这酒?江齐心中一动,霍然立起。
      “喵”,一只黑狸在门缝探头探脑。江齐向它招招手,黑狸极伶俐地窜至江齐脚下。
      江齐弯下腰,将黑狸搂在怀里。又腾出一只手来将糕点掰作碎块投入铜爵,置于黑狸颌下。黑狸急于食糕,就着铜爵舔将起来。
      只一晌功夫,黑狸狂叫一声,从江齐手中挣脱,落地之后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好厉害的毒酒,这不是要杀人灭口么?”江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是刘丹还是他的手下?不管是谁,对江齐而言,这简直就是死神索命的脚步。怎么办呢?急中生智,他忽然想起王府的后园有个久已废弃的暗室。遂从后门蹑足而出,在暗室躲了三天。估摸着王府内对他的搜查已胡乱收场,趁着月黑风高,翻过墙头逃了出去。
      他知道刘丹不会善罢干休。家,是回不去了,邯郸城更是待不得了。至于去往何方,他暂时还没有一个成形的主意。一个阴雨蒙蒙的天气,经过一番精心改装,头戴斗笠的江齐扮作小贩,挑着一担青菜行至邯郸城下,城门口张贴的人犯头像及悬赏告示刺痛了他的眼睛。
      “有不良家奴江齐,偷盗赵王钱物后伤人性命而去。凡提供线索者,赏钱三千;捕得逃奴者,重赏黄金百两……”
      来来往往的人们无不驻足而观,议论有声。
      “连赵王的财物都敢偷,这家伙真是狗胆包天!”
      “黄金百两我不敢想,可只要弄到一点跟他有关的线索,赚个三千大钱还是大有希望的。”
      “得了吧。鸡飞狗跳地搜了这些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找着。我猜,他早就逃出城了。”
      “逃掉了要算他狠!只可怜他的家人!你们看,那几颗人头到现在还大睁着眼睛。我每次从这儿过,不敢看,不忍看,却次次都看见!”
      江齐不由心惊胆颤地往上看,这一看几乎不曾魂飞魄散。城上荡悠悠地悬着三颗人头,他结婚三载的妻子,以及他们的一儿一女。尤其是那个名叫希真的女孩,他可爱的女儿,与小时候的江真长得十分相像。三天前,他从家里出去时,女儿还乖巧地跟他撒娇道:“阿翁,你今天早些回来。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他却永远听不到这秘密了,只因目睹了赵王太子刘丹那肮脏到足以使得人神共愤的秘密。成年的江真早已被刘丹害死了,但这孩子,与江真如此酷似的女儿,那是幼年的江真,被再一次杀死,同样是被刘丹所害,且死状远要惨于第一次。
      即使到了地狱,也不能够看到比这更为恐怖的一幕吧?三颗人头在雨雾中模糊起来,模糊的也不知是天上的雨雾还是他眼中的血雨。他放下担子搁到一边,拿下斗笠遮住脸,借以掩饰几近崩溃的内心。
      “你们汪意到没有?”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令江齐一个激灵,“这个贼长得还挺有几分体面。他这头像若用来招亲,不知会骗到多少名门贵女!”
      人群哄堂大笑,连驻守的军士都大笑起来。就在这片乱糟糟的笑骂中,江齐挑担混出了城去。
      “刘丹,你这禽兽不如的败类。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江齐狠狠地咬破了嘴唇。已无需考虑去往何处的问题,长安,只能是长安。血债要用血债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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