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十五天》栖禾渡

4、后悔

　　【四】
　　江拣枝刚来的时候，戒备地像一只小鹿，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那一年的尾声，莫随安才觉得江拣枝自在一点了。
　　城里不让放烟花，安安静静的。
　　莫随安不知怎么的，回来很晚，江拣枝等在门边，有些困。
　　一阵冷风，把江拣枝的困意都吹走了。
　　江拣枝眯着眼，不着痕迹地上下扫了莫随安一眼：“哥，回来了。”
　　莫随安头发全乱了，还夹着霜；额角留下的血迹被寒风吹成暗红色，落在眼尾。
　　莫随安轻轻地点两下头：“都说不要喊我哥。”
　　“你打架了吗？”江拣枝借势扶住他，眼尾翘起。
　　莫随安低着头，所以没看到江拣枝刚刚的眼神有多危险。
　　莫随安拿了瓶水喝，唇角破了皮，水杂着血顺着下颚流下来，泛着淡淡的粉色。
　　“遇着个傻逼。”
　　莫随安骂了声。
　　江拣枝不知什么时候拿了几卷纱布和几个小药瓶出来：“是吗？”
　　“哥，坐下，帮你处理一下。”
　　莫随安脱了上衣，任由他弄：“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来的时候，你给了我五十块，那时候买的，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场合用上。”
　　莫随安哦了一声，就不讲话了。
　　江拣枝上药很熟练，很快就弄好了。
　　“哥，你想吃东西吗，我给你煮碗面？”
　　莫随安想起肚子被人捅了下，暂时没什么胃口：“不了，歇着吧。”
　　可江拣枝还是去厨房捣鼓了一阵。
　　江拣枝又看了会书，再抬眼时莫随安已经半睡半醒着了。“哥，去房里睡。”
　　莫随安可能听到了，哼哼两声，又没了动静。
　　江拣枝无奈地望着他，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他试着避开莫随安的伤口，轻轻地将他用薄被包起来，在小心翼翼地抱起来。
　　可莫随安太警觉了，似有所察地睁开眼，与江拣枝四目相对：“……你干什么。”
　　江拣枝坦然道：“别动，马上就到房间了。”
　　莫随安：“……”
　　将莫随安放到床上，江拣枝语调轻轻柔柔的：“哥，我同学约了我去看烟花，我先走了。对了，电饭煲里温着粥，饿了可以吃。”
　　“行，出去玩吧。”
　　关上门，江拣枝慢慢地变了脸色。
　　外面真够冷的。
　　他走着去了莫随安工作的酒吧。
　　“老板，来瓶果汁。”江拣枝拉开门帘，侧身走了进去。
　　谢相寓正打算打烊，闻言挑眉：“同学，咱这可不卖小孩子喝的，再说我也打烊了。”
　　江拣枝微微笑道：“哦，是这样吗？”
　　谢相寓：“可惜了，出门右转八百米，有小卖部。”
　　江拣枝一只手撑在吧台上，压着一沓百元钞票：“听说，下午有人来闹事呀。”
　　谢相寓看了眼现金，又看了眼这个“学生”，心里被撩起了兴趣：“有。”
　　“能叫过来？”
　　谢相寓婉拒：“体谅一下老年人吧，大晚上的我可禁不起折腾，但我可以告诉你是哪几个。”
　　“那多谢了。”
　　“客气。”
　　临离开，江拣枝玩笑般问了句：“真的不卖果汁吗？”
　　“咱这只卖酒。”
　　“可惜了。”
　　……
　　几个人被堵在巷子里，退无可退。
　　慢慢地，人群之中走出个男人，看不清脸，嘴里叼着烟，逆着月光，丝丝缕缕的白烟和星星的火光叫人印象深刻。
　　那人用了变声器，机械处理过的声音飘荡在他们耳边。
　　“我不想再看到你们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那夜的月亮，沉在云层里，只舍下半点锋芒。
　　男人撂下这句话，缓缓退了出去，留下两帮人继续混战。
　　低头时发现，雪白的棉衣衣袖上沾了血，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