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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辞别听雨 ...

  •   蹑手蹑脚靠近家门口,秦瑾颜悄悄地打开大门,四下张望未见人影,就想偷偷地溜进去,方踏出半步,便被惊得浑身一颤。
      “秦瑾颜!天天往私塾跑我也就不说你了,下那么大雨,你这淋得落汤鸡似的是想怎的?”
      秦瑾颜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待接下来的训斥,不用回头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娘,本想趁机偷偷溜进家中换身干净衣裳骗过爹娘的,没想到娘就在旁边一直等待自己。
      妇人叉着腰叹了叹气,接着说:“爹娘养你那么大不容易,着凉了又是免不了花些银子,方才看见徐家那丫头嘚瑟的样子,再看看你,什么都不学好,”未说完,便提高了嗓音吼道,“你这死丫头,是想让你爹再带着你去那黑心徐丫头那里看病吗!是不是嫌家里银钱太多了!”
      秦瑾颜连忙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语气低着说:“娘,我知错了......”
      “罢了罢了,你爹已经给你烧好水了,快去洗洗吧!一会儿着凉了那就不好了。”妇人不耐烦地甩了甩手,随后不再多言便走了。
      娘今儿怎么回事儿,居然不多训斥我几句,真是稀奇。秦瑾颜边走心里边想着。
      少倾,走到自己房前,就看到了那个等着自己淳朴的汉子,“瑾颜,你回来了,爹想着你差不多这时候回来就给你烧好了水方便你洗洗。”
      杨汉子走上前轻抚着她的头,温声说:“没大老远就听见你娘在那唠唠叨叨,不用在意,爹知道私塾到咱家也老远了,赶快去洗洗吧,莫要着凉了。”
      养父总是那么温和,对她就跟亲生女儿一般好,虽然家里话语权最大的是那个伶牙利嘴的妇人,但是秦瑾颜倒也乐得知足,就是自个明年可能就要给人当‘二房三房’去了。
      秦瑾颜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给爹示意自己没放在心上。
      杨汉子那沧桑的面孔上忽的露出了与平常不一样的笑容,只见他弯腰拍了拍秦瑾颜的肩膀,低声说:“瑾颜,一会儿爹可能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说完嘿嘿的笑了两下。
      还未等秦瑾颜发问,杨汉子便有些心疼的催促着她赶快进去洗洗,莫要着凉了,待晚些时候儿便知道是什么好消息了。
      说罢杨汉子跨步离去,走的时候脚步有些匆忙。
      秦瑾颜跨过房门,走进这间不是很大的屋子,稍旧的物件带着些许尘土井条有序地摆放陈列,昏暗的光线从隔窗微弱的照进来,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时而有小水珠从窗缝中钻进来。
      一眼便望到了那冒着热气的木桶,秦瑾颜哼哼着脱了衣裳,一只手轻抚了下水温,刚好,也不知爹怎么那么料事如神,把自己回来的时间算得那么准。
      才刚泡了一会儿,就见热气腾腾的水中浮出了一个小脑袋,披头散发湿漉漉的,稍显狼狈,一双眼睛却是乌黑发亮,“这次才憋气了一小会儿,听闻那些江湖中的大侠可以在水里憋气一炷香,不知他们是怎么练得?”
      秦瑾颜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又在水中左右摆弄,溅起一簇又一簇水花,“唉。”苦恼的神情在这张湿润的小脸上浮现无疑,“之前问了阿莞,都说她家是京中搬来的,本以为她应会了解一些内功心法之类的,没想成她也不知。”
      早些时候楚莞给了一本民间话本《江湖异事录》给她,当时秦瑾颜一眼便入了迷,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什么飞檐走壁惩恶扬善的大侠,后面缠着楚莞给自己讲京中有没有武林高手,还问她懂不懂什么内功心法。
      自然而然楚莞并不知这些,她是楚员外的独生女,自小就习文,继承父亲的才学,立志将来要当一名才女。倒是讲了许多从别处听来武将家里的事给秦瑾颜,武将世家个个都是武功极高,独当一面,还有许多武林高手做门客,家中子女从小就要习武,将来报效家国。
      秦瑾颜每每都听得非常入迷,这时楚莞就打笑着说阿颜很适合去习武,毕竟这翻自家院墙的功夫甚是了得。秦瑾颜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便说是娘管得太严了,傍晚不让我跑出去,明明外面又没洪水猛兽。
      楚莞笑呵呵得说京中有宵禁令,申时三刻便会关了城门,丑时一刻便会开城门,你这小性子如若生在京中里不得闹翻了天。秦瑾颜低声喃喃着那武林高手岂不是在入夜的城中来去自如?
      ......
      不知为何正有些昏睡的秦瑾颜脑海中忽然浮现了那个雨中撑伞的白衫少女的身影,当时并未看清是何模样,现在只觉这姑娘有些清冷,像极了印象中的某个人,就是有些想不起来了。
      然后画面忽的一转,只见那羊角辫女孩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好似笃定了自己会着凉去她家医馆看病一样,秦瑾颜猛地一惊,才发现自己差点睡着在木桶里。
      秦瑾颜这才发觉水温有些凉了,就走出木桶擦拭了身子,着了身干净的里衣,又弯腰在床下摸摸索索拿出来了一柄木梳子,这是阿莞送给她的,因为怕娘看到把它没收,所以一直藏在床底。
      走到那面带着裂痕的铜镜前,梳了梳自己有些杂乱的长发,看着碎镜中的自己,秦瑾颜莫名有些好笑,看着这瘦弱的小脸,不知哪点配得上美人胚子了,倒是那双乌黑的眸子,像是浸在水中的珠子一样澄澈;水灵灵的纯净透彻;眼眉稍稍弯起,笑起来甚是好看。
      “阿颜,阿颜你在家吗?”
      正对着碎镜傻乐呵的女孩一愣,这不是阿莞的声音吗?连忙起身穿好外衣,把梳子随手藏在了枕下,便出去迎接了。
      家门口一袭华贵锦袍的少女捂着手吹热气,只见一阵脚步声,转头望去,便看到了那个衣裳都没穿好的女孩大步跑来,楚莞紧忙拉着她躲到屋檐下,嗔怪说:“怎得那么慌张,也不撑伞就跑来了,我又不会跑。”
      “我家又不大,哪用得了撑伞。”秦瑾颜回答说。
      “方才下了大雨,这会儿雨小了,回了家一趟我便赶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没有淋坏吧?有没有着凉?”
      “怎会着凉,阿莞又不是不知道,我身子骨好,可是‘习武的好材料’,还怕区区一场雨?”
      秦瑾颜说罢就挨了一个板栗,只听那楚莞接着说,“打趣你的你还一直惦记上了,看你这样就知你沐浴过了吧,可千万别着凉了。”
      “嗯嗯,那是,放心吧。”秦瑾颜拍了拍自己莫须有的胸口,哼哼着担保。
      楚莞揉了揉这个矮自己半头的好友,秦瑾颜佯怒说:“不要摸不要摸,再摸真长不高了!”
      “好了好了,不摸就是了,前几年还让摸,现在都不让摸了,看来阿颜也开始在意自己的身材容貌了。”楚莞乐得调笑她,然后又从怀中摸索一番,递过了一个荷包,严肃着说,“阿颜,这次来是要跟你说个事情,明天我就要去凉州城了。”
      秦瑾颜看着这个被塞过来有些沉甸甸的荷包,忽地一怔,连忙问起:“怎么要去凉州了?”
      “阿爹说阿娘好些年没见我了,想我了,他也好些年没见阿娘了,寻思着带我去凉州城陪阿娘一些时日。”楚莞解释说,“放心,等过段时间我就回来陪你玩了,爹都答应我了。”
      “对了,这个香囊要好好保管,千万别让杨妇人看着了。”秦瑾颜刚想拆开荷包一探究竟,楚莞便抬手制止说,“里面是些银子,留着自己用,要记住财不外露,就算你养父母也不行,毕竟你养母那个样子......”
      接下来她没有说,秦瑾颜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养母是个贪财的人,但是家中贫苦,能有这套不大的宅子还是多亏了秦瑾颜生母留给她些许银两买来的,当时风雪交加的夜晚有人把尚在襁褓的秦瑾颜放在了门前,同时留下的还有些许银两和一枚刻着秦瑾颜姓名的青鱼玉佩。
      后来她才知道,若不是当时养父拦着,当时养母定会把青鱼玉佩也当了换银钱过日子。
      “知道了,阿莞此处途中可要安好。”秦瑾颜讷讷地说,有些丧气。
      楚莞看着眼前好友的样子不忍地上前抱住她,温声细语说:“好了,又不是不回来了,明年都十五了,我们家阿颜也长大了,都能嫁人了,到时候相中了哪家如意郎君,跟我说,我去帮你说道说道。”
      “才不要,何况我娘说了我这姿色顶多给人做二房三房的。”秦瑾颜小声嘟囔着,她摸了摸头顶,“我这个子哪有人要啊,明明你就比我大了一岁,却比我高那么多!”
      “别听你娘的,到时候我帮你凑嫁妆,不管你娘,让她自己去给人当二房三房去。”楚莞松开怀里的秦瑾颜,掐了掐她的脸说,“你这模样好生可爱,怎会没人要呢,你看洗净了立马就从野丫头变成小美人了。”
      听着楚莞的安慰和打趣,秦瑾颜哼哼着拍开了她的手,说:“我才不要嫁人,我要当盖世大侠!以后就由我来保护阿莞了,把那些坏人三拳两脚全部打走!”
      “好好,以后就是秦女侠了,秦女侠可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哦,我要走了,阿爹还等着我回去收拾呢。”
      “好,阿莞路上小心,别把我这个莫逆之交给忘了!”秦瑾颜挥了挥手说。
      楚莞撑起伞,走了两步,又回头望着那个门前目送自己的女孩,有些不舍,但还是要走了,挥着手道:“阿颜,记得照顾好自己。”
      秦瑾颜挥着手,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消失在雨幕中,摇了摇头,叹了叹气,自己在镇上唯一的好朋友也走了,以后怕不是要无聊好久了。
      刚回去没几步,便迎面撞上了一个老头,只见爹追着那老头握手道谢,娘也是乐得喜笑颜开,
      秦瑾颜有些好奇,这老头是哪个?难不成是有钱的远方亲戚来救助咱家了?
      “王大夫,多谢你了啊,这可真是老天有眼啊!”杨汉子从怀中拿出些碎银子塞进王大夫的袖中。
      王大夫抚了抚发白的胡须,口中义正言辞地回拒着:“医者父母心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却也无还银钱的行动。
      “你就收下吧王大夫,就当俺家买些好礼送与你了,都是镇上的,礼尚往来嘛。”
      听杨汉子说到此处,王大夫欣慰的笑着道:“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可要按照方子每天服用,让夫人好生安养。”
      秦瑾颜扯了扯嘴角,小声嘀咕着:“假惺惺的老头,还医者父母心。”
      却是未料到这王大夫耳力如此好,只见他侧首看去秦瑾颜,说道:“这就是杨先生杨夫人的‘养女’吧,我经常听私塾里余先生说起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王大夫慢步走来,打量了一番秦瑾颜,摇头叹道:“我观贵女印堂发黑,不日便有血光之灾啊!切忌少出门,小心大祸临头啊!”
      秦瑾颜听着这老头的暗里的讽刺,回敬着说:“你一大夫还会看面相?我看你干脆写副仙人指路的旗杆出去算命吧。”
      “哈哈,贵女说话真有意思,如此伶牙俐齿,倒是真不像先生和夫人啊。”王大夫笑着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妇人连忙追上去好生道歉,说着别和这死丫头计较什么什么的......
      杨汉子笑看着秦瑾颜,把她招呼到一旁,由衷感慨地说:“瑾颜啊,你知道吗,这真是老天有眼啊,你马上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秦瑾颜微微一怔,原来要说的好消息是这个啊,怪不得娘今天没多训斥我一顿,怪不得爹这么开心,原来是娘有了。
      杨汉子顿了顿又说:“爹以后多去城中寺庙上几炷香,祈祷十月后你娘诞下的是个男孩,毕竟有你这个宝贝女儿就够了。”
      “嗯嗯,我也希望有个弟弟,这样我就能好好教导他了。”秦瑾颜陪着爹一起笑着,这么多年了,爹娘悬挂在心里的事终于落下了,杨家终于有后了,她也替爹开心。
      “哈哈,这话可别让你娘听见,不然你娘定要你好看,怕不是你弟弟没多大就被你教坏了。”
      “爹,你怎么也认为我会教坏他!”
      “哈哈,爹打趣你的。”
      日暮西山,待用过晚饭,天已然黑了下来。方至戌时不久,秦瑾颜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房间又是偏房,挨着院墙没有一点月光,娘又不给自己用蜡烛,许是觉得自己那本江湖异事录根本不值得大半夜耗烛火吧。
      想起阿莞临走之前给自己的荷包,便从怀中拿出查看一番,沉甸甸的,抽开系子,里面是许多锭银子,秦瑾颜有些失神,虽早想到阿莞会给自己些银钱帮助自己,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多。
      秦瑾颜只见过碎银,都是在爹娘那里见到的,据说爹娘拿着生母留下的那些银两买下了这套宅子之后还剩下一些,都被剪成碎银用来这些年过度,虽不多,但也够在镇西生活。
      翻来覆去看着眼前这晃眼的'银灿灿宝物',忽然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打开一看,是阿莞留下的一段话“阿颜,等我回来时记得告诉我你相中镇上哪家小郎君了,到时候我帮你撮合。”
      秦瑾颜气鼓鼓地甩下纸条,这个楚莞,竟打趣我,等她回来的时候定要好好收拾她,以后成了大侠才不保护她!
      虽总说要成为大侠,其实她根本不知从何做起,镇上也没有会武功之人,外面许是会有习武之人,可也不知她这一生有没有机会出桑榆镇。
      念至此处,秦瑾颜翻身起床,穿上外衣,把荷包重新塞好,藏至床底。缓缓走到窗边,夜雨已止,空气闷湿,薄弱的月光映照着院中那颗老树。
      悄悄打开房门,偷偷摸摸地靠近主院,四下打量,爹娘应是睡下了,再回到偏房处,身手矫捷地爬上那颗老树,这是她每每想溜出去吹夜风的必经之路,院墙虽不高,但无垫脚之物,恰好这颗老树树枝向外延伸,刚好够沿着粗壮树枝跳到院墙上去。
      爬上树枝,巍巍颤颤地走着'独木桥',也不知老树还有几年可扛得住她这小身板,跳上院墙,望了下院墙外下面的土地,一鼓作气便跳了下去。
      “嘶.....”跳下去一个没站稳,差点学那青楼楚馆女子下了腰,秦瑾颜倒吸一口冷气,险些把一身白净的衣裳弄脏了。
      镇西离镇外仅几里路,此处就是要去镇外那梧桐树群旁。
      秦瑾颜往镇外走去,那儿的梧桐树很高,每次都爬上梧桐树学那仙人醉卧之姿悠然享受夜风,倒是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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