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分之一巧》徐未已

39、不是有你在吗

　　淅淅沥沥的雨逐渐大起来，一滴滴汇成珠往下砸，有点要发泄的意思，像是要一次性要全下完达成雨量kpi。

　　姜颜和柳依依闷在民宿里拼了一下午的拼图，外加无间断的闲聊。

　　柳依依：“你行啊，每次你行李箱装了什么我都猜不到。”

　　姜颜盘腿坐着，闻言把一张拼图按上，“反正我没拼完，而且箱子这么大，拼图那么轻，顺便带来了。说不定有用呢，看，这不就用上了。”

　　“我还没问过你——”柳依依嘿嘿一笑，“为什么喜欢易执？日久生情吗？”

　　姜颜想了想，“一见钟情加日久生情？”

　　“嗯……不懂。但易执，周辰安，明明是两个类型。你这跨度也太大了。”

　　姜颜不知可否。

　　“再问一句，你的表白计划？”

　　“没想好。”

　　柳依依笑了几声，“想想还挺瘆人的，以后你和易执牵手，kiss，然后……”

　　“停！”姜颜知道柳依依后边要说的话，捂着脸觉得她笑得也挺渗人，“闭嘴闭嘴。”

　　“哈哈哈哈哈。”

　　3d音效环耳播放。

　　*

　　苏维安身体已经好多了，都敢不怕死地说其实那天的辣度一般般。

　　易执收拾好了东西转身就走，停在门口时又转头说了一句：“刚刚我听保洁阿姨说，你这个房间的厕所，格外臭。”

　　苏维安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雨丝绵密，像是针针线线下得密集。

　　地上潮湿一片，霓虹灯倒映在积水上。

　　积水被一脚踏碎，往外溅开，水成了雪。

　　天地苍茫，白皑皑的雪笼罩了整座城。

　　地上积雪已有稍厚一层，刚踩下去的雪又重新丰满。

　　2014年。

　　几乎没下过雪的江俪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风寒料峭，大雪封路，江俪空前清冷空荡。

　　大道人迹罕至，前方像是个黑洞，看不见底，像是蒙上层迷雾，走不到头。

　　易执眼皮微微颤颤地睁开。房间没开空调，可他的身体却冰冷得像是困在冰窖。

　　像是失了重，陷进了床里无法动弹，直直要往下坠去。

　　他闭着眼，食指习惯性地在床单上一笔一画，像是临摹一样地写着两个字。

　　气息开始平缓，脑中的画面渐渐淡了，重新浮现的，居然是苏维安进医院前忽然问起的话。

　　“你就这么喜欢姜颜？”

　　易执麻木空洞的眸子多了温度。

　　姜颜。

　　是他在“爱情”这个人生议题上懵懂摸索，还未参透时就开始的隐隐执拗。是他理性无用，感性当前的意外。

　　身体慢慢回温，易执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感受到睡衣已经被冷汗粘湿，起身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

　　他又回想起了很多事，有关姜颜。

　　想起了高中时，她鼓励一个同学说：“要是你上台紧张，就看着我，盯着一个方向看，就不会紧张了。”

　　他试了，心还是跳得很快，却不是因为紧张。

　　想起了她在跑道上体力不支却硬是不服输的样子。

　　想起了她光芒万丈在舞台上沉浸地演奏钢琴的样子。

　　……

　　回想高中，居然那些恐慌的，难熬的记忆在变淡。取而代之的，关于姜颜那部分的记忆在越来越清晰

　　出来后再躺回床上，可睡意却全无，易执点开手机里的音频一个命名为“0925”的文件。

　　室内响起了一阵伴有响声嘈杂钢琴声。

　　*

　　易执的见习还没结束，苏维安也差不多可以回医院了，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没留多少时间在这。

　　姜颜和柳依依倒是空闲，可以再多待一段时间。但景区里的景点她们也都已经逛遍了，加上姜颜的表白大计还没实现，于是打算和他们一起回去。

　　仙月潭之行即将步入尾声，刚好苏维安自己也说他身体已经差不多好了，柳依依期待已久的爬山看帅哥的打算能实现了。

　　柳依依本就打算给姜颜制造机会，于是找了借口说是考虑苏维安身体，要慢慢爬，顺便要把帅哥的脸看清楚。

　　于是就拉着苏维安越走越慢，直到远远被落在了后边，看不见了人影。

　　苏维安一脸不解，但很有兴趣地问：“刚刚那个肱二头肌发达的跟个馒头似的，你喜欢这种？”

　　“身材还行，脸不行，但他刚刚说要是我走不动了可以背我。这当然要加微信，万一我等会儿找不到他了怎么办。”

　　“你微信的好友位应该也稀缺了吧。”

　　“对啊。最近在清位置呢。”柳依依忽然想起什么，“我们还没加微信是吧？算了，没事，反正姜颜有就行。”

　　“……”

　　苏维安：“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女生想加我，我都不给的。”

　　“你别自恋了，那是找你当中介的，目的是易执呢。”

　　“……”你伤到我了真的。

　　“我问你，易执是喜欢姜颜的吧？”

　　“不知道。”

　　“呵，干嘛？这就各自为战了？我们算什么，军师会面？那也太侮辱我了。”

　　苏维安不服，“你少看不起我，我只是实践经验没有，但理论知识绝对丰富。那我问，姜颜喜欢易执吗？”

　　“是我先问的。”

　　“你说了我就说。”

　　苏维安看柳依依停着不动了，说：“你干嘛？”

　　“我找那个肌肉男，我累了，不想走了。”

　　“累了？这才爬了多久？？？”

　　“休息会儿，来，给我拍张照。”柳依依将手机递给苏维安。

　　柳依依看苏维安姿势歪七扭八成蛇样，觉得他应该挺专业，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柳依依一张张照片翻过去，一脸黑线，最后彻底面无表情了。

　　柳依依越翻越没力气，“姜颜闭着眼给我拍都比你拍得好。”

　　苏维安相信自己的“题海”战术，坚持着：“我拍了很多呢，这么多张，肯定能有一张有用的。”

　　柳依依指着其中一张，“我请问您是阴间使者吗？连我的魂都拍出来了？”

　　苏维安：“这也是艺术。”

　　“邪术差不多。”

　　“我听见了。”

　　“本来就是说给你听的。”

　　“……”苏维安眉头忽然一皱，有些莫名，说：“你翻回去。”

　　“翻什么？”

　　“上一张照片。”

　　“这张？怎么，你也喜欢看帅哥？”

　　苏维安看清了照片里的人，有些诧异：“你这照片哪来的？”

　　“你问这个干嘛？”

　　“这人是我表哥。”

　　柳依依手一抖，睁大了眼，血液向上沸腾，激动地拉住他的胳膊，不可置信地看他，“我靠！”

　　*

　　姜颜拍了照片发给她妈妈。

　　姜颜：【空气超好！】

　　程青澜：【爬了多久了？】

　　姜颜：【有半小时了吧，今天来爬山的人好多。】

　　姜颜又发了张俯拍，底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姜颜：【像不像小蚂蚁。】

　　程青澜：【易执也在？】

　　姜颜怔了下，在想她妈妈是怎么知道的，点进照片一看，照片里出现了易执的一只手，手上戴着表。

　　不会吧？这都能认出来？

　　您是侦探出身吗妈妈？

　　姜颜：【碰巧遇见了。】

　　姜颜觉得似乎从那天易执拿了体检报告单后，她妈妈对易执的态度就变得熟稔了。

　　姜颜看着身侧的人，脑子里又有了主意，“我们换条路吧。”

　　姜颜指着前面的指路牌，“那边有天桥。”

　　“你不是怕高吗？”

　　姜颜点点头，没去问他怎么知道，从哪知道，为什么知道。只是很一本正经地说：“但不是有你在吗。”

　　姜颜神色清澈，看着他的视线大方。

　　话里话外都是理所应当。

　　山花烂漫，泉水淙淙。

　　易执正经地点点头，还是没忍住笑。

　　*

　　前面是玻璃栈道，底下山，树，河混在一起，雾还未散，似乎有万丈高。

　　姜颜的头有一瞬间的发晕，随后抓着边上的防护栏，小步小步地挪着，尽量不低头看脚下，面上倒是看不出一点害怕。

　　身后的人一直都在，且存在感极强，无法忽视。

　　姜颜慢慢走着，到了中间位置才停了下来，胳膊撑在护栏上，视线轻轻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悬崖峭壁。

　　“姜颜，有没有听过一个心理学知识，叫，吊桥效应。”

　　“嗯？”姜颜不解地看他，没去细想他的意图。

　　易执也没解释，只是深邃的眉眼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姜颜还要问为什么，可下一秒感受到自己的手被轻轻牵起。

　　有一瞬间的错愕，那力道很轻她能轻松挣开，可姜颜却下意识握住。然后抬眼看他，用眼神问：“你什么意思呢？”

　　“原来你是骗我的。”

　　“啊？”

　　怎么就能上升到她骗他的话题了？

　　“你忘了走天桥对我说的话？我一直，等你牵我的手。”

　　姜颜感受到易执牵她的手略微紧了紧。

　　“原来是随便说说的，是不是打算一直走到头也不说怕。”

　　姜颜的视线从两人牵着的手上移到易执脸上，他眉眼认真，话虽说得调侃，表情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我可能都走不到这。”

　　这话忽地有了千斤重量直直砸在了易执心上，他顿了顿，目光柔而刚正。

　　“我也是。”

　　“嗯？”

　　易执温柔地问：“走吗？”

　　姜颜点了点头。

　　握着易执的手，姜颜生出了不同的感觉。

　　前方的的路还有很长，但迷雾已散，她忽然发觉周遭百丈高的山峦也是种风景，悬崖峭壁也长着花，透明的玻璃上贴着绿叶自成图案。

　　“我有天去了寺庙，在寺里看见有卖香包，其中一个和你车上挂着的是一样的。”

　　话尽于此，姜颜直白地问：“如果我想知道你车上的香包里放着谁的名字，这会不会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