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落珠》独爱胖橘

47、老师元德

　　天庭各处暗潮汹涌，天帝可不知情，他现在正在金阙宫里和元德上神下着棋。

　　元德落下一子，“天帝陛下此举可是惹出了不小的风波，您究竟何意？”

　　“比试加平乱，仅此而已。”

　　“平乱？”元德觉得有点不靠谱，“就他们五个，未免太过草率。”

　　“哪能真指望他们几个不知事的孩子。”天帝却是摇摇头，道，“其实前几日阎君上奏说地府有一魂魄，原本十世行善已经功德圆满，但他心有不甘，抱着奈何桥的柱子怎么也不肯撒手，成日叫嚷天道不公，让他每次投胎所见都是民不聊生，好不容易当回君主却又壮年而夭，只给弱小的国家留下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人间仍在水深火热，他绝不去当逍遥神仙。阎君被闹得无法，再加上人界确实越来越乱，便同意让他用这成仙的功德换一世帝王命，重入轮回，并请求天庭派些人下去辅佐。原本我还在发愁要从何处抽调人手，这不他们几个刚好撞上来了，都是各族少主，事关颜面，如果下凡肯定要带上最精锐的手下，倒也省事。”

　　元德不妨天帝会这样说，很是意外，“原来他们只是幌子，各自的帮手才关键。”

　　“不错，我天界的神仙便是再普通，下了人界都算是天纵奇才，絮音可是连贪狼都给派下去了，他主修杀伐，转生之后必是旷世名将，结束战乱正合适。要不是怕人说我偏袒云瑶，连文曲星君我都想一起放下去，这么多贤能之士一起出现，再加上帝星引导，总能起几分作用吧。”

　　“这么说帝星不会是五颗，而是六颗。”

　　“这第六颗帝星会晚一辈出生，先由着他们几个折腾去，等折腾得差不多了，他再去收尾，正好。”

　　“原来如此。”元德了然，“我还想着仙人历劫无法留下子嗣，他们几个不论谁赢都稳不住江山，于人间安定无益，原来陛下早就安排好了。”

　　“安排归安排，一切还未可知。”

　　“陛下是担心有意外发生？其实凡人向来敬畏上天，若要确保万无一失，何不直接遣使者下去指引，转生池……没有记忆到底不方便。”

　　天帝无奈道：“凡人虽然弱小，可终究不是这棋盘上的棋子，你让他们怎么走，他们就怎么走。若直接干预人界天下大势，变化难料。我还记得龙神在位的时候，人界曾乱成一锅粥，他派出不少心腹下凡却都没能成事，有几个甚至还被骗得魂飞魄散，魔界也趁机捣乱，结果凡间仙魔乱舞差点灭了世。最后还是他自己动用龙族秘法，生生裂出一半元神亲自下凡历劫，这才还了人界安宁。”

　　元德从前只听说过龙神下过一次凡，倒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桩因由，“难怪自龙神起，天界众仙就不得再随意出入人界了。”

　　谁说不是呢，天帝想到那些乱麻一样的事情就头疼，这天人两界可比这棋盘复杂多了，每走一步下一步都难以预料，千丝万缕，纵横纠缠。唉，他那么多年一直窝在北冥海躲清静多好啊，偏当初天庭这群神仙非要把他挖出来做这个天帝，明明留在天界的古神又不止他一个。

　　摇摇头把那些烦心事压下去，天帝又对元德道：“对了，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总不会就是跟我下盘棋吧。”

　　元德想起来意，道：“素玄此番入人界，我想下去与他做一世师徒。”

　　天帝没想到他竟是为素玄来的，“你自九万年前飞升上神，早已超脱轮回，如何下得去？”

　　“无妨，届时我分出一道神念，随他们一起入转生池，洗去记忆下人界，此次五个小辈全都带了帮手，多我一个去给素玄当夫子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吧。”元德早就盘算好计划，“到底是我当初考虑不周，才给素玄招来那么多非议。”

　　天帝愣了一瞬。

　　元德却又道：“说来也怪，当年我对素玄的那些评价不过是与陛下闲聊时所言，怎么会突然传得人尽皆知？”

　　天帝忽得有些心虚，这事他还真有点猜测，毕竟那时候素玄刚来，不可能得罪了什么人，但家丑不好外扬，只能道：“大概是金阙宫的哪个仙侍多舌了。”

　　元德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笑道：“那陛下真得好好管管。”

　　天帝有些不自在，“当然。”

　　“陛下，那小神下凡之事？”

　　天帝考虑一下，觉得这主意也不错，便道：“也好，那我就把素玄交给你了。”

　　“谢陛下。”元德见天帝不像是对素玄毫不在意的样子，心底也轻松不少。

　　你来我往又下几子后，元德似是不经意提起一样，语气轻松地问道：“陛下今日这棋路有些不寻常啊，莫不是一双儿女都要下凡，您心中放不下？”

　　不寻常吗？天帝望着杂乱的棋盘，闷闷地将手中棋子扔回罐中，叹道：“我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教导他们了，下去历练历练也好，尤其是云瑶，若能提前历完情劫，将来麻烦也会少上许多。”

　　元德很惊讶，“公主年纪还小，现在就历情劫是不是早了点？”

　　天帝却道：“你可曾听说过千面玉狐？”

　　“陛下的意思是……欢梦无痕？”

　　天帝点头，“妖界和人界向来将后嗣香火看得十分重要，若妻子无后，纳妾就是必然，云瑶历经得子又失子，得宠又失宠，定会深受情伤，倘若能勘破，情劫自然度过，如果做不到，历劫而已，影响也不大，倒是两全。”

　　“陛下就不怕公主遇上个痴情郎君，不在意她一生无子？”

　　“那便是美梦一场，也挺好。”

　　元德未曾想到天帝对云瑶公主下凡之事这般上心，那素玄……

　　“陛下对素玄也是如此安排？”

　　“素玄……便罢了，我已经不指望他能修成上神，那些灾劫也没什么必要，随他去吧。”天帝道。

　　“陛下这是要但凭天意？”元德有些不解，“这可不像您的作风。”

　　“强求太过容易生出执念，这些年我能做的都做了，或许也该是时候放手，随他自己成长了。”

　　元德对天帝的态度有些意外，“素玄的修行天赋真就一点都无法改善？”

　　“明明丹药没少吃，他自己也从未懈怠过，可这境界就是提不上去。”想到素玄的修为天帝就头疼，“虽然青黛资质的确是不太好，可素玄继承的分明是我的本源之力，照理说修行速度不该这么慢才对。”

　　“陛下可曾查探过素玄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身体正常得很。”
　　“那灵台丹田也无事？”

　　天帝苦笑，“灵台丹田？我哪敢动啊，也就他刚来天庭的时候查探过一回。”

　　元德很诧异，“这是为何？”

　　“你也知道那孩子聪明得很，我怕真这么做他马上就会猜到我是嫌他修行太慢。平日里絮音就总嫌云瑶修行不够努力，好好的一个闺女都被她烦成什么样了，我不想给素玄太大压力。”

　　元德想了想，“您其实可以趁他睡着的时候探一探的。”

　　天帝却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吗，问题是他碧波宫的那个结界混入了自己一部分仙元，我一进去他立马就会察觉。”

　　元德：怎么听起来像是在防着谁呢。

　　“反正事已至此，成日躲在宫里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下凡历练一番，或许能找到些许转机，早日升到天仙境，我也好找个由头把他认回来。”

　　“倒也是，去红尘走走也好。”元德想，若是能有个不同的人生，说不定还能让素玄这别扭的性子改善几分。

　　天帝见他这般紧张素玄，不禁半开玩笑道：“这回你千万要把他教好了，可别再重蹈覆辙啊。”

　　元德却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沉默片刻，道：“小神能否冒昧问一句，下一任天帝您作何打算？”

　　天帝闻言也沉默下来，半晌，道：“你也知道我当初继任天帝是个什么情形，整个天界四分五裂，混乱不堪，如今万事皆定，局势平稳，我的威望也够高，不过一个吉祥物，如果由我的子嗣来做，争议会小得多。”

　　“陛下以为云瑶公主如何？”元德问。

　　“云瑶太过冲动，平日里行事也欠妥，她若坐了帝位，不把整个天庭给祸害完就不错了。”

　　“那陛下是属意素玄了。”元德试探着道。

　　“素玄……”天帝又觉得头疼了，“那孩子还真是应了你那句话，多疑敏感心思又深，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我对着他，轻不得重不得，头都要大了。”

　　元德：“若是为君，心事藏得深些也算优点。”

　　“可我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是不能对亲生父亲说的？”天帝也明白这一点，可这藏得未免也太深了，“我可是知道的，私底下向着他的神仙还真不少，我总琢磨着，莫不是他对旁人是另一副面孔？”

　　元德：“陛下多虑了，天庭众位仙家那都是经历过风雨的，什么人没见过，想来是看出素玄本性纯善，又不若云瑶公主那般总惹出事来，所以更偏向几分吧。”

　　“或许吧。”天帝喃喃道，然而心中那种怪异之感一直挥之不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