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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李玄机比程芷他们早到了一日,对这城里的情况也了解的更多一些。一眼能看出来的,比如客栈掌柜那双手,厚重手套下的怕早已是一双兽爪,还有些人兽化的地方不明显,比如躯干的部分,就不是那么好确认的了。
      “还有的可能兽化的不是身体,而是内心呢。”程曌懒洋洋的插嘴,程芷和阿炎互看一眼明白了:这是在提醒。
      “既然留在城里会变野兽,这些人为何不离开呢?”阿炎好奇地问,程芷也想知道答案。
      “这就是师傅派我过来查探的原因了。”原来,大半个月前,西边瀛洲仙山脚下,四只小兽被一群魔兽狂追,正好遇上下山的仙门弟子。弟子们觉得这群小兽古古怪怪,背着人的行囊包袱,跑起路来也是跌跌撞撞跟自己的手脚不太熟悉的样子,于是出手相救,才知道竟是来自这兽化城的一家四口。这家人已经在外奔波了一整年,当初城内刚有人兽化时,不少人就即刻收拾了包袱离开,哪知这兽化的因子已经种下,无论去到哪里,身体都会渐渐产生异变,若藏的不好就要被人跟魔同时追杀,待这家人来到瀛洲时,全家人已经全部兽化完成,所幸还能说人的言语,只是不知道这人的思维还能保留多久了。
      “去了其他地方,一旦被发现异样就是一个死。那些出逃了又处处碰壁的人,最后也只能回到这城里,待一日是一日了。”
      “但我看这街头依旧人声鼎沸,也不见有什么兽类出没啊?”阿炎不解,“照你这么说,这城里该有一半已经化兽完成了,那这一半的兽都到哪里去了呢?”
      “是啊,都到哪里去了呢?”程曌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筷子在那刚刚端上来的一大盅牛肉里翻了几翻,就再没动筷。
      程芷、阿炎立马嫌恶的离那盅牛肉恨不得十万八千里,只留下李玄机傻乎乎的不知所以还多吃了好几口。
      “小二,我听说你们这里还有不少珍贵的吃食,怎么只见你端这些牛啊羊啊的出来呢。钱不是问题,你尽管上就是。”程曌大手一挥,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整锭金。
      “哎,好的好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就给您安排上。”小二边鞠着躬边退下去安排了,留李玄机一人目瞪口呆:蓬莱仙派真是好有钱呐。
      不多时,果然换来了一桌全新的珍馐,什么熊掌、虎爪、豹脑……居然还有些叫不出名的四不像,程曌他们当然是不会动筷的,迟钝如李玄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这菜都有问题啊!
      “难道这些都是从兽人身上……挖下来的?”想到刚才自己海吃了好几口,李玄机胃里翻江倒海,但总还存着一丝侥幸。
      “你想啊,这城地处东海之滨、靠南,羊通常也只能养在田间地埂,运动量并不大,但是端上来的这盆羊肉呢,脂肪含量极低,用筷子戳,肉质紧实,一看就是草原牧羊的品种,若入口,这差别就更大了。”程曌娓娓道来。
      李玄机:“……”真是穷人难以企及的知识啊。
      “还有这牛肉,哪里有酒家舍得宰了耕地的牛来招待人的。而且这一盅牛肉,取得是牛最靠近心脏的部位,一头牛能有多少护心的肉,攒满这么一大盅要么是杀了好几头,要么就是……”
      “长了割、割了长。”接完话,程芷自己都皱起了眉。
      一行人约好入夜后再潜行查探。李玄机悄悄拉过程芷问:“这位庄公子真的只是蓬莱的外门弟子吗?”
      毕竟程曌有时候的言行举止离仙门实在太远,程芷就随便给他捏造了个身份:“他祖上是屠户、父辈当过仵作——所以对尸体格外有见解,莫见怪。”
      这、真是万万看不出啊,这么一副超尘脱俗的长相,竟有如此接地气,哦不是、接地府的家世。

      白天,一行四人又在城里随处走走逛逛了一会儿。这城虽然热闹,却是独门独户的热闹,几乎不见外乡人,也因此,程曌他们就显得格外的打眼,几个娇俏的小娘子路过,掩面偷看他们又嬉笑着跑开,一旁卖胭脂的大娘就趁机推销起了自己的胭脂:“官人们买几个吧,买了上醉宵楼,可送与姑娘们解解风情,或者这帕子也行,都是时新的绣活图案。”
      “这醉宵楼是什么地方?”程曌果然被吸引了注意,一旁程芷不满地“啧”了一声,任他再严防死守也拦不住程曌这招蜂引蝶的好奇心,上次秦淮河畔,他和花魁饮酒对弈了一整晚,约定若他输、则输一次出银千两,若花魁输、则输一次去一件衣裳。花魁闺阁窗户大开,无数人争相来看,就盼着那输一次脱一件衣裳,岂料程曌太不争气,回回都输,最后众目睽睽之下竟让花魁凑满了够赎身的银两。临别,花魁关上门窗,欲宽衣相谢,被程芷气急败坏地把门踹开。
      “阿芷你气什么,我又不会真的和她怎么样。”程曌被拽着走,还不忘解释,“她也挺可怜的,情郎无力替她赎身,我不过是顺手成人之美罢了。”
      “人人都有手有脚,不需要你来成全。”你若真有心要成全,就看看你的身边人吧。
      没想到走了花魁,又来了一个醉宵楼。
      “这醉宵楼,当然就是官人们想的那种地方咯。”大娘谄媚地笑,“咱这儿是南北商路的必经之地,姑娘也是集大成,凡是去过的旅客都流连忘返、食髓知味呢。”
      “你说城里的旅人都在那儿?”程曌问。
      “那是当然,出门经商哪有带着妻儿奔波的呢,难得有个城可以歇歇,十有八九都温香软玉在怀呢。”
      “那看来我们也必得去看看了。”程曌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程芷的脸色:你看不是我不务正业,这不正要调查城里的旅客去哪儿了么?他们去的醉宵楼,我有什么办法。
      程芷的脸色当然是黑得不能再黑了,跟一旁面红耳赤的李玄机凑一块儿都可以唱大戏了,还有一个阿炎,一脸苦笑,

      醉宵楼不愧是风情之地,九层高楼层层风格不同,有大家闺秀端庄雅正的,也有异域风情妖冶奔放的,甚至还有模拟洞穴、丛林环境的……四人入内后便有姑娘分别迎了上来,之前说好了,大家进去后分头调查,什么也别吃别喝,若遇危险就摇铃示警。拥着程曌去的是一个看着相当持重的女子,这种小娘主打就是一个反差,衣服一脱还不知道是什么狐媚样呢……程芷全副精神都在程曌那儿,自己什么时候被领走的都不知道,等蓦的回过神才发现,带着自己走的竟是个男子!
      “官人不要太惊讶,做我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能读心,官人的喜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那男子其实长得很清秀,但脂粉气忒重,熏得程芷别过了脸,正好借机环顾四周,这一层大概就是所谓的兔儿爷层了,有些门户紧闭,有些则大开,里面的情境跟程芷想的大差也不差了。
      “人呀,只要脱光了都差不多,男女相合主要是为繁衍,但如果只为快活,管他那么多干嘛。”领路的男子用迷离的语气蛊惑,随后将程芷单独引入了一间房。
      “像我这样来的人现下有多少?”程芷粗粗估算了一下,如果那紧闭的门户后面按一个人来计算,这一层就起码有二十来个人。
      “看来官人还是有顾忌啊,别在意那些俗人的看法,有人官拜朝廷三品,不还是沉溺在这温柔乡了吗?偷偷告诉官人,他也跟官人有同样的爱好呢,除了他,这里还有二十来人。”果然,跟程芷计算的差不多:朝廷三品可不是小官,出了这城定要让华阳彻查清楚。
      “官人可还是有什么不放心的?”男子宽衣解带,在软床上躺下,却看程芷并没有动作,“或者,小的不合官人胃口?为官人再唤一人来可好?”
      “其实……我喜欢女的。”程芷从刚才起就在想怎么脱身,临门一脚居然福至心灵超常发挥,只见那已经衣不遮体的男子刷地脸都白了,比他糊得胭脂还要白。
      “官人真是淘气,也不早说。”多少也是见过世面的,男子的悻悻然也只是显露了一瞬,见程芷果真坐怀不乱毫无反应,嗔怒了一句立马又换成了讨好人的语气,“我让嬷嬷再安排合官人口味的就是。”
      说来这个醉宵楼还有个匪夷所思的地方,其他青楼为了争抢客源都能打破头,这里却好像一派和气、你不行就换我上,大有一楼人同吃一口大锅饭的意思——能把这么多人捆在一起的,除了仇恨、利益……还能有什么呢?
      看来他们都藏了同样见不得人的心思。
      楼里嬷嬷很快为程芷换了楼层和房间,又新领来一位女子,这位女子身段样貌只能说平平无奇,五五分的身材、大脸盘子,但是偏偏长着一副弯弯的笑眼,仅这一样就足够让程芷另眼相看了。嬷嬷观察着程芷的表情,知道这次是选对中意的了,笑着推了一把那姑娘进房,一边还夸程芷有眼力:“这姑娘刚来咱们楼,本来只是来应征杂役用的,怎料公子中意了她,真是她的天大福气——不过也是公子慧眼识珠,姑娘还是处子之身,肥水岂能落外人田呢。”
      末了又向那姑娘使了个眼色,往她怀里塞了壶酒,就把房门关上了。
      关门后那姑娘显得更局促了,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果然是个雏儿。程芷略宽了宽心,看来这个不会一上来就生扑了,起码能好好的套点话出来。
      “你放心,我不勉强你。”
      “公子,这是……何意?奴家本来就是伺候……”
      “你本来不是应征来做杂役的吗?”程芷看出这姑娘怕就是因为生着这副笑眼才临时被安排过来的,也不知道这地方究竟有什么蹊跷,竟真能一眼看穿人的喜好。
      “你陪我聊聊天就好,待到了钟点你就走,我绝口不提发生过什么。”
      “奴家谢过公子。”姑娘扑通一声就给程芷跪下了,“公子这般心善,定是家中也有美娇娘相盼。”
      “我还未成家,家中并无娇妻等待。”
      “怎会?公子生的如此俊美,必是小姐们争破了头的。”
      “那你呢,为何好好的来这醉宵楼做杂役呢?”
      简简单单一句问话,却让这姑娘悲从心起。原来,姑娘姓柳,家中在这城里开了家书馆,虽然挣不了什么大钱,但也算是沐书香长大的了,比其他寻常女子要多识得字、多看得书,懂的道理自然也就多一些。一年多前,城里有人出现了兽化的迹象,柳氏一家本也打算迁走的,然而正欲动身时,第一批出走的人便哭爹喊娘地逃回来了。他们大多半身已经兽化,但比兽化更骇人的是半身的血肉模糊,他们在外头无一不被人类追绞,就算野兽的爪更厉害又有什么用呢?人类总有办法捉住他们再砍了去,如果砍完再长,那就接着再砍,柳氏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光是听着也觉得是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而且人一旦兽化,习性也会起变化,食□□惑更加难挡,有的兽人被赶到山穷水尽,居然彼此撕咬吞吃起来……说到这儿,柳氏浑身打起了颤。
      “后来陆续又回来了几批人,都是相同的遭遇,再到后来,只要听说是我们城里出去的,到处都是追杀堵截,就再也没人敢惦记着出去的事了。”
      “虽然没人敢出去,但你们却在试图把外人留下。”回想这一路,街上姑娘的回眸一笑,卖胭脂小物的大娘恰到好处的接话,无一不导向这座醉宵楼,如果当时他们没有答应大娘来这,恐怕一路上还要经历好几次“不期而遇的邀请”了。
      “因为城里的人终究是要全副兽化的,全副兽化了以后就连心智也会渐渐迷失的,这城若要维持下去就需要源源不断的新人来,城主说,新人必须要能与我们同仇敌忾、并肩作战,因此最好也全都沾一沾这兽化的因子——只要与这城里的人有过鱼水之欢了,便也就会慢慢开始兽化,公子你是好人,切不可随便与这城里的女子相与了。”
      “你也说最后全城的人都要兽化的,既如此,又何必拖那么多无辜的人下水呢?让这城维持正常的运转,还有必要吗?”
      “公子当然是大是大非看透了的人,但这兽化的规律和频率并无迹可寻,有的人家三岁小儿额上长出犄角,但是父母祖辈依然是好好的,有的人家三日化出一只兽爪,此后一年也再无进境……如今这城里还留了半数正常的人,既然还有人,就还有活下去的念想,更何况全城兽化说到底也只是一种猜测,既是猜测,便总让人留了一丝希望,也许有一天都会变好的,只是当下要考虑如何捱到那一天……”
      “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你可还期盼变好的那一天?”程芷看柳氏浑身上下并无变异,当是属于正常的那一半人。
      “好不好也不重要了……”柳氏默默落泪,“我娘亲已经因为全副兽化被城主处决了,我爹爹如今也变异加剧被他们关了起来,她们说若我能在这醉宵楼立功,便用药让我爹爹的异化变慢一点,但我知道,早一点慢一点也是要死的,爹爹是那么志洁行芳的人,现在当是生不如死吧。”
      “你父亲现在被关在哪里?”
      “城中衙门的地牢里,城里的衙门早就不关恶人了,关的都是自己异化了的父母亲族、兄弟姊妹。”
      “若我出去,便想办法把你父亲救出来。”
      “奴家谢过公子。”柳氏扑通一声再次跪下,这次还连磕了好几个头,“只是奴家希望,若见到的父亲……已无人样,求公子送他……解脱罢,不要再留在人间受苦了。”
      说着,柳氏又开始掉眼泪,程芷默默地递上了帕子——嗯,从大娘那儿买的,是程曌执意要求的,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对了,这酒。”柳氏抹了抹眼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将嬷嬷塞给她的酒壶打开,霎时酒香四溢,然而她斟满了一杯却并不给程芷喝,而是随手倒进了床边的痰盂里,“这样或许能稍微蒙混过关。”
      “这酒是……”
      “这也是城主的秘药之一,喝一口就能让人□□焚身、叫圣人也自甘堕落于情欲之中,据说神仙也难抗拒。”
      神仙也难抗拒,程芷突然就心里发毛了:“这酒,与我一同来的那三人也被招待了吗?”
      “并未,这酒也精贵的很,我这酒壶里也只舍得化了三滴,专用来招待……唔,难对付的客人的。”柳氏说的支支吾吾,也不知道算不算冒犯了眼前这位公子,但见这位公子倒像是松了一大口气。
      “话说你们这楼好生古怪,怎的陌生人一进楼,就能自动分配好领路的人呢?这也是你们城主的密法吗?”
      “这我也就不知道了,但确实每有陌生人进楼,嬷嬷的房间里就会有自动提醒领路人的牌子出现,一般来看也是相当准的。可能因为公子是真正的心无旁骛,所以公子这块牌子才翻错了。”
      错,并非那么心无旁骛。
      “那与我同来的另一位公子,穿浅色长衫、容貌更出众的那位,他的领路人也是楼里指示的了?”
      “当是无疑,领那位公子的是楼里顶顶好看的菟丝姐姐。”
      果然是、女子吗。
      “但若细看,公子与菟丝姐姐也有几分相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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