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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彼时春光融融,天高海阔,春风含着花香鸟语凌空渡过瓦蓝的天空。

      少不更事时总想着我有出鞘宝剑,自不可与人群。于是辞别亲朋,挥开拂首挽留的柳枝,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总要出去闯一闯。”

      蓦地,突逢大变,她疯了一般狂奔回家,在迅疾的速度中变幻为一抹惨白的影,一头摔进栏杆尽散的露台之上。

      却见火光接天而上,从上至下俯瞰见的是陷入热浪的亭台楼阁。

      她再也没有了家,梦中惊醒只看得见家徒四壁,白雪皑皑。

      就这么顶着风雪走了好多好多年,为了复仇抛弃良知抛弃道德手染鲜血,大仇得报后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宋知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仇人在痛苦中挣扎咽气,眼中没有欢欣只有无尽的悲伤和苦痛,眉眼间甚至还带有几分神性的悲悯。

      她应该高兴才是,努力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泪珠却滚滚而落,只此十年,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她连哭都在忍着,昔年那个不小心摔倒就要嚎哭得人尽皆知的小孩早就消失不见了。

      哀莫大于心死,这是她半死不活的第二十五个年岁,未来还有长久的岁月要在她空无一人的身后呼啸而过。

      等到宋知许表演完后现场出现了片刻的寂静,紧接着就是不停歇的掌声。

      与江浥尘的表演不同,宋知许选择了收着演,细腻而复杂的情绪表演得当,最后累积在一起带来的情绪感染力十分强大,现在往台下观众席随便扫视几眼就能瞧见不少抹眼泪的观众。

      【我的妈呀,眼泪滚出来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知许的实力在新生代是能争第一的地步。】

      【这些学生镜头也挺牛的,光影特别舒服。】

      【我看见躺在地上演尸体的群演好像也哭了哈哈哈哈哈】

      【就是他杀了人家全家他哭啥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张脸出来就是电影质感。】

      在观看完宋知许的表演后,莫遇青没来得就看表演后的评委评价就被拉出去准备登台了,在把所有流程简要过了一遍后,莫遇青远远就看见一个十分得意的身影走了过来。

      莫遇青第一次看见一直懒洋洋的宋知许如此眉飞色舞的模样,她甚至还隔老远给莫遇青飞了一个飞吻。

      然后她一边哼歌一边往自己的休息室走。

      “正主下场撕CP我不信还能磕,再磕就不礼貌了。”

      宋知许不知道白飞从哪里知道自己选了《笼中雀》的剧本,然后紧跟着就跟着她一起选了同一个剧本,还大肆宣扬出去,想来后续还有各种营销手段跟上。

      刚开始她原本想要挑战的是另外一个片段,但白飞既然敢直接撞上来就不要怪她故意选同一个片段来好好比划比划了。

      选同一个剧本能说是心有灵犀,选同一个片段前后差距还这么大,瞎子才能指着说她们两个是天生一对。

      现在两个人的表演差距这么大,一前一后眼看着是要结仇的地步,她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人能磕这种塞满玻璃渣的糖。

      宋知许继续琢磨着,她还得再加把火。

      ……

      节目组划分了三层舞台,上面的选手在表演的时候下面热火朝天地开始布置,等要登台时灯光一拉再将舞台升上去,极其方便迅速。

      莫遇青的剧本叫做《祝长生》。

      盛夏的暖阳穿过密密匝匝的枝叶落到房间内,柔软的大床里藏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长生,起床吃饭啦。”女人穿着一袭绣满山茶花的裙子缓缓走进房间,俯身弯腰温柔地呼唤自己的孩子起床。

      祝长生慢慢起身,暖色的被子从他身上滑落,他好像把女人当作空气一般自顾自地起床穿衣,每一步都好像经过精心的丈量,不可有丝毫变动。

      “长生今天也是个乖孩子呢。”女人笑着夸道。

      这一幕显得怪异极了,她口中的乖孩子看身形虽然瘦弱但明明已经是一位成年男子了。

      “长生,过来吃饭啦。”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摆放在桌子上,但祝长生只固定地吃着面前的几样东西,女人见怪不怪地不时起身调换餐盘。

      吃完饭后,祝长生放下手中的筷子就往客厅一角走去,宽大的画板一下子就把他全部挡住,画布上凌乱地散布着红色的颜料,猛地一看好似鲜血,令人怵目惊心。

      他找不到新的红色颜料了,用画笔反复戳弄着颜料盘。

      “怎么啦?”好似全知全能的母亲发现了孩子的刻板行为,走过来弯腰询问道,“长生需要什么要说出来妈妈才会知道哦。”

      祝长生面无表情,只拉着女人的手走到画板正前方。

      “是要颜料吗?”女人了然,“但是长生要说出来妈妈才会给你拿哦?”

      半晌静默,女人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拿新的颜料。

      这种只有一个人说话的日常就这样重复着,女人总是很有耐心,只是偶尔的,在祝长生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时,她会在孩子的背后默默垂泪,她桌子上的药物越来越多,她消瘦得越来越快,只是依旧穿着那件山茶花长裙。

      她从外面抱回来了一个小机器人,一条又一条地往里面录音,她说,“长生,妈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啦,以后就让这个小机器人陪你吧。”

      祝长生歪了歪头,他艰难开口,“为、什、么。”

      女人第一次没有回复长生的话,只静默地抱住祝长生,半空中弥漫的绝望深重到压得人喘不过气。

      女人第一次发脾气是发现祝长生不小心被纸张划破了手掌后还在画画,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半件衣裳。

      她像母狮子般嘶吼、她愤怒,她在给孩子处理完伤口后冲到自己的卧室砸了手中能拿到的一切物品。

      他怔怔地坐在沙发上,他应该要做些什么,他挣扎着要做些什么,他走到了母亲的卧室,敲了敲门。

      “妈妈,”他说,“有点疼。”

      他还是不懂得如果诉说自己的需求。

      女人猛地打开了门,一把把祝长生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对不起,”她的声音好像是从被勒紧的喉咙里面硬挤出来的一样,呕哑至极,“对不起”。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机器人替代了妈妈的身影祝长生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家里面吵闹过一段时间后就再次重归于死一般的寂静。女人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凌晨三点他从床上起来,凌乱的房间里面小机器人闪烁着电源告捷的红光,它监测到自己的小主人醒了,恪尽职守地提醒道— —

      【“长生,好孩子要乖乖睡觉哦。”】

      声音一如往昔般温柔,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祝长生推开机器人,走到客厅角落的画布前,静静地看着上面刺眼的红。

      血液顺着手臂缓缓滑落,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那道总是穿着山茶花长裙的身影。

      我好像又看见你了。我看见你向我走来,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我。

      我慌了,低下头捂住不断流血的手臂。

      “妈妈,我疼……”祝长生喃喃自语,“妈妈,你疼吗?”

      妈妈,我疼,我需要你。
      妈妈,你疼吗?你需要我吗?

      泪水模糊了视线顺着脸颊滚滚而落,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对不起。”】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祝长生猛地抬起头寻找那道身影,可房间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即将关机的机器人努力地跟在小主人身后来到了客厅。

      在又发出一声对不起后彻底关闭。

      霜雪一般的月亮静静地笼罩在这处天地,惨白的月色落到了那幅画上,那上面画的是什么?

      ——是一大团一大团灿烂盛开的红色山茶花,她扎根在山壁之上,花叶层层叠叠,边缘泛着亮光,它在阳光下绽放得明媚昂扬。

      ……

      莫遇青失踪了。

      这是江浥尘偶然碰到在外晃悠的宋知许时得知的消息,节目组给各位选手放了一天的假,不少人都在补觉,但莫遇青彻夜未归,直到第二天中午都不见人影。

      一个成年人有着自己的私生活应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能就是有什么急事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离开了呢?

      但宋知许说莫遇青的情绪不对,她最后一次见莫遇青时就察觉到了,当时还以为是莫遇青入戏太深,想着让他自我调节就没敢多问,谁知道一觉醒来人直接消失了,连手机都丢在了宿舍。

      江浥尘让宋知许先不要声张,他去查查节目组的监控,看人是不是还在学校再判断要不要报警,现在有不少眼睛盯着这档节目,他害怕有人因此造谣生事。

      而此时的莫遇青正坐在教学楼的天台边,他已经抱着几瓶酒喝了一宿。

      酒好也怕巷子深,很难说节目组没有在昨天选手的出场顺序中做了手脚,节目组很早就跟着几位评委视察过各个选手的表演,所以最开始就摸清楚了选手们的水平。

      前面几位选手表现得糟糕至极,刚刚一表演完,社交媒体上“内娱完了”,“这就是我国新生代演员的水平吗?”等等词条飞速霸榜,很难让人不猜测节目组早就做好了准备。

      节目组还特意安排白飞和宋知许两人一前一后出场,无论是炒CP说两人有缘还是拆CP吸引大众关注都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拜这些或明或暗的操作和营销所致,一些原本对《风华正茂的TA》不感兴趣的观众也被吸引了过来,刚刚一进来就被宋知许出神入化的表演吸引住了,然后接下来的几位选手都表现得可圈可点,时间差卡得可谓是正正好,这么一大波晚间黄金时段的流量几乎被整个吞吃了下来。

      莫遇青也因此受益。

      初参加节目时莫遇青吸引到的关注和流量也不低,但和其他选手相比没有那么“活”,多是颜粉,这些粉丝欣赏完颜值可能第二天就跑了。

      直到昨天晚上,这是莫遇青第一次正式的在大众面前登台亮相,他靠自己在虚拟世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几乎是回到宿舍的瞬间,莫遇青就感觉到了熟悉的禁锢感,可能是一整天的疲惫忙碌,可能是隐隐作痛的脑袋,他莫名地不想被关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

      他快窒息了,他快死掉了。

      他随手抱了几瓶酒,逃也似地出了宿舍楼,循着熟悉的路跑到了教学楼的天台,明天是星期六,教学楼内早就空无一人。

      熟悉的透明涟漪把他与人群隔离开来,他感受不到风声听不见鸟鸣闻不见花香,好像和关在房子里面没有什么区别。

      莫遇青整个人陷入一种极其消沉的状态,做不出任何对外界的反馈,提不起力气任由负面的情绪如苍天巨浪一般把他卷走。

      有时候觉得心被凿出一个口子,好像并不疼,只是有些空。

      有时候眼泪又突然流了下来。

      好奇怪,明明并不难过,为什么眼泪会流下来呢?

      好在还有酒可以喝,灼得胃里面火辣辣地疼,好像这样就有了流泪的理由吧。

      从晚上到白天,莫遇青手中还剩下最后一瓶酒,还没有喝上一口,天台的铁门就被轻轻敲了两下。

      很轻很脆的声音,像秋天果子落到河水里面的咚咚两声。

      莫遇青转头,江浥尘正倚在门边,笑着看向他。

      “见者有份。”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胸腔不住地上下起伏,像只谨慎观察猎物的猛兽,不动声色但精神高度集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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