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乱屿》染血蔷薇

38、小莲

　　??小莲是名绣娘,年仅十九,手艺却十分精湛,是燕洲城内最年轻貌美的绣娘之一.
　　??燕洲城与皇城相邻,崔尚书最宠爱的小妾徐氏便是出于燕洲城徐家,徐家要给徐小妾送一份生辰礼攀攀关系,准备请人绣制一套舞裙,请了十五位绣娘
　　??彩线翻飞于指间,昏暗烛光下,小莲一针一线绣着一张手帕,慢慢的,一株粉嫩的小花出现
　　??收针,剪线，小莲揉了揉眼睛,取下帕子,细细端详着,一抹甜蜜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小莲有个心上人,是她的青梅竹马,他们快要成亲了,婚期定在一个月后,本来这个时候,小莲应该是在家中备嫁,可家中穷困,甚至没有为她准备嫁妆
　　??没有嫁妆,是要被人嗤笑的，夫家的人也会看不起她,小莲不想被人看轻,只能到处接活计儿,将赚得的钱藏起来一部份,省得被爹娘拿去给哥哥
　　??小莲的哥哥是个赌鬼,天天泡在赌坊里不出来,都说十赌九输,可无论赌输赌赢,他都不甘心,认为自己一定可以赢得更多,输了也觉得只是自己时运不济,下次一定能赢回来,赢了就更加毫无节制了.
　　??输的多,赢的少,便欠了债,老两口将棺材本都搭了进去,还是不够,就只能去借,霸王条款,利滚利,根本还不起,还不起,那伙人就要拆房子,砍人了,于是,便打起了卖女儿的主意
　　??家里三个女儿,也只有小莲会绣些东西拿出去卖了换钱,于是,小莲的两个妹妹都被拖去抵债了,可哥哥仍执迷不悟,整日里就知道浸在赌坊里,欠的钱越来越多，小莲为了不被爹娘卖去抵债,只能拼命找活计儿.
　　??可这些微薄工钱,对于不断增加的债务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小莲不想被卖进青楼换银子,只能天天出去找活计儿,不敢回家
　　??想到伤心事,小莲不禁哭了起来,将帕子按在心口,不断安慰着自己,再忍一忍,等到嫁了人就好了,等到嫁了人,娘家就没权利卖掉她了,她也可以停下来缓一口气儿了……
　　??小莲知道,她成亲时,肯定没有嫁衣,因为家里没有那个钱
　　??可她已经拿回家很多钱了，小莲心想,迫于生计,她从十四岁起就开始绣帕子拿出去卖掉换钱，至今已有五年多了,后来她当了绣娘,赚得更多,这些年拿回家的钱,不知是够买几身新衣了.
　　??想起邻家小姐妹出嫁时穿了一件半新的红裙子,小莲就羡慕不已,她没有红裙子,她的衣裳也都破破旧旧,一个补丁累一个补丁,之前她用偷偷攒下的钱买了一条新衫裙,没舍得穿,藏在破木柜里,压在旧衣服底下,可哥哥又去赌了,翻遍了家中,拿她的新衫裙去当了换钱.
　　??小莲哭了很久,也知道自己不会再有新衣裳了,所以,她要为自己绣一张新喜帕
　　??底布是拿二十个铜板跟人换的一小块新的白绢布
　　??绢布细细软软的,和她穿的粗麻布衣裙不同,一点儿也不扎人,小莲仔仔细细地绣着,正值早春,她要绣一幅戏春图
　　??徐家包吃住,白天,小莲绣舞衣,晚上下工了,她就借着昏暗烛光绣帕子，太暗了,小莲揉揉眼睛,不过也快了,就快绣好了
　　??小莲熄了蜡烛,合衣而卧,她总有些不安心,徐家的少爷是个长得不好看的花花公子,前几日调戏于她,还说要让她当通房丫鬟
　　??且不说她已有了心上人,就说她现在是平民,丫鬟是贱藉,要她卖身当奴婢,小莲自是不愿的,可因她还要领这份工钱,也只能赔着笑脸拒绝了,可那徐家少爷是个小心眼儿,临走前放下狠话,说要她好看
　　??虽然一连几天都安然无事,但这徐家少爷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小莲心中总是感到不安
　　??但愿无事吧,小莲想着,还有两天就要结工钱了,等领到了工钱,她就赶紧走,走得离徐家远远的！
　　??小莲沉沉睡去,而房门也被人悄悄拉开……
　　??哭声,骂声、摔东西声……
　　??挣扎,打骂,糟践,一片狼藉，作恶的人走了,只剩下伤痕累累、衣不蔽体的小莲……
　　??过了很久,小莲缓缓爬起来，哆哆嗦嗦的穿上衣服,点起蜡烛,昏暗的烛火照映她空洞的双眼.
　　??麻木、绝望
　　??在她中看不见丝毫亮光,她的泪早已流干了,绝望了,麻木了,呆傻了,再也哭不出来了
　　??她踩在木桌上,踮起脚间,将灰扑扑的薄被挂上房梁,打了三个结,拽紧
　　??小莲将头伸过那个中空的环,使被她拧成绳状的薄被勒在她那纤细的、满是青紫的脖子上
　　??她脚下发力,踹倒了那张小木桌,蜡烛被打翻在地,还未熄灭的烛火点燃了那张未曾完工的帕子……
　　??她是那么的瘦,那么的轻,就仅仅是那薄薄的衾被,在房梁上那么一挂,就夺去了她的生命
　　??而那张被烛火吞噬的帕子,最后再照亮了她一瞬,然后渐渐熄灭……
　　??小莲死了,惊不起一丝风浪
　　??一条人命,换来了几钱碎银和两贯铜钱
　　??小莲死得惨,阴魂不散,她看着她的爹娘欢天喜地的接过钱,说够抵她几个月的工钱了,而她的哥哥十分嫌弃地将她的尸体扛到了乱葬岗扔下,连一卷草席子都没有给她
　　??乱葬岗常有野狗,尸体还没等到腐烂,就已经被野狗分食了
　　??唯一敢为她出头的是她的心上人,他去报了官,可郡守腐败,收了徐家的银子,判他假报官,杖责五十,废了他的双腿,令他苟延残喘小半个月后被人毒害
　　??她恨啊,看着残害她的人消遥自在,心疼自己的人不得好死,小莲就一阵后悔,不是后悔自缢,而是后悔没能在死前点一把火,能烧掉多少是多少！
　　??恨意支撑着她,于是她便故意弄出些动静,吸引好奇的人过来进门后,"呼--"的一声关上门.
　　??关一晚上,胆子小的直接被吓疯了,胆子大的疑神疑鬼
　　??小莲吸食那些人的恐惧,渐渐的,她能触碰到那些人了,于是她浮在他们背后,以恨为绳,勒住他们的脖子,一点点收紧
　　??每杀一个人,她就强一分，小莲会吞下他们的魂魄,让他们连作鬼的机会都没有！
　　??可她仍杀不了那徐家少爷，那徐家少爷害的人太多了,早早去庙中求了个开过光的平安符佩着,三天两头就要去烧个香、拜一拜
　　??多讽刺啊,作恶的人在庙中寻求庇护,受害的鬼被拒之门外
　　??听说,至亲之人的鲜血能令鬼怪法力大涨,那么,爹娘兄长,小莲要回家了…………反正,你们也不会管我死活……反正,欠的钱都还不上了,还不如死了干净……是不是啊？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一起上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悬挂在房染的尸体背上被割下了一块皮,用似血的细线绣了一幅戏春图
　　??“你们也别怪我……都是报仇！”
　　??小莲吞食了那些绕缠着徐家少爷的怨魂,附身于一名少女,推其下水.
　　??尽量被灼得剧痛，也止不住心里的快意，哈哈哈哈！终于啊！
　　??那枚黄纸的平安符终于毁了！
　　??冤孽终是得报了！以损毁的平安符为引，防线也终于破了……
　　??小莲杀了个痛快,却也磨灭了她的最后一丝理智,为祸燕洲,最终被玄门中人镇压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