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樱行》丁子芊

31、第31章：秘密

　　夜色深深，晚风吹拂在身，凉意使人清爽。许紫蔓觉得这样的天气令人愉悦，故而迈步进屋时，娇笑声也充满着放松。
　　辛夷花屏风后的燕舒云听到脚步声靠近，笑道：“可算是将紫蔓盼来了。紫蔓可知，我等你的这颗心焦急的，连这夜晚的凉风也吹不灭呢。”
　　许紫蔓站在屏风前，娇笑道：“真漂亮的辛夷花呀，我见你这屏风未曾换过，嗯，难道这是你心上人送得？”一边说，她莲步轻移绕过屏风向辛夷花后的人走去。
　　“我这颗心里唯有紫蔓，难道紫蔓要送我一副刺绣定情吗？”燕舒云笑问。
　　许紫蔓站到他身边，抱起双手，饶有兴致地看向歪靠在椅子上的人。她脸上笑意渐渐消散，道：“我只会拿杀人的东西，绣花针我可是不会的。”
　　“绣花针也能杀人嘛。”燕舒云依旧微笑道。
　　许紫蔓走到他面前，脱下身上男人的外衣，露出清凉的她原本的衣裳。她躬身凑到燕舒云耳旁，琼鼻抽了抽，道：“有脂粉味，难道是你心上人来了？”
　　“心上人不是在这儿吗？”燕舒云伸手将许紫蔓抱在怀中。
　　许紫蔓双臂一推他肩膀，轻易脱离怀抱站起身，话音染着生气，道：“脂粉味可骗不了人，你可别告诉我，你有用脂粉的癖好。”
　　“定是方才侍女为我端茶时染上的。”燕舒云认真道。
　　“哼。”许紫蔓娇哼一声，捡起地上男人的外衣披上，缓步往外走去，道：“那之前，从未有侍女为你奉茶吗？”
　　燕舒云歪靠在椅子上，耳边脚步声已消失不闻。他抬起手臂放在鼻下嗅了嗅，自语道：“我怎么没闻到？”
　　侍女端着茶盘走到他身边，就听他道：“我身上有脂粉味吗？”
　　“先生身上怎会有脂粉味这种东西？”侍女疑惑道。
　　“真是奇怪了。”燕舒云接过侍女递来的茶，一脸疑惑。
　　侍女道：“今晚奇怪的事还有一件呢。”
　　“哦？”燕舒云示意侍女说下去。
　　侍女道：“许姑娘前来，竟然穿了一身男人的衣裳。”
　　“什么？”燕舒云惊诧道。他将茶杯放到桌上，起身往外走去。
　　许紫蔓一离开城主府便以最快的轻功逃走，在荒野之中，宛如飞鸟。
　　可突然，凌空中的许紫蔓双足落地，恐惧看向站在前方的人。他还是那么闲适优雅，浑身不见一丝急躁担忧，亦不见一丝杀意。
　　“夜色已深，紫蔓怎么一个人在荒郊野外呢？这很危险的，万一被人杀了，那可如何是好呀？”燕舒云缓步冲许紫蔓走去，一面担忧道。
　　“我……”许紫蔓双脚缓缓后退，道：“我从不与人结怨的，谁会杀我呢？”
　　“虽不结怨，但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呀。”燕舒云已走到她面前。
　　“你这话何意？”许紫蔓停住脚步问道。
　　“你听不懂吗？”燕舒云惊讶道：“既然你听不懂，那你害怕什么呢？”
　　“我何曾在害怕？”许紫蔓道。
　　燕舒云笑道：“我的夜盲症的确很严重，一到夜晚，我便与瞎子无异，所以我的确看不见你脸上的表情，但……我耳力尚可，你不害怕，那你退什么呀？”
　　“我……”许紫蔓张了张苍白的唇。
　　燕舒云已然动手。许紫蔓立即侧身一躲，可身形尚未站稳，燕舒云五指已抓住她咽喉。她后背抵在燕舒云胸膛，已是囚鸟。她忙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城主饶命，求城主饶我性命。”
　　“你猜我信吗？”燕舒云笑道：“我可是将欧阳世家十三义子杀得只剩两人，你不恨我吗？欧阳世家不想杀我吗？既如此，那你缘何来落花城呢？”
　　“你……”许紫蔓听着不疾不徐的话音。这个人任何时候都是如此闲适优雅，哪怕要杀人的时候。她星眸闭上，沉沉吐出一口气。看来她命尽于此了。她睁开星眸，道：“为什么？欧阳世家与你无冤无仇啊，缘何下这般毒手呢？”她抬起左掌缓缓抚摸燕舒云脸颊，道：“可否完成将死之人的一个遗愿呢？”
　　“哦？紫蔓这就认命了吗？”燕舒云好笑问道。
　　“呵——”许紫蔓无奈摇头，道：“你两招就能杀我啊，在你眼中，我与蝼蚁何异？”
　　“那好吧！”燕舒云道：“遗愿只能有一个哦，紫蔓只想问这一个问题吗？”
　　许紫蔓幽幽一叹，沉默了约莫半盏茶时间，道：“可否将我的尸体交给石青溪。”
　　“哦？原来紫蔓这么喜欢石青溪呀，那我可是要吃醋的哦。”燕舒云笑道。
　　“若你果真会有一分一毫的吃醋，那你是不会杀我的。”许紫蔓道。
　　“琼花宴那日，石青溪怎么一分一毫的吃醋都没有呢？”燕舒云问道。
　　许紫蔓一惊，仰起头看他，随之笑道：“你会完成我的遗愿吗？”
　　“我说了呀，石青溪怎么一分一毫的吃醋都没有呢？”燕舒云笑道：“你真会爱他到将尸体交给他吗？”话音落，他左手一掀许紫蔓紫色裙摆，露出她鲜血淋淋的左大腿。他手指顺着大腿上的伤口缓缓抚摸，疼得许紫蔓浑身颤抖。他道：“是夜盲症三个字。哎，你真不老实。你说，我是剥下你的皮好呢？还是砍掉你的左腿好呢？”
　　许紫蔓狠狠吐出一口气，道：“一具尸体，你想怎样都可以。”
　　“有道理，反正尸体又不会痛。”燕舒云笑道：“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吧！这可是我从未见过的夜晚啊。”他呵笑一声，道：“我从不知星月是何风采呢。”
　　许紫蔓看向满天星辰，明亮闪烁。她道：“你能放开我吗？我在你手下连两招都走不过，你不需要担心的。”她娇娇一笑，道：“我还以为你只喜欢掐我腰呢，原来你还喜欢掐脖子呀？”
　　燕舒云将右掌搭在她右肩，问道：“星月好看吗？风采如何？”
　　“我即是星月。”许紫蔓话音一落，似风一般转过身，藕臂搂住他脖子，樱唇吻上。荒野之中，春风吹拂。
　　一片金莲花旁，石青溪坐在火堆边烤着鸭子。他道：“你要相信我偷师的本事。你闻闻，味道是不是和店里一模一样？”见谢樱一脸认真地点头，他笑了笑，随之疑惑道：“奇怪，好多天不见许紫蔓了，她到底去哪儿了？”
　　谢樱道：“她会不会是摸清了燕青云，所以去找欧阳玉楼报信了？”
　　“那也不至于见不到人啊。”石青溪疑惑道：“可别是出事了吧？”
　　“不会吧！”谢樱否认道：“如今要杀我们的只有燕舒云，可他一直安静的很。”
　　“真是怪了。”石青溪想了想，道：“再等两天看看吧！”
　　阳光从窗口洒进屋内，落在那一架绣朱顶红的屏风上，将艳红的花朵照得更加艳丽。燕舒云手指缓缓抚摸着屏风上的朱顶红花朵，目光穿过屏风瞧着若隐若现躺在床上的人，笑道：“你果真是不老实。原来你左腿的伤口是故意给我看得。”他摇了摇头，道：“也是，看到了你左腿的伤口，自然也就不会怀疑你在右腿留下的夜盲症三个字。”
　　半躺在床上的许紫蔓叹道：“我还以为你能完成我这个遗愿，将我的尸体送给石青溪呢，哎。”
　　“你不应该高兴，你还活着吗？”燕舒云道。
　　“有的时候，尸体比活人更有用。”许紫蔓叹道。
　　燕舒云笑道：“果然呀，你想杀我的心很坚定呀。”
　　“你对欧阳世家下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许紫蔓问。可屏风前的人影依旧在，只不闻人声。她道：“难怪你天天往外跑，却从未离开过落花城。”
　　“我有夜盲症，离开落花城太远，会很危险的。”燕舒云拿着折扇轻轻敲着左掌心，道：“而我有夜盲症之事又不能被人知晓，哎，现在多了一个你。”
　　许紫蔓好笑道：“难怪你总说你不是个夜不归宿的人，哈。我们在一起也不止一个夜晚，我竟然从未发现你眼睛有丝毫问题，你的耳力真是令人害怕。”
　　“若非耳力过人，我夜盲症之事岂能瞒这般久？”燕舒云道：“哦，忘记问了，你那天晚上怎么穿了件男人的衣裳？”
　　“我的衣裳弄脏了，偏偏又赶着来见你，身上实在清凉，回来的路上顺手牵羊了呗。”许紫蔓随意一答，笑道：“还真是要感谢那弄脏了的衣裳，否则我还不知道你有夜盲症。”
　　“你错了。”燕舒云道：“若非那脏了的衣裳，你可以一直做我心上人，直到你查清青云为止。”他话音落下，久久不闻人声。一刻后，他道：“伤口如何了？”
　　“好了七八成，再过个两三日便能痊愈，连疤都不会见。”许紫蔓幽幽道。
　　“那就好。”燕舒云颔首道：“要放松心情，伤才能好得快，所以别太过用心想事情。”
　　石青溪摘下一朵金莲花咬在嘴中，抱起双臂坐在草地上沉思。约莫一盏茶后，他道：“不对，许紫蔓肯定出事了。”
　　谢樱皱着眉道：“好多天没见人了，她就像失踪了一样。”
　　“只能是燕舒云了。”石青溪摘下嘴中的金莲花，道：“偏偏燕青云这人又不爱出门。”他沉默几息，又道：“许紫蔓被燕舒云关起来了，如今不得自由。燕舒云干嘛要将人关起来？”
　　“你……确定？”谢樱坐到他对面去，皱着眉问道。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石青溪将金莲花咬回嘴中，道：“许紫蔓如今失踪，整个落花城除了燕舒云还有第二个人吗？”
　　谢樱担忧道：“那会不会是燕舒云杀了许紫蔓啊？”
　　石青溪道：“难说呢，但燕舒云没道理这么久了才动手啊？”
　　“说不定有耐心呢？反正他从来都钓不上来鱼，还不是隔三差五就去钓鱼？”谢樱道。
　　“许紫蔓可能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石青溪轻声自语，道：“但若是真的，燕舒云会杀她吗？”他站起身道：“我离开一会儿。”
　　天色黄昏，晚饭也已摆上桌。燕青云将鲫鱼豆腐汤喝去了大半，才看见沉到底的紫藤花。只可惜娇花已被烫得毫无风采了。
　　卧房内，燕舒云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出现，从椅子上站起身，道：“不要出声哦。”他冲坐在对面椅子上泡茶得许紫蔓说，迈步走出卧房。
　　许紫蔓瞧着他背影，一如往常。若非那晚那一件男人的衣裳，她至死都不敢相信燕舒云会有夜盲症。
　　燕青云绕过辛夷花屏风瞧见坐在椅子上打盹的燕舒云，道：“你要睡为什么不去床上睡呢？”
　　“今夜风景好，何必会周公？”燕舒云闭着眼道。
　　“哈。”燕青云道：“你是在睹物思人吧！也是，玉娘孩子都三个了，你也只能在这儿看屏风了。”
　　“青云，说话不要总是扎人心。”燕舒云无奈摇头。
　　“那你继续睹物思人吧！”燕青云丢下话，迈步便往里走。
　　燕舒云道：“青云，止步。再往前就是我的卧房了。”
　　“你的卧房我不能进吗？”燕青云疑惑道。
　　“今晚有些不太方便。”燕舒云道。
　　“哦？”燕青云疑惑的目光投向里屋，却只能见门帘。他看向燕舒云，问道：“有人？”
　　“都说了，不太方便。”燕舒云依旧闭着眼道。
　　“屋内有人，你却在屋外睹物思人，哥，你真会玩。”燕青云好笑摇头，道：“你什么时候动手杀掉许紫蔓跟石青溪以及谢樱？”
　　“杀他们三个，用得着我动手吗？”燕舒云反问道。顿了顿，笑道：“而且为什么要杀掉他们呢？”
　　“许紫蔓很明显就是来探路的。”燕青云落座到他常坐的椅子上。
　　燕舒云仍旧闭着眼，折扇竖起，一端抵在翘起二郎腿的膝盖上，再叠起双掌，掌心压着折扇，下巴就抵在手背上。他道：“探路就探路呗。”
　　“欧阳玉楼派许紫蔓来落花城，已经表明心思了，你真不怕欧阳玉楼来杀你？”燕青云好奇问道。
　　“来就来呗，欧阳玉楼归我，其他人归你。”燕舒云道。
　　“有病。”燕青云起身往外走，道：“随便你吧！反正死的是你又不是我。”他走出屋子，沿着走廊来到卧房的窗外停步，目光落在那一架朱顶红屏风上。而屏风后，烛光明亮，一个女子身影若隐若现，落花城本地出产的茶叶香气四溢。他转身往前走，往自个儿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