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尔为神》南野102

2、天帝

　　“师妾长驻，战场为家，捐躯赴难，非为痴傻?命似飘灯，身若飞絮，一拜千人骂，一跪万人打……”人间的集市上，一个佝偻身子，发须尽白，衣衫褴褛的老头哼着曲半疯半癫地一路撞人过去，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梳着两个丸子头的粉衫少女。
　　“爹，爹，你慢点儿！”少女眼见着就要追不上，急急地喊道。
　　“老翁，您女儿来接你了！”人群中有几个好心人喊道。
　　“快，快拦下我爹爹，他因为我阿爷去世疯了，我好容易才找到他！我得带他回去，阿娘还在家里等！”见有人回应，少女赶忙喊道。
　　“不回去，不回去！她是坏人，就是她杀了阿爹，我才不要和她回去，你们赶拦我我立马死给你们看！”那老头忽然开始嚎啕大哭，一路急奔。
　　周围原本打算帮衬的人听了这话，原本抬起的手停在空中，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迹，英！”禽骨厘这下怒了，顾不得维持脸上那柔弱的少女急色，愤怒地喊道。
　　街边茶馆上的旌旗随着这喊声飘了几下，禽骨厘心想人们这下说不定都在庆幸没有助纣为虐了。
　　“救命啊，救命啊，坏人来抓我啦！张老爷别杀我！我会好好侍奉您的！别杀我！别杀我！”老头一个趔趄绊倒在地上，脸直直地栽到地上，糊了一脸血。
　　“风官还不帮忙！”少女见状赶紧喊到。
　　集市上忽然起了大风，待它停下时，少女和老头都不见了踪影。

　　天界大小神仙都知道南陆自禽骨武死后就一蹶不振了。这体现在新任大殿主禽骨英天天去人间厮混没个正形，体现在少殿主禽骨厘天天跟在禽骨英后面追着打，体现在太朱殿十八位殿神的壁画再没有显出法光。
　　自盘古开天地后，初代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神陨化为天道，其后人各在最东，最西，最南，最北划分四地分别名为东西南北陆。世界共分人神鬼妖魔佛六界。四大陆本与天界不相往来，但随着天道的消失，东陆青家，西陆白家，北陆玄家与天界形成了合作关系，四者共同游走于六界以人力维护破损的天道。
　　东西北三陆与天界在人间有着美名，而那掌火的南陆朱雀却并不炽热。南陆在初代朱雀在神陨后就破败荒废了。直到九万年前的神魔大战，通体黑色的鸦青将军以五万鸦青军将四十万魔族逼至天鬼两界的交界处师妾，天帝才把南陆赏了出去。
　　禽骨为鸟骨，化形有翼。一来二去，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禽骨一族一跃成了南陆朱雀后代。但凡前线战事吃紧，人们见到禽骨族拄着拐杖的看门大爷也得恭敬地叫上一声“夫子”。
　　南陆的主体是上引宫，上引宫的主体是太朱殿，太朱殿的重心则是入殿后的鎏金壁画，十八位太朱殿神在上方熠熠生辉。说来好笑，这荒了百万年的大殿自禽骨武入主南路后，开始有人说此壁画为雀神神陨后的寄托处，凡是为这世间造大福者，死后皆列于墙，庇佑后来之人。
　　因了那个传言，在禽骨武作战的那段时间，人们都说他死后一定会成为太朱十九神。然而他的最后一战败了，只留了不到十分之一的鸦青军一路狼狈地裹尸而归。天界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天帝在禽骨武死后迅速派兵十万驻守师妾边界，好不果断。

　　“凡人?”天帝端坐殿上，宝相威严。殿下的禽骨厘和迹英都跪着。
　　“是。家父……”
　　“诶呦!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禽骨厘算得上落落大方，但那个疯老头迹英却是嘴唇哆哆嗦嗦地不停嘟囔着。
　　“我倒不知道鸦青将军原是凡人一族。”
　　“阿爹他是将军从人间领养回来的。”
　　“你们尊他为南陆新殿神?”
　　“不当殿神，我不当殿神！殿神有什么好，好事不留名，坏事恶名扬，我才不去师妾，不去！去了就是送死！谁傻谁才去！”疯老头不跪了，趴地一声躺到地上打起了滚。
　　今日并非正式上朝，大殿里远不及平时热闹，但就是这在场的寥寥几人，都在这瞬间被老头勾住了眼睛，心里嗤笑着。
　　“我恨他，我恨他！自己掀起的仗自己不打，偏要让个莽夫去！莽夫才傻，只会送命，只会送命！”老头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在场的人却脸色变了一变。
　　“阿英。”禽骨厘轻轻地唤了老头一声，老头止住了哭声，泪却还是流着。
　　“陛下莫怪，我们禽骨一族一向没有成大才的命，只是将军英武，才让我们辉煌了一代。现如今禽骨一族已不剩多少人。阿爹他是凡人，而我愚笨，在报丧那天才化成了人形。我们深觉不配……”
　　“你们仍在南陆。不必另寻他处。鸦青军已付出太多，天界早该接过禽骨的重担。”天帝发话。
　　“谢陛下。”
　　“好好照顾阿英。我记得那年蟠桃会他还给我递过酒……”
　　“谢陛下……”
　　“带他回去吧。”
　　“好，好，好！”那躺着地上，眼角还带着泪花的老头一下子蹦了起来，一步一颠，三步一蹦地就跑了出去。
　　“阿爹!陛下”禽骨厘对着迹英喊了一句，又对天帝点头致歉。
　　“去吧。”
　　“谢陛下！”禽骨厘追了出去。天帝看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有些愣神。
　　一切变得太快。就好像顷刻间春花化雪，那个莽撞的少年长成威武的将军，在接过南召令的第二天奔上战场，再回来时就成了冷冰冰的尸体。他没有妻子，没有儿女，没有像样的宫殿。只有提起那场危急无比的神魔大战时，才有一丝他的身影。
　　“那是他的孩子吗？”天帝问。
　　“许是吧。”不知是谁回答。
　　“两个平安的孩子。”
　　“南陆要收回吗？”
　　“本就荒置着，不收也罢……”
　　一阵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