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在撩我》杳杳不归舟

80、第八十章

　　周四返校，周五就要放假了，这也是林星野愿意答应白思娣来学校的原因。周五下午第二节下课铃一响，林星野拎起书包就往家里赶，一路疾驰，祁砚在楼道口就看到他就直皱眉头，没忍住就喊了一声，“慢点，注意安全”

　　林星野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立刻大步往前走。

　　祁砚稍后在手机里收到一句——好，你也小心。

　　再抬头看跑没影的走廊，心里生出几分疑窦来，但很快又觉得自己多想了，星野这周都来学校了，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

　　“阿砚，你在看什么。”后头的许子昭莽莽撞撞冲了上来，

　　后头的方隽没好气地拽住了脚上没个把门的许子昭，“你慢点行不行，这是楼道口，你想摔个脑震荡是不是？”

　　许子昭自知理亏，嘟囔了一句“知道了”，而后伸着脖子又看了看祁砚左右，“怎么你今天没跟星野一起走呀？”

　　祁砚抬眼看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却看得许子昭背后发毛，他转了转眼珠子，“星野他是不是这两周都很累啊，今天的课他睡了大半，以前从来没看过他这样，倒是比迟岛睡得还多了。”

　　后头慢悠悠赶上来的迟岛：“……”

　　“还说人家呢，你今天听了六节课，就两节课入脑吧，老是走神。”

　　许子昭没好意思地摸摸头，“说星野呢，别扯我身上好不好。”

　　祁砚再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然后顺手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估计是累了，周末好好休息应该没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今天林星野匆匆忙忙的身影纵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路疾驰的林星野比平时早十五分钟到家，放学后他就第一时间打开了微信，里头白思娣发的消息说，林志孝已经出院了，现在他们已经在家里了，叫林星野不要担心。

　　林星野只看了一眼便熄了屏，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里。

　　只紧锁眉头的昭示着他的不平静，在地铁里，他站着人群里，眸光幽深，手握着栏杆，外套袖子往下滑落，露出了一道深深浅浅的痕迹，红色弥合，变成深色的疤痕，错落交错。

　　林星野很快注意到，立刻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当即看向了四周，见没有熟悉的人他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他靠在地铁的窗边，看着在黑暗中疾行的地铁，一颗心始终悬着，临走时医生的欲言又止，委婉提醒始终在耳边。

　　这两周他陪着林志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林志孝的精神状态，似乎是不太对劲，他按照以往的经验应对，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想到这里，林星野扶住栏杆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地铁一站站过，按照既定的方向不回头，奔向终点，每前进一站，他的心便沉重一分，大抵人在面对困难时，总想着退缩，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要这辆地铁永远不到目的地，这样便可不面对。

　　下一站到了，进来一对情侣，恰好有空位他们便坐下了，两人一人带着一只耳机，彼此听着同一首歌，目光对视上的时候，总会笑，他们手牵手，偶尔分享自己的趣事，很快就笑作了一团。

　　林星野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垂下眼眸，自嘲一笑，眼下的每分每秒都像是偷的，他不知道又有多少的时间能给他。

　　从寒假到现在，他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里全是祁砚。

　　他有时会想，这个梦他能做多久。

　　林星野不由自主地碰到了手腕上处的伤疤，慢慢摸索，凹凸不平的触口像是心底的洼地，撕裂开的时候有血流出来，麻痹的神经感受不到一点痛苦，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是幻觉的血还是现实的血。

　　今天的浑浑噩噩，看见题目时的精神错乱，静不下来的半点心，他仿佛被割裂成两半，一半清醒，一半痛苦，现实和梦境的反复交织让他感受到压抑和难受。

　　他想，或许这一天很快就要来到了吧。

　　地铁门叮一声打开，林星野蓦然抬头，然后抬起脚步慢慢走了出去。

　　***
　　“阿志，今天的药该吃了吧。我拿水给你。”白思娣的声音响起，站在门口的林星野顿住，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迟迟不打开。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像是药瓶砸在地上的声响。

　　噼里啪啦地摇个不停。

　　“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病！你别听那个狗屁医生说什么，什么狂躁症，我听不懂，老子没病，精神好得很！”

　　林志孝的怒吼似乎能穿越门板，直直砸在林星野身上。

　　听到“狂躁症”几个字的林星野的心咯噔一下，一时间脑海一片空白，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耳朵嗡嗡作响，千万种情绪在脑海里颠来倒去。

　　紧接着就听见白思娣小心翼翼的说话声，“阿志，这啥病咱也不懂，但是听医生的准没错。咱们好好吃药，慢慢调养就好了。”

　　说着就弯下腰去把药瓶捡起来，还用袖子仔细擦了擦，走到了林志孝的身边，她是不懂什么病的，只是听医生的那么回事，就应该吃药才是。

　　“我没病！”林志孝挥舞着手臂，噼里啪啦就把水杯打碎在地，眼睛死命瞪着白思娣，喘着粗气，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赤红的脸肿胀，看上去有些狰狞。

　　“阿志！”白思娣有些着急。

　　“林星野呢？他怎么还不回来？什么狗屁书就不该去读了，你没事把他叫去上学干什么！我现在每天必须要看见他！你听到没有！”

　　林星野握住的把手的手骤然收紧，呼吸也停止了一息，瑟冷的寒冷从心底里直蹿四肢百骸，熟悉的疼痛又再一次袭来，眼前似乎有些模糊。

　　“不行！林志孝我跟你说，别的什么都可以，就星野上学这一点，我死都不会同意。”说起这个问题，白思娣猛地抬头看过来，死死盯着林志孝，手中的药瓶也攥在手中，指尖发颤，但眼神却坚定无比，如同一只护住幼崽的母兽一般分毫不让。

　　“我儿子他想读书就去读，我砸锅卖铁都要供他上学，有我在一天，谁都不能毁了他！”白思娣低吼出声，压抑在喉咙里的声音嘶哑而坚韧。

　　林志孝浑身发抖，手指也不住地大力摇晃起来，一口气堵在肺腑里，“你个疯婆娘，他是我儿子，我要见他，我每天都要看见他！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了。”

　　怒吼到最后一句，握紧拳头的手用力砸在了轮椅上，发出愤怒的声音。

　　白思娣似乎也被他自己砸自己的行为吓到了，扑上前去抓住他的手，带着哭腔和示弱，“阿志你也说了，星野是咱唯一的儿子了。我们不能不为他着想。你冷静一下好不好。”她慢慢拍着林志孝的背部，“我们之前说好的，要好好供星野上学。”

　　“我不出去了行不行，接下来我就在家里照顾你，这么多年了，我该回来陪陪你了。”

　　林志孝的眼眸有一瞬的呆滞，激动的情绪渐渐被温和的声音安抚住，他抬头去白思娣，“你不走了？”

　　白思娣见终于有突破口了，当下挤出一个笑来，“对，星野高考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是该好好陪陪他，你的病我也不放心。工作也停一段时间，所幸还剩点钱，够我们仨过活一段时间。”

　　她重新走到了桌边，倒了一杯水，朝着林志孝的方向走过去，“我不走了，这些年留你一个在家里也是我的错。”

　　再拿起手里的药瓶准备递过去，“你好好吃药治病，我们——”

　　林志孝直了直眼，似乎有些呆愣，而后反应过来，脑子里那根执拗的筋就没正过来，“不行，我要见到星野。我要看着他。”

　　语气虽然是软化了，但是还是那一副不肯听的样子。

　　白思娣愁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这怎么行，孩子马上就要高考了——星野？”

　　林星野推门走了进来。

　　他脱了鞋，在白思娣注视的目光里慢慢走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灯光里，他似乎能看到母亲眼底眼泪和数不清的白发，轻轻叹了口气。

　　【妈，没事，我可以办理走读。】

　　“这怎么行，这高考——”白思娣急了，眉心紧皱。

　　【妈！爸爸这样我也不放心，没事，就是走读，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回家也可以缓解压力。】

　　母子俩对视了良久，她哽咽着声音，捂住脸，“星野，是妈妈没用。”

　　眼泪顺着粗糙的脸滑落，被手指温柔地擦去，白思娣有些看不清，只想起从前襁褓中的孩子，从咿咿呀呀稚儿，长到如今这般年岁，还要被家庭拖累，“我的孩子，你怎么那么命苦。”

　　“都是妈妈的错。”

　　林星野倾身向前，抱住了流泪不住颤抖的母亲，像从前她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一般，轻轻哄她。

　　没事的妈妈，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白思娣在林星野怀里不住地掉眼泪，看着他明显消瘦的脸庞和眼底的乌青，心头就像是有一千根针在胡乱扎，疼到缩起身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