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在撩我》杳杳不归舟

6、第六章

　　第四节课是体育课，高三了体育课管得松，体育老师一般召集大家集合，一起做个拉伸运动，跑两圈意思一下就宣布解散了。

　　女生成群结队拿着书包试卷跑到形体室蹭空调写试卷，而男生大多抱着篮球组队打球赛。

　　篮球场很大，几个星期下来也确定了球场位置的归属。

　　三班和八班是同一节体育课，所以两个班几个爱打篮球的总凑在一起玩。

　　秋日烈日当头，头顶的太阳像是火烤一般，晒得地面都起皮。

　　祁砚被这日头晒得有些发闷，在原地活泛着筋骨，预备等下的球赛，将黑色的鸭舌帽压低些，看到了不远处孟周带着八班的人过来，手里还抱着球。

　　孟周一般自己带球，体育器材室的球材质不好，预算有限，打起来没有什么手感。

　　祁砚眯着眼睛，看着飞过来的球，双脚一踮，轻轻松松接住了那个球，眉眼清隽，眸光在阳光下细碎，分外养眼。

　　他嗤笑，“欠是吧。”

　　孟周换好了篮球服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格外嚣张，嘴角扬着一抹坏笑，痞气十足，体格健壮，身材劲瘦，漂亮的肌理流畅而有力。

　　“咋还上场了砚哥，昨天不是借了活络油，我瞧着你也不像有伤的样子。”

　　提起活络油，祁砚就想起了昨天辗转反侧到三点的经历，《清心咒》的旋律还萦绕在耳畔，没精神的一早上，莫名心堵烦躁。

　　他眉宇冷清，凌厉的眉峰轻抬，加上烈日当头，显出了几分不耐烦，顺手将手中的篮球扔回给了孟周，“没伤，打不打？”

　　“球都带了，打啊。”

　　一旁的方隽他们早就热好了身，互相打闹着，看到要开始打球了，斗志都起来了。

　　林星野懒洋洋地坐在不远处的看台，视线不远不近缀着篮球场，额发在阳光的打照下变得金灿灿的，冷白玉的肌肤呈现出了几分朦胧破碎感。

　　他不经意地抬头，发现了眼前的阴影，逆着光，他抬眸看去，熟悉而温热的气息传来，头被鸭舌帽罩住。

　　“外头晒，戴着。”扔下一句，祁砚就走回了场上。

　　不远处的孟周看到了这个场景，笑着撞了一下祁砚，“你的小跟班啊。”

　　“滚，会不会说话。”

　　“对对对，同桌。”

　　林星野不舍得将鸭舌帽摘下来，只略微调整了一下位置，遮住了刺眼的阳光，靠在椅背上，长腿随意放下，拉长了影子。

　　手指捏上鸭舌帽的一瞬间，指尖仿佛连同心脏，触电般，烟火璀璨。

　　不是第一次带祁砚的帽子，可每一次的心动不减半分，如空中来回飞置的篮球，卷入云端，踩不到实处。

　　场上，青春的荷尔蒙随意挥洒，少年肌骨紧实，分毫不让，篮球在塑胶场地上来回弹跳，发出闷顿的声响。

　　一场打下来，双方的比分咬得死紧，祁砚是主力，被孟周死防着，一球一球来回胶着。

　　汗水肆意，祁砚的眼很亮，黑曜石般闪，恍若天上星，不同于他在课室的散漫，他像是一匹孤傲的狼，目光狠厉。

　　一场篮球赛下来，林星野的目光全在他身上，也就只有这一刻，他能够肆无忌惮地看他，毫无顾忌。

　　场上少年们碰撞攻守，意气风发，轻狂张扬。

　　光影斑驳间，割开回忆与现实的长廊。

　　林星野恍惚间想起了第一次见祁砚，也是在篮球场，彼时他藉藉无名，活得像一座孤塔，下了晚自习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篮球场，看到了场上正在进行的篮球赛。

　　他抱着书站在了原地，一点都不想回宿舍，不去想每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不去回忆在宿舍枕头上发现玻璃渣时的心慌，不去想牙刷牙膏被人随意扔进垃圾桶的无奈。

　　有道是百口难言，何况举众的恶意如流。

　　他低着头看着鞋尖，被黑夜染上薄光。

　　侧耳，篮球场上传来了欢呼和鼓气声，他顺着球场上的灯源来去，一个高挑的男生轻轻一跃，手掌翻转，三分线外篮球稳稳入筐，引来场下的热烈地喊叫。

　　惊鸿一瞥，三分的月光，三分的冷白灯，三分他眼底的光揉碎在一起，蓦然，林星野的心漏了一拍。

　　万千尘埃被虚幻，他只看得到他一人而已。

　　再后来，林星野下了晚自习就来碰碰运气，他不敢打听，也不敢问，只一个隐隐约约念头在心里。

　　十次有八次是遇不到的，可他仍每日来球场附近走走停停，等一个可能，偶有的遇见也只敢远远的看一眼，不敢靠近。

　　林星野知道了他穿什么颜色的鞋，背什么样的包，笑的时候眉眼的弧度。

　　再有一次，便是他再一次换宿舍了，没有很好，越发沮丧的心情如洪水猛兽吞噬着他，他拖延着每一分每一秒回宿舍的时间。

　　站在球场边，这一次他没有找到祁砚，黑夜将悲哀披在他身上，垂着眼，看灯光蔓延处的人影憧憧。

　　“小心！”一颗球飞了过来，毫无防备的林星野呆愣在了原地。

　　下一秒，他被人揽过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干净清冽的气息包围在身侧，他浑身僵直。

　　“孟周，你的球能不能长点眼睛。”

　　“你不是不来吗？”

　　交流的声音隔空传递。

　　“你没事吧？”祁砚见他站直了，松开了手，问了一句。

　　林星野被突如其来的相遇吓了一跳，慌忙地摇了摇头，抓着书包带子的手紧了几分，低着头似乎是很紧张的样子。

　　心跳几乎要压抑不住，他耳朵处热到发烫，一张脸满是无措。

　　还没等祁砚再说什么，他就低着头走了。

　　“怎么了，那个人有事没有？怎么走那么快？”

　　祁砚罕见地愣了一秒，然后狠狠捶了孟周一拳，“你自己打的球还赖我。”

　　后面祁砚和孟周说什么林星野一点都没听进去，他脚步不停走出了操场。

　　到了一处，死死捏着书包带，林星野撑着回头去看依旧打着冷白大灯的操场，后知后觉的空虚蔓延在四肢百骸。

　　他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走那么快，还没来得及多看祁砚一眼。

　　之后，林星野再去球场，就没遇到过祁砚了。

　　如此，每过一日，那份遗憾和缺漏便一日一日放大，蚕食着心房，他开始反复回忆着那个晚上，相遇的每一帧都被拉得无限长。

　　高三分班开学，林星野背着书包慢慢走进教室，按照学号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旁边的桌子上趴着一个人，头上盖着黑白相间的校服外套，看不出来是谁。

　　他走过去坐下来，那人动了动，掀开了外套，靠在椅背上，眉眼散漫清隽。

　　不经意的一眼，林星野拿着书的手顿住。

　　他说，“你好，祁砚。”

　　轰的一声，林星野眸光滞了几分，心底潜藏的情绪奔流而出，烟火绚烂，火树银花，漫天的晕彩烂漫。

　　他在给祁砚的便签纸上写：你好，林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