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在撩我》杳杳不归舟

5、第五章

　　林星野以为自己今晚睡不好，谁知道回到自己床上之后侧躺着，盯着眼前白色蚊帐遮盖下的白色墙壁，未散的清冽气息萦绕，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的落下，最后慢慢睡过去。

　　这头他睡得安稳，祁砚倒是摊煎饼翻来翻去，只觉得莫名燥得慌，数了一会羊之后放弃了睡觉，从枕头一侧掏出了手机，盖着被子，玩起2048来。

　　睡眠这玩意就是这么奇妙，玩了好几把游戏没困，反而越来越精神。但是吧，他困，就是那种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一方面困，一方面死睡不着。

　　被子里又闷热，险些给祁砚热出汗来。

　　他睁开眼睛看向了头顶的蚊帐，不经意地余光落到了对床睡得安稳的林星野，暗骂一句小没良心，又想起了他在床上侧躺着，指下的肌肤平滑，骨肉匀称，忍着痛的时候紧拧眉心。

　　祁砚越是不想去想，让自己赶快睡觉，就是越去想。

　　最后开摆式地掏出了耳机，顺手点起播放，那圣洁的音乐播放入耳，祁砚抬眸看去，发现是《夜晚的宁静》，也没去理它，就顺着歌单放下去吧。

　　哪里知道，这《夜晚的宁静》播到半分钟，祁砚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许是半梦半醒中，他想，原来这还挺催眠的。

　　***
　　“怎么迟岛睡就算了，今天阿砚也在睡？”

　　许子昭咬了一口曲奇饼，鼓着腮帮子，说话还含混不清。

　　此时第二节下课，中间有一个大课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罕见地祁砚也趴了下去。

　　反倒是迟岛坐起来转着笔在写练习题，神色认真，听到许子昭前半句，从姜书齐桌上顺走了一个巧克力朝他脑门上砸。

　　“我睡怎么就算了？”迟岛手指流畅地转着笔，刚刚第二节上课的睡痕未消，坐起来身来看人的眼神有几分的疏离。

　　许子昭是被砸惯了，像是早有预备，一抬手就接过那巧克力，塞进兜里，“那可是姜大少爷买来送女朋友的，等等他要跟你急。”

　　闻言，迟岛又从隔壁姜书齐那顺了两个巧克力，一个扔给了正在看书的林星野，一个自己拨开吃了。

　　“没事，他让我帮他买的，我坑他，买多了，分都分不完。再说了，他是买给他女朋友那群小姐妹的。啧啧啧，真是全方位渗透，看来是爱惨了。这不，大课间都跨楼去约会了。”

　　姜书齐女朋友是文科重点班的，文重和理重在不同楼，不同层，隔老远。照姜书齐的话来说，是翻山越岭的双向奔赴。

　　晚自习下课之后两人会在走廊里牵手，看不见人的时候亲热一下。

　　老何是不管这事的，只要不影响学习，他就当瞎子，可文重的班主任特别严，死抓早恋，因此他们每次都会尽量躲着人走。

　　许子昭吃完了曲奇饼，喝了口水，又拆开了巧克力，一刻都没停下来吃。

　　此时，英语课代表抱着一大沓的试卷来发，是上一周的周考的试卷，她先将成绩排行表贴在了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接着再一张张发试卷。

　　三下五除二许子昭麻溜地把东西吃完，一抹嘴，就凑到后面的黑板上看成绩。

　　每次看成绩都是一大群人围观，许子昭好不容易挤进去眯着眼扫荡起来。

　　老师排名成绩很仁慈，不公布姓名，只放学号在前头，一定程度也照顾了学生的自尊心，不过总有人的学号重复出现，排在前头，像是焊在成绩单上，望尘莫及。

　　打印的成绩单字不大，许子昭抬了好一会的眼镜，才找到自己的排名，班级三十，又扫去了前面几个学号，默念地思索片刻。

　　回到座位上之后就耷拉着脸，肉嘟嘟的脸明显地不高兴，林星野察觉到了许子昭的不开心，抬手拿起刚刚迟岛给的巧克力和书桌里的曲奇递给了他，以示安慰。

　　许子昭化悲愤为食欲，狠狠撕开了曲奇的包装袋，见迟岛埋头写作业，嘴角拉下，目露哀戚，涌出几分愤愤来。

　　“迟岛你怎么天天睡英语还能考第三，我不平衡！”

　　迟岛刚好拿到了自己的英语试卷，红晃晃的分数139，然后随手塞进了桌肚子里，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手头转着的笔不停，“我总分还考第二呢，那你岂不是更不平衡。”

　　许子昭仰天悲戚，佯装抹泪，“我，累死累活背单词，刷题。你，每天睡觉，考第二。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其实这话说过了，迟岛并非不学习，只是脑子灵活些，做题效率高，花的时间少，事半功倍。而许子昭说的他的睡觉则是跟别人都不一样的作息。

　　许子昭称之为阴间作息。

　　别人刷题，迟岛睡觉，别人休息，迟岛学习。所以他习惯晚上开夜车学习。

　　不过看上去就是没在学习上花多少时间。

　　英语课代表抱着试卷正好走到了林星野的身边，她眼前一亮，将试卷放到了他桌上，“林星野，这道题为什么不选c啊？”

　　林星野抬头，先是手一拂，将课代表怀里抱着的试卷垂落的边缘撩了起来，隔壁的祁砚趴着，试卷会扫到他的耳朵，这样睡得不舒服。

　　课代表见状不太好意思的退后了一步，面上写满了歉意，压低了声音，“不好意思啊，我没有注意到。”

　　林星野抱以善意一笑，接着撕下桌上的便签纸，看了会英语试卷完形填空上的题，回忆了一下思路，然后抬笔写下解释。

　　英语课代表接过，恍然大悟，“原来是一词多义，这个空结合上下文考得也太刁钻了吧。”

　　晃了晃了便签纸，她扬起了明媚的笑意，“谢谢啊。”

　　班里的学生都会互相讲题，交流思路，碰撞出思维的火花，有时还会争论起来，把第三个人拉入战区。

　　找林星野讲题是最舒服的，他细致认真，虽然不会说话，但是笔下写得解释清晰明了又详细，从来不会不耐烦，要是看不懂就继续解释。有时候一道题可以写一页纸。

　　许子昭眯眯眼，偷瞄林星野的试卷分数。

　　正要收起试卷的林星野看到了他的注视，就将试卷递了过去，以为他也有什么题目要问。

　　谁知许子昭哭嚎，“这一个组就我是个垃圾。一个两个都考那么高。我周末还偷偷回去报一对一补习了，结果还是没多大成效。”

　　方隽刚从办公室里回来，就站在后门处环抱着臂，“113不错了，照你开学那104的成绩，再低一点都不一定能进重点班。”

　　闻言，许子昭将林星野的试卷抱在怀里，“苍天啊，让我吸吸欧气，膜拜大佬，什么时候让我也考146啊。我家祖坟冒青烟了我都不一定能考这么高。”

　　一直趴在桌子上的祁砚胡乱揉了一把碎发，摘掉耳朵里的耳机，坐了起来，脸上还残留着朦胧的睡意，随意撑着下颌目视前方，眼底迷蒙，还没从困意中挣脱。

　　昨晚整到两点才睡，前两节课跟念经一样，刷了一会理综，第二节课间就趴下了。

　　旁边林星野递来了一颗薄荷糖，祁砚撕开后含着，勉强才精神了些。

　　“叮铃铃~”上课铃响，祁砚眯着眼睛看着老何走了进来，算是彻底清醒了。

　　国际惯例，老何先是老生常谈，说了说了最近班里的学习情况，说完之后拧开了常年带着的保温杯，里头泡着养生茶，他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从周新开始，一个接一个来啊，长太息以掩涕兮。”

　　坐下一众哀号，大脑飞速转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背来着，但是没有人敢翻书，背不出来是一回事，翻书被发现抄《离骚》几遍是大事。

　　后头的人陆续起来，背出来的人气定神闲，背不住来的人磕磕巴巴。

　　周新是第一列队第五个，可能是太紧张了，后面的人卡住了，于是被老何记下名字后坐了下来，下个就轮到了林星野。

　　他拿起了一个小白板，黑色大记号笔在上头写着诗句，刚刚写第三句的，结果前面的人没背出来，于是他擦掉写了第二句头几个字。

　　林星野不会说话，高一高二的时候课堂回答问题从来都是不参与的，活得像是透明人一样，一般回答问题开火车到他这里就会略过。

　　而老何成为班主任之后送了一件礼物给林星野，便是这个小白板，也跟各科任老师说了，要让他参与到课堂中来。

　　过了一会，林星野写完了，将白板举了起来。

　　老何年纪大了，看不太清楚，“祁砚，你同桌写的什么，念一下。”

　　祁砚看向了白板，“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顿了顿，他继续背了下一句，“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

　　他是开火车的下一个。

　　老何听到回答后点了点头，接着让祁砚隔壁的起来继续背。

　　林星野刚搁下了笔准备翻书看自己写的字，“鞿”比较难写，他不确定对不对。

　　下一秒，毫无预兆的，祁砚凑过身来，修长的手指指到了那个“鞿”，“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的鞿，写错了。”

　　《离骚》的字句许是拗口的，千年前楚语的缠绵在他低语中多了分缱绻，扫了耳朵，让人心湖泛泛。

　　林星野拿着笔的手顿住，觉得耳垂处有些酥麻，温热的气息如羽毛，飘过后不留痕迹。

　　他的目光落到了祁砚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心像是被一口大钟罩住，撞了一下，暮鼓晨钟，刹那的寂灭，什么背书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面不改色的翻起书，林星野垂下了长睫，点了点头，然后将那个字擦去，规规整整地重新写了一遍，格外认真，一笔一划，一横一捺。

　　祁砚失笑，坐回位置上从桌上拿出了物理试卷，刷刷地写着，认真而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