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在撩我》杳杳不归舟

21、第二十一章

　　“阿砚？你有没有在听？把兜兜带来呀，我们人多，丢不了。”

　　“不去，有事，挂了。”简单六个字，祁砚就挂了电话，牵着祁兜兜往那边走过去。

　　路途不远，不过百来米的距离，地上飘着几张寻人启事。不远处，祁砚看到林星野弯着腰捡起地上的纸，手里还拿着一叠。

　　看颜色和大小同刚刚那张寻人启事一模一样。

　　心头蒙上了些许的异样，祁砚下意识地脚步就放慢了些，还没想好说什么，祁兜兜这个急性子就先叫开了。

　　“哥哥，你走快点呀。”

　　像是林间惊鹿，林星野俯下身的姿势定住，抬头看了过来，清澈的眼神晃过了些许的懵然，而后手上动作慌乱地将一大叠纸放进了黑色大书包里。

　　慌张中，还掉落了几张在地上，散落的纸张被风吹走了几步，林星野三两步向前，迅速捡了起来，一股脑全部塞进书包。

　　站起来的时候，他看到正好祁砚也往这边来。

　　一双手似乎有些无处安放，林星野僵直着身体，肢体不太协调，一瞬间不知道手是手，腿是腿了。目之所及是祁砚牵着孩子不断靠近的身影，他还是第一次在外头遇到祁砚。

　　刚刚太着急了，额头上密布着一层细汗，看上去肯定很狼狈。

　　他咬着唇瓣，嘴角抿出一个弧度，莫名的紧张和慌乱如潮水般争先恐后拍打岸边，手指攥进出了些汗，耀眼的眼光下，他纤细的睫毛颤动着，掩盖住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愧和悸动。

　　今天出门是随意选的一件白色T恤，套在身上就出门了，也没来得及在镜子里照照现在自己一幅什么模样，或许是怪异不和谐的。

　　大抵在钟意之人的面前，会在意他的每一分眼光。

　　从前他不甚在意的东西，如今却伴随着些许的失落包裹着他，一下子心就低落了下来。他知道这样的情绪庸人自扰，站在这里他自己都觉得自矫情地很，阳光刺眼，照得眼眶都有些酸痛。

　　而在祁砚的眼里，林星野站在那里呆愣的像只受惊的兔子，白t将衬得更瘦白了，清澈的眼神里怔怔，不期然看到人心里去，像是很认真对视，仔细看才发现他在发楞。

　　细软的额发仿佛洒满了金碎，阳光温柔地给他的轮廓打上柔光，祁砚走过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傻眼了？好巧。”

　　林星野眼睫不经意眨了眨，而后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乖巧。

　　祁砚眸光一定，平直的眉峰微抬，嘴角扬起，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将人往阴凉的地方带，“走，请你吃冰淇淋。”

　　祁兜兜双手抱着巧克力冰淇淋吃着正欢，歪着脑袋看着眼前温柔地给自己擦嘴角的大哥哥，无辜地眼睛睁得大大的。

　　“大哥哥，你不会说话吗？”

　　林星野给他擦着雪糕迹的手顿了顿，认真地点头，看向祁兜兜的眼神更温柔了。

　　闻言，祁兜兜拉起林星野的手，嗓音软软的，“没关系，兜兜跟你说就好了，兜兜会说好多好多话，你也要不嫌兜兜话多哦。”

　　有时候小孩子的爱很戳心，天真无邪的几句话让人不由得一笑。林星野眉眼弯弯，捏着纸巾的手放了下来，眼神却不舍得离开他的小圆脸。

　　祁砚没给自己买雪糕，拿了一瓶柠檬汽水坐在椅子上玩2048，肩膀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而闲适，听到祁兜兜说的话，指尖停住，轻嗤一声，“可拉倒吧，一天天的像个小话痨，也就我能受得了你。”

　　祁兜兜嘟了嘟嘴，咬了一大口雪糕，在嘴里化开了，呼哧呼哧哈气含糊着对林星野说：“哥哥就知道欺负我，他一周就在家里两天还嫌我烦。兜兜明明那么听话。”

　　掰着手指头，他数着，“我会拿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等哥哥回来；幼儿园里的糖果都攒着给哥哥，他到家了我给他拿拖鞋；早上喊哥哥起床……唔……我还会剥鸡蛋！”

　　祁兜兜的眼睛亮晶晶的，掰着小指头数，认真极了，软发下白嫩的皮肉柔软。林星野轻轻一碰像是戳进棉花糖，一骨碌的泡泡盈满了心头。

　　下午四点半，祁砚和林星野带着祁兜兜到公园里的休闲设施上放松。主要是祁兜兜在玩，林星野陪着他玩，而祁砚就在漫步机上优哉游哉地玩手机，双手放在面前的扶栏上，时不时扫眼前一大一小一眼。

　　祁兜兜先是在滑滑梯上来回跑，乐呵乐呵地往下滑，然后玩累了坐到秋千架上让林星野推他。

　　只是二十多分钟，祁砚就察觉出不对来。

　　林星野好像很紧张祁兜兜，那种微妙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有些堵，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他的眼睛一刻都不敢放松，就一直黏在祁兜兜身上。

　　而陪祁兜兜玩的时候林星野很开心，笑着，朗润的眉眼温和。

　　当他们祁兜兜坐在沙坑里玩沙子的时候，林星野就在一旁蹲着看他，时不时用手指导他去摆弄。

　　很奇怪，明明他不会说话，可就是这样天然的肢体语言让他俩无声的交流，和谐自然，让人不忍打扰。

　　直到祁砚看到林星野的目光有些放空，落在了一个走过来的中年男人身上，眉心拧出一条浅浅的痕来。

　　当那个黑衣男子抱起小男孩的时候，林星野虚空的目光突然有了焦距，脚步一抬，飞快往前走，面上的表情带着决然和愤怒。

　　不远处的男人和小孩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男孩躲在了男人的身后，怯生生地喊一句，“爸爸。”

　　脚步就此停住，空气凝固，林星野也被人从背后抱住，耳边再听不到什么，好似祁砚正在跟这对父子解释着什么，可他什么都听不清，眉眼里掩盖不住的惊恍，随着垂落的手臂和卸下力气的肢体一同埋进空气的荒土之中。

　　虚无之中片影在交织，过去与现在，迷蒙在错觉里生根发芽，枝条蔓延，铁锈上开出惨绿的铜花。

　　好似某年某月，也是这样的一个下午，有什么丢了，再也找不回来。

　　祁砚把失魂落魄的人领了回去，又把祁兜兜牵着，让一大一小并排坐在相邻的秋千上，推了一个，接着推下一个。

　　祁砚能隐约察觉到什么，但他什么也不问，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清俊而消瘦的背影，落寞而悲伤，没由来。

　　似是察觉出气氛的凝固，祁兜兜懂事地没有说话，只随着小幅度的摇摆，偷偷去看两个哥哥，圆溜溜的眼珠子转悠悠。

　　很多年后，窥知故事全貌的祁砚重游故地的时候莫名哀伤。

　　他的少年在幼时承担在着他自命名的罪孽，背负枷锁，在数年的记忆里一次又一次徘徊，重塑，悔恨。

　　他或是做梦梦见，在昏黄的下午，他就坐在沙坑旁，守着林星宇，然后等街边灯亮，他牵着他回家。

　　又或是期待着下一个走到他面前的孩子会是他。

　　记忆是让人一层层剥开的，人的痛苦也在一次次复盘和假设里失了血色，他筑起高墙，一砖一瓦，皆蒙上尘土，在灰蒙蒙的天里，自我鞭挞。

　　穿叶的风声萧萧，已近黄昏，耀眼的霞光将大地劈开，阴阳分半，街灯一盏盏亮起，空气中漂浮的寒抖落在人的衣裳上。

　　南方秋日的凉，总在夕阳向晚。

　　祁兜兜身上裹了一件灰色的防晒衣，小脸酣眠，软软地趴在了祁砚的肩膀上，细密纤长的睫毛卷着，白白嫩嫩的脸蛋蹭着祁砚的衣服，呼吸声细细，看上去是累极了。

　　林星野走之前，细心地把书包里放的防晒衣拿出来披在祁兜兜身上，天气凉，小孩子一不小心很容易着凉。

　　祁兜兜那时候已经很困了，被祁砚抱着，傻乎乎地裹上了防晒衣，像是一个小肉球一样，还要强撑着眼皮跟林星野道别。

　　回到家后，祁兜兜是被饿醒的，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剔透的眸子水汪汪的，白皙的小脸蛋上压了一道红痕，眼皮一张一合，又困又倦。

　　从床上爬下来，祁兜兜小步子飞快跑到楼下去，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祁砚，他蹭了上去，靠在他的肩上，打了一个小哈欠，“哥哥。”

　　祁砚刚坐下来这小炮仗就跟过来了，他拧了拧眉心，两根手指头把人推到了另一头，“一边玩去。”

　　“我要跟你玩。”他瞪圆了眼睛。

　　祁砚冷笑，“你都折腾我一天了。”

　　话音刚落，赵青然寻声下楼的声音就传来了，“兜兜，兜兜你去哪里了？”

　　听到这一声，祁砚漫不经心地刷起了手机，平薄的眉眼不动声色。

　　“我在我在！”祁兜兜举起了手，“妈妈我在这！”

　　他手脚并爬的站在沙发上，一个不稳，就要倒下去，被祁砚一拎扯了回来，“小心点。”

　　赵青然快步走了下来，面带着急，手里拿着一件小外套，“兜兜你怎么起床了，穿的那么少等等着凉生病了。”

　　祁兜兜乖乖地爬下了沙发，走到赵青然面前，眨巴眨巴眼睛，“我饿了呀。”说着，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妈妈，兜兜要吃面。”

　　赵青然一天没见祁兜兜，又时刻悬着心，本来约好了跟一些夫人们做美容的，但后面都推了，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就在家里等着，整个白天她都是心不在焉的。

　　直到晚上看到祁砚带着全须全尾的祁兜兜回来她才放下心来。

　　拿着外套，赵青然一边帮祁兜兜穿着一边说，“也不知道给自己穿衣服，你看你玩一天，都快成皮猴子了。”

　　祁兜兜扯着小袖子穿上，随口答道，“我回来有穿衣服呀。”

　　“那是什么衣服，材质那么差，你哥哥也真是的，也不知道给你买一件好一点的衣服穿……”

　　还没等她唠叨完，一旁的祁砚冷厉的眼神扫了过来，语气沉冷，“衣服你放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