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在撩我》杳杳不归舟

19、第十九章

　　徐思铭站着，眉峰抬起，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点燃了一根烟，猩红的火吞噬，他吐出一个烟圈，云雾缭绕间，他看到了林星野不加掩饰的讨厌。

　　他忽而笑了，三分痞气，三分桀骜，“办公室里我可没冤枉你。”

　　林星野抬眼，冷意更甚的眸子情绪分明，他未言语，徐思铭却在他干净的眼神里读出了他想说的话。

　　无非就是他拿他手机在先，不解释在后，让他被孟老师先入为主地认定，白去受气。

　　烟雾如有温度，烫手得很，彼此的面目被遮掩。

　　徐思铭的呛在喉里的烟气滚烫，如蜡油滴心，很快凝固在心间，一口气堵在心口，难以纾解。

　　太久没好好看他一眼。

　　他想见他，睹物思人也好。

　　这话头哽在喉间连他都觉得矫情疏薄地很，那夜他拿他的手机握在手里一夜，久违地，梦里有他，往昔如默片，音容笑貌如旧。

　　几层的台阶上，林星野回过头看来很认真地看他，幽闭的楼层里，只有他们两人相望。

　　往前再走几步，忽而便了模样，课桌课本堆叠里趴着睡着的人翘起了一缕卷毛，春风和煦，吹弯浓密纤长的睫毛。

　　而后场景辗转，运动会上，阳光打照下，干净清冽的少年灿然一笑。

　　原来在梦里亦或是回忆里，他是笑过的。

　　什么时候他不笑了，好看的眼尾耷拉下去，显出了几分凶劲，眼神冷漠如寒霜。

　　烟火滚热，咽喉堵塞，徐思铭的手指却像失了直觉一般。

　　“我……”

　　罕见地，徐思铭那张放狠话的嘴只能开个头，万般的颓唐缠似发丝，拉扯着头皮，荒谬又沉痛。

　　林星野本就不想看到他，见到他之后一天的心情都没有了，于是不再理他，扭头就走。

　　下一秒书包又被拉住，林星野火气都上来，气汹汹地转过身去，脸上的不耐写得一清二楚。正想着再一巴掌打回去，要是他再纠缠不休，大不了就打起来。

　　下周再去跟老何交代。

　　拳头都握紧了，手臂的肌肉发力，挥舞到半空却卸了力，原本凶巴巴的表情一下变得懵懵的。

　　祁砚柔和地化解了他的力道，“怎么发脾气了？”

　　见他还没晃过神，祁砚好笑地趁机又薅了一把林星野软软的头发，手感很好，跟玩偶一样地软。

　　林星野迟钝地摇了摇头，而后目光警觉地扫向了后头，几步之间，徐思铭身材高大，站着一动不动，只眼神阴鸷，透着几分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不远之外的徐思铭扯了扯唇角，嘲讽地想，他想他会做什么？一幅护食的模样，明明是没什么杀伤力的幼兽，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挡在人前作凶狠样看他，呵，软兔子的脾气也不小了。

　　祁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神隔空对上，一个桀骜，一个冷厉，仿佛擦出火花来。

　　“他找你麻烦了吗？”祁砚扭头问。

　　得到林星野的回复后祁砚才放下心来，不再去管闲杂人等，只要不惹到他们头上，连个眼神都是多余。

　　照例是扯着林星野的书包，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吧，送你去地铁站。”

　　林星野踉跄了几步，然后很快跟上，不知为何，心头那不明不白的失落瞬间被抹去。

　　连看暮色里衰败的斜晖都是鲜艳的，绿叶青葱依旧，铺满归程。

　　一个人拉着一个人走，动作自然而亲昵，路有尽头，他们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而徐思铭一直站在人流里不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他沉默地像是一座雕塑。

　　插着兜的手摩挲了一下烟盒光滑的塑料纸膜，手指像是被什么割开，细密的血珠殷红一点，滴在口袋里，晕红了一角，他恍然未觉。

　　天际层叠的晚霞绚烂，渐变的朱紫混着青绿的余韵在云端游走，晚风渐沉，压在挺拔的肩膀上，如有万钧。

　　萧索的秋风凌冽，刮擦着落寞的背影，皮肉硬挺，不损半分矜傲。

　　直到日隐隐入归云，身旁的声音响起，徐思铭才如梦初醒。

　　“少爷，该回家了。”

　　司机显然是等了很久，风吹得他发丝凌乱，面色发紧，衣服翻了翻，添了几处褶皱。

　　似是注视到了什么，徐思铭的目光遥遥相望，落到了路旁的黑色车窗上。

　　呵。

　　想起他这个儿子来了？

　　车窗慢慢摇下，平薄的眼神相对，犹如死水无波。

　　也对，那么多女人也生不出个带把的，可不得紧着他。

　　冰冷的注视如毒蛇吐信，在脖颈处蜿蜒向上，光滑的蛇皮摩擦撕咬着骨肉，他岿然不动。

　　许久，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来，在手上转了转，火光灿若霞彩，划擦过天边一道。

　　徐思铭慢条斯理地吐出一个漂亮的眼圈，骨节匀称的手指修长，指骨凌厉。

　　他薄唇微启，眼神嚣张，隔空送到了不远处的车窗处。

　　很快，车窗被关上，徐思铭嘴角微扬，轻嗤一声。

　　抖了抖手指，烟灰飘散，点缀着铅灰色的游云，飘飘扬扬，终坠于地，渺渺无踪。

　　***
　　周六早上，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摇曳的花朵被吹起裙摆，絮絮成浪，剪裁漂亮的新装素裹于身，院中花团锦簇，枝叶繁茂。

　　阳光铺展，蔓延进落地窗，打照在帘布上，洒下细碎的光影。

　　“哥哥起床啦！起床啦~”奶乎乎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祁砚用头蒙住被子，翻身不理会，将自己紧紧包裹住，动作粗暴，极其不耐烦。

　　男孩不死心，偏要去拉扯，一边一扯还要一边叫唤着，见床上的人没什么反应，他熟悉地一掀被子钻了进去，“咻咻咻~”

　　接着，白白胖胖的一团被揪了出来，祁砚忍着火气，把人从被窝里拎起，朝着门走去，没什么耐心地扔在了门外，面露凶狠地警告：“祁兜兜！你给我滚出去！不准再进来！”

　　祁兜兜气呼呼地盘坐在了门口，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小爪子在门上抓呀抓，刺耳的声音仿佛在刮黑板，一下又一下，特别来劲。

　　“哥哥~起床啦！”

　　回到床上的祁砚刚闭上眼睛两秒，立刻睁眼，眉上还残留着睡意惺忪。

　　“艹！”他低骂出声，从床上弹了起来，大力揉了揉眉心。只穿着一条睡裤的身形挺拔，肩宽背阔，结实的腹肌曲线流利，隐约的人鱼线隐入裤中，

　　几分钟后，面无表情地祁砚在洗手池上洗漱，牙刷挤出泡泡来。

　　一旁奶胖的祁兜兜讨好地递上了漱口杯，双手奉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就是小胳膊小腿举着装着水的杯子有些滑稽，小鹿般干净的圆眼认真地看着人。

　　祁砚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冷漠地接过漱口杯，刷完牙后身边的小肉团又送上了毛巾。

　　祁砚用清水洗过脸之后才清醒过来，水珠顺着下颌滴落，额发上沾染上了水汽，眼神冷然，锋利的眉宇如刀裁。

　　没去接祁兜兜递来的毛巾，祁砚面不改色地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挤出一坨软肉来。

　　“你死定了。”

　　祁兜兜立刻竖起耳朵，十根手指头张得大大的，露出缝隙，捂着脸，悄咪咪地说：“我死了。”

　　煞有其事的样子。

　　呵呵。

　　祁砚被气笑，拎起小胖团，就准备往楼下走。

　　“要抱抱。”祁兜兜顺着他的手，试图爬上去，可腿太短了，只能原地蹦两下。

　　祁砚淡淡地瞥一眼，靠在门上，怀抱着手臂，“抱个鬼，自己走。”

　　祁兜兜嘟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用可怜兮兮地眼神看他。

　　几分钟后，成功得逞地祁兜兜趴在祁砚肩上软软地笑。

　　把人抱着的祁砚走下了楼，祁父正拿着报纸在看，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先是把祁兜兜这个麻烦鬼放在了专属的儿童椅上，随后祁砚坐了下来，没骨头的懒散劲让放下报纸的祁父皱眉。

　　祁兜兜坐好之后，动力十足地拿过盘子，熟练地挑拣好鸡蛋土司培根殷勤地递给一旁的祁砚，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吃~”

　　然后他又撕开吸管插了一瓶纯牛奶给祁砚。动作流畅，显然是做惯的了。

　　祁砚毫不客气地接过牛奶开始吃早餐，眉头都不抬一下，眼眸低垂，平静如水。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被吵醒之后脾气不太好，看上去没什么关系，其实郁气结在心里，看谁都不顺眼。

　　祁父一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祁兜兜，这小子在家里当大王耍威风，在祁砚面前乖地像只幼猫一样。

　　赵青然惯常挂着一幅温婉的小脸，只眼底深深浅浅的一片有些不明，但很快压下异样的情绪，“兜兜，你怎么起那么早？”

　　平常这个点祁兜兜都是赖床的，特别是周末，左扭右扭死活不肯起床，就算起了也不会乖乖坐在这里吃早餐。

　　祁兜兜正和眼前的鸡蛋较劲，他抓起鸡蛋往嘴里送，声音含糊着，“哥哥要带我出去玩。”

　　祁父不经意地多看了祁砚一眼，他今天吃错什么药了竟然愿意带兜兜出门。

　　听到这话，赵青然拿着豆浆的手僵在空中，脸色尴尬，朝着脸埋进儿童盆的兜兜说：“你哥哥难得周末回家，应该好好休息，兜兜怎么能去烦哥哥。”

　　祁兜兜吃了一颗鸡蛋，抬起头来，嘴巴鼓鼓囊囊的，“哥哥暑假的时候答应我的。”

　　说着，他瞅了瞅正在吃早餐的祁砚，发现他也在看他，小花猫一样的脸笑开了花，叉子插了一节香肠递给祁砚。

　　祁兜兜的手上还留着刚刚吃鸡蛋时候的蛋黄，一手的油腻，祁砚嫌弃地看他一眼，用叉子推了回去，“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