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橘子》Vessalius

10、10

　　画像在宴会的前两天画好了。
　　最开始杰克只是想着留下一副双人画像，最终，还多了一个画着杰克的单人巨幅画像，被挂在了布兰特画像的旁边，在历代家主的画像的序列最后。
　　当天晚上杰克睡不着的时候，他就起床，披了件外套到，到处走着，又来到了这个画廊。
　　他抬头凝视着自己的画像，画像上的少年带着不同于前面人的明媚笑容，睁大眼睛，似乎满是好奇地看向当时的画师，既不庄重，也不典雅。但可以称得上是美丽，讨人喜欢。
　　对此，杰克不置可否地轻笑了声，转头看向了前面的一副。
　　对比杰克，布兰特更像是与贝萨流士家一脉相承的贵族。很是规矩的在椅子上坐着，看着比现在稚嫩些，脸上没什么表情，空洞的望着画外，就像一个死气沉沉的布偶，严肃而古板，包裹在了华服之下。
　　对此布兰特的解释是，“让我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呆在原地，也太消磨人的耐心了，于是只好板着脸，发着呆，快睡晕了过去。”
　　杰克倚着墙，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转过头看去，并不是布兰特，而是几天前就到来的布鲁斯。
　　看到来人是他，杰克收敛起了脸上冷淡的表情，笑容洋溢地向布鲁斯挥了挥手，“好巧啊，哥哥。”
　　“啧，嗯，晚上好，杰克，”布鲁斯有些难以适应的偏转了一下头，才看向杰克，“都说了和布兰特一样，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了。”
　　“你晚上睡不着吗？”布鲁斯对这个不太熟悉的弟弟露出了关切的神色，“嗯，还是早些回房休息，不要像布兰特一样任性啊。”
　　说道布兰特，布鲁斯就忍不住扶住额头，露出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马上就会回房间的，请不用担心，哥哥。”杰克露出了一个乖巧的微笑。
　　对这种颇为熟悉的笑容，布鲁斯狐疑的多看了一眼，最后只好说了句，“好吧。”然后有急事一样的匆匆走了。
　　杰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回想到了初次见面的那天。
　　“虽然天真的可爱，但布鲁斯也算是我的朋友之一啦。”
　　听到这段言论，杰克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表现出满满的惊诧感来。
　　“杰—克—，”布兰特不满的拖长了音调，“不要这幅表情啊，像是我理所当然的没朋友似的。”
　　“不，我只是，很惊讶，”杰克望着没有尽头的远方，“你总是表现得满不在乎。”
　　“其实也没有很在乎，”布兰特看到了从街道尽头过来的马车，“只是他身上有着我们未曾拥有的东西。”
　　【那些会让你向更好的人迈进一步，我无法完全的将你从虚无中拉出来，而你必须得成为更好的人，救你就是在救我自己】
　　马车在他们面前刚停下，布鲁斯就跳了下来，他第一眼就锁定了站在寒风中等待，面色苍白的布兰特。
　　“都说了没有必要等我，”他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头发，“真的是，才几个月没见就变成这幅样子。”
　　“真是不知道你们这些聪明人非要这样痛苦的活着。”
　　“布鲁斯总是这样精力充沛才不可思议吧，早晚会把自己燃烧殆尽的，”布兰特耸了耸肩，“而我只想着赶快退休，游历山水啊。”
　　布鲁斯不信地撇了撇嘴，然而他多少是有些了解布兰特的，就没有继续把这个话题延续下去。然后他就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杰克。
　　“嗨，哥哥，我是杰克，很早就从布兰特那里听说过你，一直很期待与你的会面呢。”杰克挥了挥手，歪着头看他，笑的很纯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颇为热情。
　　“呃，下午好？我叫布鲁斯。”他似乎不太会应付这种自来熟的人，然后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布兰特，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哦？请问布兰特是如何介绍我的呢？”
　　“好啦好啦，外面有些冷了，回屋吧。”布兰特就像没听到布鲁斯话里的意味，一脸轻松地哼着歌，向邸宅走去。
　　“混蛋啊，知道冷就不要在外面睡一晚上啊，如果是你的葬礼我肯定会喝上好酒，大肆嘲笑你的。”布鲁斯领着手提箱，走在了布兰特身后。
　　“布兰特说布鲁斯哥哥是一个善良正直热烈，永远不失原则的人呢。”杰克在旁边笑着说道。
　　【骗人的，是情报书上总结的。】
　　“哈?”最开始布鲁斯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然后就是浮现出一种被夸赞的不好意思，“嗯……，那就先谢谢你的夸赞了。”
　　“诶呀，真是别扭啊，布鲁斯，脸红了呢。”
　　布兰特的一句话成功让布鲁斯微微翘起的的嘴角变成一种狰狞的笑来，他捏着拳头，“不要仗着身体虚弱，我就不敢打你啊。”
　　“那真是太感激布鲁斯的不杀之恩了。”布兰特回过头的眼睛里荡漾着清浅的笑意，像倒流的雨落进天空里泛起的涟漪。
　　“布兰特该多笑笑的。”风有些吹乱了杰克开始蓄起的头发，让他有些苦恼的理了理，他随口的说道。
　　“嗯？”布兰特发出疑惑的声音，“难道我很少笑吗？”说这句话时，他的嘴角是弯着的。
　　于是两个人就闭了声。
　　在布兰特的计划下，他们有着不同的生活轨迹，因而很少见面。但偶尔的清晨，杰克跟在布兰特的身后，匆匆的行走在回廊时，总能看见布鲁斯练剑的身影。
　　在杰克特意的经营下，现在布鲁斯见到他们就会放下手中的剑，笑着向他打招呼，“早上好啊，杰克。”
　　他的声音很爽朗，配上清晨的阳光，庭院的长青树，和逐渐消融的雪水，总让人想到神话故事里，拥有强健体魄与高尚情怀的英雄。
　　有时候布兰特会向他投上一撇以示关注，有时候只是认真看着手里的报告，毫不停留的向前走去。
　　大部分时候是杰克停下来，向他摆手，然后笑着大声说道，“本准备了柠檬蛋糕，我们待会儿可以一起品尝哦。”
　　这样悠闲的时光一直持续到了杰克的生日会。
　　为小妾的孩子隆重地准备生日仪式，作为初入社交场合的平台，是一件值得津津乐道的罕事。
　　这件事也就如长翅膀似的，飞向了四处。基本所有的贵族都把这件事当做饭后的谈资，贝萨流士这个姓氏在他们的脑海里留下了浅薄的印象。
　　以至于深居巴斯卡比鲁家的蕾西也听闻了一两句。
　　“唔，”蕾西依倚在墙上，把玩着头发，听着拐角侍女一两句的谈话，终于在不久远的记忆里翻出了这个姓氏。
　　“啊，终于想起来了！”蕾西眼睛亮了亮，带着愉悦的笑容，拎着裙摆，赤着脚在游廊上跑了起来。
　　“嘭，”厚重的们被蕾西轻易地推开，房间像是久未开启，灰尘弥漫了开来。
　　【第一任，第二任，第三任……】
　　蕾西哼着歌，脚步错落，一个个数着墙上的画像，白色的裙摆很轻盈的浮动着，就像在跳舞。
　　“啊，找到了！”歌声戛然而止，蕾西在一副画像前停了下来，踮起脚来，仰头看着画上的女人，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兴趣盎然和满意的光芒，“格连，曾名……唔，薇尔。”
　　她满怀着一种发现新鲜事的期待，从下方的柜子里翻出记录薇尔生平的简略记录，坐在地上看了起来，在看到最后的时候，笑意就凝露在了脸上，瞬间冷落了下来。
　　【在继任之后，杀死作为祸罪之子的兄长，履行了作为格连的职责。】
　　“被哥哥杀死之后我也只会是这短短的一行啊，”蕾西嘟哝道，然后冰冷冷的愤怒让她想立即冲到莱维面前，大声要求，让他给自己写一部永流传的传记。
　　“好像也没什么可记的，”蕾西合上书，泄气般的倒在地上，顶着穹顶上的花纹，眯了眯眼，“早知道就多在那里呆几天了，贝萨流士，感觉会很有趣。”
　　她眯着眼睛，举着手，透过灯光打量着指甲新涂的颜色，“如果能出去，在杰克的宴会上出现，绝对会让他们大吃一惊吧。”
　　她又想到了哥哥和祸罪之子，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还是别让哥哥为难好了】
　　宴会如期举行了。水晶灯的烛火给每一个人的脸上铺着一些朦胧暧昧的色彩。
　　布鲁斯穿着礼服，转头问坐在旁边的母亲，“我们这个月真的不会财政赤字吗？”
　　兰瑞莎用扇子半遮着嘴角，侧头看向自己的儿子，“都说要偶尔跟着布兰特看一看财政报告了，最近的铺子可是很赚钱的。”
　　“不过，我的孩子，你难道不嫉妒吗？”
　　“羡慕肯定是有的，但我和杰克是不同的人吧，我相信布兰特知道他在做什么的，”布鲁斯回答的很坦荡，他眼尖的看到了不远处新添的好酒，“……母亲……”
　　兰瑞莎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让他自己去玩。
　　杰克穿着白色的精致礼服，作为宴会的主人公出场的，头发束在脑后，扎成了不长的辫子，发带的两端点缀着和他瞳色一致的宝石。
　　在所有人的沉默之下，布兰特念出了祈词。
　　“以此洗礼之剑——”
　　布兰特将执在胸前的剑搁置在了杰克的肩上，他能看见半跪在地上，闭着眼睛的杰克，睫毛在微微颤动着。
　　“斩断行路荆棘，勘破心中虚惘，万事可期，欢愉胜意。”
　　听到传统的祝词被修改了，杰克惊讶地睁开眼睛，抬起头，仰视着他。
　　“诶呀，看到被那孩子那么真挚地祝福着，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有些羡慕了呢。”兰瑞莎看着台上的两个身影，没有去看走到身边的丈夫，依旧挂着神秘得体的微笑，感叹道。
　　最后的授衣仪式也是布兰特亲自执行的。
　　参观的二三流，不知名的贵族们倒是低声议论开来。
　　“为外室的孩子准备生日宴本就奇怪了”
　　“那是成人仪式吧，他应该16了。”
　　“我听闻布兰特好像命不久矣。”
　　“诶？就算那样，布鲁斯也更为适合吧。”
　　“喂，”布鲁斯用玻璃酒杯轻轻碰了碰说话人的肩膀。
　　那人惊讶地回过了头。
　　“如果再说闲话的话，”布鲁斯扬起了一个轻狂的笑容，“布兰特的课程里可没有教我太多待人之道啊。”
　　“没有，没有，只是令弟的宴会豪华，让我们开了眼界。”
　　那些人笑眯眯的转移了话题，挪到了别处去，各自思忖起了贝萨流士家的事情。
　　“诶呀，你倒是气跑了一些人，以后想合作很麻烦的，”布兰特离开了杰克的身边，看着到了宴会厅另一侧的人群，没什么感情笑着。
　　“怎么，难道你要我卑躬屈膝地讨好他们？”布鲁斯表情不太好的看着他，“我们现在没必要怕他们。”
　　“不哦，布鲁斯做的很好，被冒犯就回击，见不平就相助，又谨慎地规划着，坚持着心中的信仰，”布兰特看着越说脸越红，看着快炸毛的布鲁斯，脸上泛起更深的笑意，“这样的布鲁斯很好。”
　　“喂，你是喝醉了吗？”布鲁斯满脸警惕地，狐疑地后退了一点。
　　“没有，”布兰特面色如常，“奈特雷伊家来了使者，说是送上生日的礼物与祝福，我得和父亲去见他们一面。”
　　看到布兰特聊起了正事，布鲁斯送了一口气，严肃了神色，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所以请布鲁斯接下来尽量和杰克呆在一起。”布兰特看着远处与宾客逐渐熟络起来，笑的沉着温柔的杰克，眼神晦暗不明，“现在的贝萨流士家可不怎么好对付奈特雷伊啊。”
　　和父亲一起招待的使者并不熟悉，使者非常客套的送上了祝福词与礼物。也很有风度教养的同他们聊起了各种事情。
　　杰夫对来人表现的受宠若惊，布兰特将目光投向了宴会厅的方向，旋即又收回了目光。
　　杰克是被“布兰特遇袭受伤”这件事引走的。当仆从在他耳边低语这件事后，他不动声色的和一位小姐结束了话题，转身离席去确认事件的真实性。
　　布鲁斯看到杰克的从侧门消失的背影，也放下了酒杯，跟了上去。
　　在僻静的回廊上，杰克皱着眉思索着，听到脚步声，他看到了赶过来的布鲁斯。
　　“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什么原因奈特雷伊家的人，对布兰特发动了袭击，依据传过来的消息，布兰特受了伤。”杰克松开了皱着的眉眼，冷静的说。
　　“所以可能要请布鲁斯带些人去救援，宴会那里还需要我去维持。”
　　“布兰特离开之前让我跟着你，”微末的醉意在布鲁斯身上消失的一干二净，一种冷凝的愤怒在他的瞳孔里漫延开来，“我们可以让本带人过去。”
　　杰克没有回话，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和各个家族之间的关系，细细思索剥析着这件事的线索。
　　“不，我想兰瑞莎会帮我们主持好宴会的，”杰克轻笑了声，抬头看向屋檐处，“况且布兰特让你跟着我们的话，那我们就要做好准备了。”
　　布鲁斯绷紧了身体，缓慢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剑。
　　“哥哥真是个笨蛋，”杰克将手搭在了布鲁斯肩膀上，“这种时候还是应该要果断逃跑吧，打不过的。”
　　等布兰特从谈话中抽出身来时，他寻着锁链的味道，找到一个小巷子。
　　到处都是血腥味，带着贝萨流士家徽的尸体，和奈特雷伊的尸体。
　　布兰特看到了一身狼狈，喘着粗气的布鲁斯挡在了杰克面前，杰克的衣袍与脸颊上也沾满了血泽，手中的剑在淌着血。
　　“杰克，布鲁斯，过来。”布兰特踏进血泊，向着他们走去。
　　看着退到身后的两人，布兰特安抚道，“辛苦了，回去清洗一番，这里就交给我吧。”
　　然后布兰特就转过头，终于正眼看向了领头的人，绽放出了一个笑容，喊出了他的名字。
　　“文森特，很高兴见到你，我是布兰特·贝萨流士。”
　　他满意的看到了对面紧缩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