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诡异丛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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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37年4月，畈若城，潮影大厦。
电梯一路向上，两分钟后停在77层。
三道防护玻璃将空间隔断，高楼外云雾缭绕。像沉睡的巨兽吐息，拂晓微光透过雾影直射进来，落到川凝脸上时，隐约能映出透白皮肤下青紫色的脉络。
他有些困，听到电梯开门音才将视线上抬，捏着一张折叠过的白纸走出电梯间。
凌晨六点，太阳没有完全升起来，光线有些弱，人却已经聚了很多。
走廊里亮着白炽灯，锃亮鞋面被强光一照，格外晃眼。
川凝挤过七八米长的人潮，透过墨镜寻找贴在玻璃门上的名字。
G01谷向玫、G02韩子硕、G03高……
“白吾……”
他以极小的声音将搜寻目标念出口。
潮影大厦共175层，最顶端装有高压共振强核，发射出的电流域网笼罩整个畈若城3号管控区。
百层以上是不对外开放的管控区总部，77层是【3号异端求助中心】，近几天改成了临时面试部，黑色金属门框上镶着不透明玻璃，面试官的名字白底黑字打印，潦草地贴在玻璃上。
【G09白吾商】
川凝停下脚步，确认过后伸手敲门。
“进。”
一个清朗的声音隔着玻璃传出来。
“我这位置是不是有点偏？老韩都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了，我倒好，净杵在这长蘑菇。”
白吾商示意川凝先坐，打着哈欠捞过一叠薄薄的简历。
“投简历的也不少啊，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你是哪位来着？”
川凝将手里的纸推过去，“这儿。”
刚刚人潮太挤，简历被挤得皱皱巴巴，看着像是从哪个废纸篓里随便掏出来的。
“哦——”
白吾商停了翻找的动作，接过简历摊开，视线落在川凝的脸上。
“现投现面啊。”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办公桌，白吾商视力很好，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人埋在高领深处的红痕。
如同蛛网在衣领遮盖住的皮肤上绽开，露出冰山一角，乍看上去也就是几条颜色较深的毛细血管。
但白吾商对这东西太熟悉了。
HDR-Ⅲ型镇静剂遗留的蔓延毒素，他不可能认错。
“那个，墨镜……”白吾商提醒他。
川凝默了两秒，乖乖摘下墨镜，银丝镜腿指着自己的眼睛。
“抱歉。”
刘海因为这个动作落到脸颊两侧，乌黑发色衬得他整个人略显苍白，浅色红眸从银霜般的睫羽下扫出视线，带着几分和善落到白吾商脸上。
白吾商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错开视线，正巧看到了简历的一角。
【既往病史：白化病】
白吾商清了清嗓子。
“先来个自我介绍吧，时长控制在两分钟。”
其实连这道步骤都是多余的，这次大规模招聘虽然面向社会全员，但条件并没有放宽，存在既往病史的简历早在第一轮筛查中就要被扔进垃圾桶。
白化病……
早年平台缺人的时候也招过一些轻症患者，这次同样有放宽的意向，但这种赋予解释权的事情，无疑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简单来说，只要是个病，他就有回拒的理由。
也不知是脖子上的痕迹扰乱了判断，还是单纯因为没人面试太无聊，白吾商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客，甚至在对方自我介绍时，还认真研究了一遍那张皱巴巴的简历。
【姓名：川凝】
【性别：男】
【年龄：25】
【身高：181】
【体重：\】
【血型：\】
【联系方式：8249******】
【既往病史：白化病】
【技能特长：\】
【工作经验：\】
白吾商：……
敷衍出这份简历一定很辛苦吧。
对方已经自我介绍完了，看他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贴心问道：“需要再重复一遍么？”
白吾商：“不用了。”
介绍的比简历上的字都少，再重复一遍就全背过了。
川凝点头：“下一场任务……”
“不急！”白吾商打断他，“在这之前……”
他又瞥了一眼简历。
“川凝同志，我得先跟你说明一下这项工作，虽然习惯上是叫主播，但你应该明白，我们要招的其实是特遣直播员，【诡异丛林】隶属【3号异端管控局】，平台直播的内容就是处理诡物，进入污染区不是排演剧本，死伤都是真实的，所以比起漂亮脸蛋，我们更看重硬件设施，白化病的话……”
他将简历翻转，往川凝面前推，“每个人的生命都很宝贵，这是为你们着想。”
川凝没有立刻答话，将墨镜放在桌子上，摸过简历仔细对折。
诡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他看着锋利的折痕开口：“听说有个叫封荆的主播在你队里。”
已经准备好道别措辞的白吾商一愣，下意识回话，“是在我队……”
川凝嘴巴抿了条直线，没再往下说。
白吾商恍然。
“你不能跟他比，他可不是……”
川凝抬眸。
“是……”白吾商龇牙咧嘴，“是！他也是白化病，但你俩不一样。”
川凝：“怎么？”
还怎么！？
白吾商吸了口气，索性不再绕弯子，“也别谈什么白化病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平台不会录用遣退者，你去哪队面试都只能是这个结果。”
有些事情不需要写在简历上。
比如HDR-Ⅲ型镇静剂是管控局特批，进入C级以上污染区才会批准使用资格。
能进入C级污染区的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他面前这位是位遣退者。
不论是【诡异丛林】还是其他两家直播平台，退出条件从来只有一条——镇静剂的毒素蔓延已经达到不可控的程度。
让这种人再进污染区，无异于送死。
所以平台一直有个不成文规定：对遣退者不准再录用。
说白了就是别把人往死里压榨，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人道主义关怀。
只不过这种情况本就少见，“潜规则”也没必要大肆宣传，川凝猜不到被拒原由也属正常。
现在是特殊情况没错，平台招不到人也是真的，但病再急也不能乱投医。
对方倒是很淡定，似乎对被看穿身份这件事并不意外，他语气依旧很好，态度却格外强硬。
“白队，你如果能抽点时间刷刷热点，就该知道现在不是我求你。今天已经15号了——贵平台招募的最后一天，77层不可能让你们无限制占用，但你们招到的人远不够填补缺位。G09会面室，我应该是第一个敲门的人，大概率也是最后一个，你没得选。”
白吾商舌头顶了一下腮帮子，“不行，不是我故意卡你……”
“不是就好，”川凝把折成四方的白纸又递回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说呢？”
“不行！”白吾商重申，“什么就成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遣退者什么身体素质我还能不清楚？大街上随便找个人……”
“随便找哪个都不敢来面试，”川凝打断他。
白吾商：“我就算不招……”
川凝：“别这样。”
川凝：“招不到人很丢脸的。”
白吾商：……
还行，稍微丢脸。
川凝：“你不录用我，是想把队里唯一活着的那位也累死么？”
白吾商：…………
他倒是累不死。
川凝：“我比简历上介绍的稍微强一些，你可以对我有点信心。”
白吾商：………………
天！你简历上介绍什么了？！！
川凝：“下次任务大概什么时候？”
白吾商思绪被他带着跑，“这可说不好，现在都乱成油锅里的泥鳅了，哪还有时间出任务。”
川凝于是没再追问，把墨镜戴回去，起身就要出门。
“不着急，你可以再考虑几天，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白吾商还没回过神，手小幅度地拍着桌面。
“诶你干嘛去？我还没聊完！”
“没别的要聊了，”说完捏着门把手顿了顿，“记得看热点，有高血压的话备点降压药。”
白吾商：“不是，我28岁哪来的高血压？”
川凝对他挥手，“走了，有事联系。”
白吾商抬手挥别，旋即又反应过来，往自己手背上拍了一巴掌，嘴角抽搐，“这是我面你还是你面我呢？！”
他摸过手机，顶着一张死人脸面部识别，“什么狗屁热点，神神秘……”
“卧槽？！！！”
【李仙儿说命：异林G09队命犯煞星，队长竟是转世白无常？？】
下面配了两张图，一张黑底红字，写的是看不懂的解命符文，另一张是个纸扎人，脑门贴了两道符，一道写着“白吾商”，一道写着“邪祟退散！”
热一评论高高挂起。
【克死我本命，白无常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白吾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就说怎么没人来面试！
避雷符贴脸挂，有人来就见鬼了！！
“喂，小谷儿，咱法务呢？”
“哦没法务啊，你那边面试的人多，赶赶……赶紧现场面一个！”
“还李仙儿……哪儿冒出来的神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了，我现在就去定位IP，今儿个非得把他揪出来，晚上就去挖了他家祖坟！”
“谁他妈都别拦着我！！！”
*
一连四天阴雨连绵，第五天见了片刻晴色，川凝抓着黄昏的尾巴出门，在商场边找了家还有空位的快餐店，要了一碗馄饨。
面试结束已经五天了，什么任务消息都没有，网上倒清净了不少，流言蜚语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点进【诡异丛林】平台和白吾商个人主页，还能看到一张老古董一样的律师函。
“这年头还有人挂上世纪的玩意？！”
有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显然和他在同一片田里吃瓜。
“传统艺能了，哪能说丢就丢啊，不过这白无常也够倒霉的。”
“人家叫白吾商。”
“不是我说，谁他妈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啊？！”
“他妈呗，还能谁啊……”
“等等，这东西还真有用啊，李仙儿又发帖了。”
“发什么了，快给我看看。”
“唔——，【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骂白队，白队是天使，我是狗东西。】”
“噗，神经病吧……”
热气将眼镜熏上了一层水雾，川凝喝了口汤，听了会儿觉得无趣，目光放远，落到窗外的商场荧幕上。
雨又开始下，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窗外雾气朦胧，荧幕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滚动插播：4月4日凌晨3点，畈若城受不明诡物突袭，外城区多处磁污染数值超出B级，本次事件中，【诡异丛林】出动10支特遣队共576名特遣直播员，历经两天三夜奋战，一举将八只B 级诡物击杀，外城区暴\乱尽数平息。”
“伤亡统计正实时跟进，截至日前数据，已有3192名民众遇难，其中包括317名特遣直播员，【3号异端求助中心】现已正常开放，希望民众提高警惕……”
荧幕上是无人机拍下的废墟，隔着雨幕，满目狼藉。
“快了快了，就是这段，别眨眼！”
一旁的女生拍着同伴的胳膊低声喊。
川凝撑着下巴的手调整姿势，伸出中指托在银丝镜框上，将墨镜上抬三厘米。
视线变得清晰，荧屏上以新闻拍摄法快速扫过几位伤员，他们肩膀上都镶着黑底金纹章，上面有条吐红信的白蛇，盘绕着大写字母G。
那图案川凝见过几次，是【诡异丛林】的平台logo。
残破景象一直推进，突然，灰调画面中闪过一道白色人影。
那人比周围人要高一些，白色衬衫浸透了血，银发随意扎着，微卷的头发散落下来，一直垂到锁骨处，在废墟衬托下显出几分狼狈。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在镜头扫过的刹那转身，侧脸摆正，狭长眼尾微微上翘着，眼眶中是一双猩红色的瞳眸。
无人机移动得很快，眨眼间那人就只剩了残影。
旁边的女生又一次开口，这次声音更轻。
“跳跳糖，是他吧？！直播从不露脸的那位，这次终于掉马了！”
另一个女生点头。
“传言里的银发红眼睛，除了这位好像没别人了，……长得真好看啊！”
“怎么没！黎猫儿也是，你忘了？！”
“那是白月光，谁忘得了，我的意思是现在没别人了。”
女生说着叹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都快两年了，要是黎猫儿还活着，这次暴\乱伤亡肯定没这么大。”
“别做梦了，他在新历城那边，离我们畈若城远着呢，来不及赶来救援的。”
女生顿了顿，又改口，“不过也未必，猫儿的远程指挥最牛了，要是有他在，真有转机也说不准。”
“诶你还记得吗，他连跳跳糖都指挥过。”
“怎么不记得！那次猫儿被气得一个月没开播，紧接着没多久就出了谣言，说这俩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亲兄弟，证据就是发色和眼睛，那次糖糖也掉马了，但拍得太模糊，照片删得又快，没看出他这么好看。”
“真就挺像的，……你说是亲兄弟吗？”
“不是吧，黎猫儿死的第二天跳跳糖还直播呢，要真是亲兄弟，再怎么看不顺眼都没心情开播。”
女生眼里染上了几分落寞，“现在探究这些还有什么用，吃饭吃饭！域网不知道哪天就破了，还是管好咱们自己吧。”
“也是，要是连管控区都失守，咱们也就只剩等死的份儿了。”
捏勺子的手有些僵，川凝将墨镜重新戴好，舀了半天才舀出一颗馄饨。
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他将那串陌生号码盯了许久，才堪堪从两个女生的对话中回神，按下接听键。
对面声音很杂。
“川凝？我是白吾商，现在方便吗？”
川凝：“说。”
白吾商：“临时任务，外城风鸣市，你……”
川凝放下勺子，“我去找你。”
白吾商声音又压低了一个度，像是在躲着什么。
“不用，通行卡在封荆那儿，我已经通知他七点在A口汇合，你直接过去，他说能认出你。”
作者有话说第1章 诡异丛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