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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孓然已久 ...

  •   位于索恩斯特庄园三楼的家主办公室内,一个并不属于克洛芬的人影正站在镶嵌有一整面水晶壁画的落地窗前,默默注视着月光在那凹凸不平的表面蜿蜒曲折地散射着,随视线的不断移动游走在上面。

      他闭眼用手抚摸着,细细感受粗糙与光滑拼凑而成的艺术品,恍惚间能看到某个白发苍苍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举起小锤,吃力地砸下那些凹痕。

      原本精致加工后光洁无痕的水晶就这么在她手里缺了一块,变得丑陋起来,又在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敲打下返璞归真,成为了它原本待在石头里的模样,唯独被磨去了棱角,更适合摆在家中供人观赏把玩。

      沉吟片刻后,站在壁画前的男子注意到自己的下巴处又长出些许胡茬,便伸手摩挲着,恰在此时听到身后传来小精灵的呼唤声:

      “洛吉塔先生,家主传唤您下去一同商议晚宴的布置流程。”

      见窗前的男子默不作声点点头,它很快退下,不多作打扰地离开了。

      临走前,洛吉塔自三楼高处看了眼花园里某个独自坐在树下的白衣女孩,随即收回目光下了楼。

      与此同时,克洛芬还在楼下亲自同仆人们一起整理打点着那些布置,这一幕在先前的索恩斯特庄园未曾有过,因为今日举办的这场晚宴略有些特殊。

      而距离忙碌的克洛芬不远处,两个一黑一白的身影正打扮体面地站在旁侧,他们无可奈何地站在那看着祖父忙里忙外地亲自操办这些,却偏偏不允许自己动手...
      再怎么说,能为庆祝儿子归来出一份力,也是父母的本分工作,然而克洛芬却把这些都包揽在自己身上,甚至把晚宴要准备的食物都自作主张地承担下来。

      唯独把他们两个刚被放出牢狱重归自由的人晾在这里没事做。

      不过这一期间,夫妻俩倒还算找到了话题,因为云芝正在为儿子的状况担忧。
      毕竟人格融合这种事不得不谨慎地处理,而他们大概率不知道后面还将度过更加漫长的磨合期,哪怕是成功融合的个体也会因为后期缺爱导致很多不良反应。

      当云芝为此在脑中组织着语言,打算过会等人回来了再邀请他们去凉亭小叙一番时,旁边有着一头深灰色长卷发的男子从背后拿起花园里摘来的白蔷薇,自如而娴熟地为妻子别上,微卷长睫下的浅蓝色眼睛一瞬不移地看着她,显然对自己的审美颇为自信。

      “何况听说,这次带回来的是个男孩...”

      哪知云芝并不领情,她不动声色地将不符合自己气质的花朵摘下,又转身别到丈夫的胸前观赏一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取出玉簪熟练地为自己挽了个发髻。
      如玉指节穿行于柔顺的乌丝之间,不时磨蹭到男子的掌心,他爱怜地伸出手,任由那青丝三千绕指柔,却被对方颇为嫌弃地抽离开来。

      “文森特...他人都还没到,你就这么没信心,再说了,爱没有性之取向,只有心之取向!”

      并无这般意思却被好一顿吐槽的人垂眸站在旁边委屈道:

      “...只是怕他们之间和我当初一样,都不太会照顾彼此的感受。”
      “嗯,很有自知之明,但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无论是照顾人还是控制情绪。”

      被爱人表扬,文森特眼底的哀伤瞬间一扫而空,他笑盈盈地在她侧脸落下一吻,见没被拒绝,正打算移到唇边撷取芬芳,却见妻子异常主动地伸出手捧着自己脸,贴近耳边柔声低语:

      “但你还能做得更好,比如...去帮他们一块收拾收拾晚宴?”

      说罢,像之前做过无数次那样轻咬了咬他的耳垂,文森特顿时僵直了身子,漂亮的眼睫微颤,向来素白的面容愈发难堪地泛起红来。
      随后急忙逃离了爱妻的魔爪,主动走到克洛芬身边揽了件事去做。

      云芝见丈夫乖觉地参与其中,面色一改,又恢复成如水温婉的模样,窈窕身姿被一袭雪色旗袍衬得清丽出尘。
      她恍惚间想起什么,这才望向四周,发现塔莉亚怎么不见了。

      她应该会和之前一样兴致满满地来到大厅等待才对。

      *

      与此同时,向原与自己那位暂且不知是何姓名的舍友正一道出行在去往索恩斯特庄园的路上。

      期间他们频繁地转车换乘,非但见识了霍格沃兹城堡外的风景,也让向原逐渐意识到那人的家族似乎不是一般的非同寻常。
      然而身旁的男子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担忧,只不过解释的方式让后者很是不满:

      “其实我打算把你拐了。”
      “......”

      察觉到向原的面色竟真的有一丝怀疑,他只好止住开玩笑的心思,看上去很是受伤:

      “就这么不信我...果然昨天说的话都是哄骗我的。”
      “...那是谁从一开始就骗我进他寝室的?”

      向原没好气地道出正当怀疑理由,见前方又到站了,索性比他先一步起身迈出车门,果不其然下来后面前又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估摸着还得再走好久。

      灰发男子也紧随其后下了车,刚想笑着哄哄他,却见向原直接掏出了飞天扫帚:

      “我走不动路了,需要给你一把不?”

      向来习惯于省钱的人在“禁林之旅”后就自掏腰包买了把飞天扫帚,虽然因为那些层出不穷的破事,几乎没能腾出多少时间练习魁地奇,但向原为了能省则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哪怕在寝室也自学得很快。

      可他刚要骑上去,就被身后的人抓住了扫把头,幸亏得益于经验提前保持好平衡,不然现在已经摔到地上了。

      “......”
      “实在不行我抱你?”
      “就是因为不要你抱我才骑扫帚!”

      向原转过头去,脸颊泛红地咬着牙不吭声。
      他不知道昨晚自己是怎么睡得着的...被某人不打一声招呼地半夜爬床,迷迷糊糊醒来才发现竟被他搂在怀里,偏偏那人手脚力气大得很,挣脱不开后只好无奈准备接受失眠的命运。

      结果后半夜他却莫名其妙睡得可香了,比那人还晚起,气恼之余十分怀疑人生。

      然而灰发男子却只用一句话就劝住了向原:

      “索恩斯特家族所处的地理位置无法用任何魔法界通用的交通设备到达,所以你看,一路上我们都是跟着麻瓜们坐车来到这里的,你要是骑扫帚的话,万一被他们看到就不好了。”

      闻言,向原果真下了飞天扫帚,无可奈何地将其收回随身物品中,继续闷闷不乐地往前走,这让他不免回忆起之前从美国百般奔波来到英国就学的艰辛跋涉。
      因为那时候的自己也和现在一样,没有多少预算,所以得走很远很远的路。

      当时他就在省钱了,准备拿来买整整五个年级的课本和学习用具,结果好不容易走到对角巷,却发现预算还是不够。
      情急之下只好先买了魔杖和坩埚那些必备的东西,而课本就试着从图书馆借老版本的教材,剩余的钱则拿去猫头鹰邮局寄信给父母,希望他们能多给点生活费,不然就得饿死在霍格沃兹了。

      而如今虽然也走得很累,可一想起身后的人,向原还是收拾好表情,回头却见他依然站在原地,浅灰色长发迎风飘荡着,显露出温润的眉目,丝毫不曾介意自己的颓废和嫌弃。

      见此向原只好不甘地咬着唇低下头,快步走上去抓住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本以为那人也是累了才愿意迁就,却没想他只是在等自己振作起来,还刻意放慢了步伐,调整到和自己一致的频率,愿意陪着他慢慢前进...

      有那么一瞬,向原觉得这条路不难走了。

      同时暗暗下定决心要跟上那人的脚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做任由他迁就的人。

      ......

      于是二人又走了一段路程,期间向原也慢慢恢复精力,开始一刻不停地赶路。
      头顶的阳光由白日到午后的毒辣,渐渐随西斜消散了灼热的暑气,瓦蓝色夜幕上依稀能看清点点星光和缥缈云翳间半遮面的月亮。

      脚下的路也随他们的渐行渐远开始变得模糊,失去了明显的轮廓和边界,那些人为活动的痕迹被自然生长的茂盛葱茏取而代之,到最后彻底深陷进去。

      面对这样陌生的环境,向原不自觉握紧了那只手,察觉到指间微微收拢的力道,他身旁的人唇畔微扬,不动声色地挨近了些。

      期间向原还不时回过头去,看着早已淹没在林间的小道和眼前一大片荒无人烟的郊外,一度怀疑他的家族该不会隐姓埋名到跑去做山顶洞人了。

      刚这么想,向原就察觉到身边人停下了脚步,便不知所以地跟着他站直。
      随后灰发男子松开手上前几步,朝空无一人的树林招手,还喊了几声。

      对此向原迷惑不已,正想开口问点什么,却在下一秒双目圆睁——
      眼前的景致骤然间变换了...原先呈现出树林模样的空间扭曲着,如海市蜃楼般拼凑浮现出高大宽阔的楼宇,就这么一整栋矗立在眼前。
      通向庄园的深紫色大门微敞着,缠满了盛开淡色花朵的藤蔓,黝黑的围栏望不着边际地往两侧延伸,直达后花园坐落的地方,上面雕刻的纹路密集而雅致,在月色下显得肃穆神秘。

      目睹这一切的向原怔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满脸的羡慕嫉妒...
      虽然先前不是没有隐约间预感到这种可能,但等真正身临其境地感受那种扑面而来的富裕气息,还是难免酸了不止一点半点。

      也难怪鸠从不在他面前提到过这些,但凡说出一点,可能就露馅了。

      直到灰发男子站在大门前朝他挥手,向原才收回思绪有些局促地走过去,却在挨近的那一刻突然被他从身后揽住腰,急忙伸出手尝试掰开:

      “咳...大庭广众的不太好吧。”

      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面估计不止他一家人,而向原从最开始就本着被带去见家长的心思,如今人都还没见到就宣示主权了...这不会给老人家和亲戚们留下不好的印象吗?!

      然而灰发男子却笑眯眯地搂着向原,曲起指节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弹。

      “该不会在打退堂鼓吧,昨天的勇气跑哪去了。”

      说着没等向原反应过来,就带着他走过了事先装饰好的挂满典雅小灯的欢迎大道,一同进入宽阔亮堂的待客厅。

      向原本以为这次会看到很多人,却没想在场的家属只有四位。
      其中他最熟悉的洛吉塔只是站在墙角处看了自己一眼就移开视线。

      而缘于昨日有惊无险的经历,向原勉强压下警惕的神情,转头看向另一旁的三个人。

      那对正朝着自己身旁人看去,目中隐隐泛着泪光的夫妻大概就是他的父母了,而位于最右边的则是面带笑意发须皆白的老人,感觉还挺和蔼慈祥,但无论从穿着还是气势上看都不容小觑,应该就是家主了。

      向原正暗自思衬着,那位老人突然走上前来礼貌地伸出手,他也只好回过神来将其握住,发觉那人指间略显粗糙的质感相当厚实有力,而再一抬眸,正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不知为何总感觉他在刻意打量着自己。

      “欢迎来到索恩斯特家族。”

      克洛芬同向原对视良久,才收回目光转身朝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我的孙子喜欢这种类型的。”

      话音刚落,向原便感觉腰间的手更紧了些,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身旁的人,发现他尽管始终保持着微笑,但那双黑眸里已经隐约浮现出敌意,于是急忙伸出手暗中揪了揪他的后衣摆。

      自己为了让老人家满意,都谨慎得几近紧张了,他要是提前惹恼了家主可怎么成?

      而最令向原没想到的是,这点小动作还真凑效了,只见他十分受用地回应道:

      “是的,如您所言,我带他回来了。”

      克洛芬见此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又对紧张得身形都有些僵直的向原笑了笑才转身回到原先的位置上,随后他身旁的夫妻二人迎上前来,双双面带笑意地围着灰发男子。

      向原心里清楚他们分别已久,需要单独叙叙旧,便打算挪开脚步让出一些私人空间,却没想那只手依然紧紧缠着自己不放。
      他只好抬起头试图建议对方先与家人沟通,那双黑眸却移开与父母相视的目光,朝自己看来:

      “一起陪陪他们吧。”

      这句话令向原很是诧异,他这都还不算完全过门呢,就能同他父母一道唠嗑聊家常么?

      再回想起方才在外面看到的极其奢华壮观的庄园景象,向原感觉自己之前的想法似乎是有些先入为主了...索恩斯特家族看起来并没有像那些贵族一样,有着诸多的礼节和规矩,相反地还挺亲切?

      ......

      于是,在吃了些甜点和红茶休息半晌后,四人一道行至屋外随处可见的花园小径,等晚宴准备好再回去用餐。

      期间向原一直陪着他和他的父母谈话。
      夫妻俩先是介绍各自的来历,当得知他的母亲来自另一个国家时,向原的表情有些恍然大悟。

      难怪刚进门时,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被站在软椅旁仪态端庄的女子吸引住了,因为她的容貌有些格格不入,并没有英国人的高鼻梁和大眼睛,五官整体更偏柔和一些,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却拔高了她的气质,颇为盛气凌人。

      想来他就是遗传了母亲的瞳色和眼型...

      正当向原为此若有所思之际,云芝便开门见山地谈起了事关诅咒的话题,他也很快回过神来专心致志地听着——

      “想必你们也历经了一番坎坷,才能走到如今的地步,但这不代表后续的事情会更轻松。”

      说到这她看向始终认真倾听的向原,弯起眉眼露出亲切柔和的笑意:

      “在此之前我很感谢你...愿意越过诅咒带来的隔阂和偏见接纳他的所有,索恩斯特家族的人很难获得世人的同情和真爱。”

      被突然点名表扬,向原有些局促不安,他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刚想摇头推脱这些谬赞,却突然被坐在一旁的人圈得更紧了。

      “别害羞,你愿意献出此生不渝的爱,这是我的荣幸。”

      不说还好,一说向原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他窘迫地转头瞪向灰发男子,却败给那双眼眸里深深的情愫。

      这时云芝的话却打断了二人相视的目光,令向原的面色有些怔然:

      “但我必须告诉你们,哪怕走到这一步,诅咒依然不能完全化解...你现在看到的他携带着两个人格的记忆、经历和情感,虽然能做到完美掌握那些人格的所有能力,可同样也缝合了各自的情绪。”
      “他会不适应吗?”

      回想起融合前的一幕,向原率先紧张地追问道,云芝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眉目间带着些许怅然:

      “他需要度过漫长的磨合期,仿佛新生般适应那些割裂的情绪和记忆,包括你曾经给予的不公平的爱。”

      本以为那些经历唯有他们二人知晓,直到此刻向原才刹那间白了脸,他艰难地张着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敢去看身旁人的脸色。

      所以自昨晚起他就变得很粘人,总是时不时缠着自己...是因为过往的记忆让他下意识觉得自己没被爱着么。

      可人格融合的条件就是这么荒唐残酷,它甚至不需要付出公平的爱意,却要求他们都爱自己,又得各取所需才能相互平衡...

      但世人眼里的爱情又本就该从一而终,几乎没人愿意相信和把他们看待成同一个人,这就是个近乎无解的悲剧。

      正当他沮丧内疚之际,云芝的话让向原看到了一丝希望:

      “但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做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坚定自己的看法,跨越比平常人更深的鸿沟去相爱和相拥。”

      这句话令向原心头微震。
      他颤抖着眼眸看向云芝,却仿佛恍惚间看到了那个曾经与自己一样选择拥抱和接纳身边人的女子。

      她甚至跨越了比自己更多的?篱,自别的大陆远嫁到这里,就是为了守护身边的人,让他远离诅咒的命运。

      向原沉默良久,随后用手卸下一旁男子搂着自己的臂弯,又在对方意外的神情中与之十指相扣,认真地对云芝保证:

      “我会说到做到,不输于他对我的爱。”
      “那你可有的学咯...”
      “......”

      身旁人突如其来的打岔,直接破坏了向原自认为庄重神圣的宣誓氛围。
      他默默抽回手眯起眼看向始作俑者,却又被一把捞了回去死死扣住:

      “想反悔?晚咯...你这辈子都得赔给我了。”

      ......

      很快,云芝和文森特就亲眼目睹了儿子和伴侣的第一次吵架,虽然看上去大概率不是第一次。

      “但愿他今晚不会后悔。”

      对此番场景非常熟悉的文森特看着儿子肆意挑逗心上人的举动,为其捏了一把汗:

      “当初你可是整整一个月都不让我上床,平日里也拘得很,抱都不让抱...”
      “怎么,你有意见?”

      面对云芝转头时飞来的眼刀,他立时不敢说话了,暗自流泪艳羡儿子还能借着刚融合的时候深深体会心上人温柔多情的陪伴和迁就,现在的自己就是未来的他。

      而事实证明,文森特的话是真知灼见。
      二人于霍格沃兹毕业后不久便同居度过了两三年的时间,却在之后寄给父母的信中总是提到双方因为各自的工作不得不分居两地。

      这句话是连云芝都不屑于拆穿的谎言。

      因为十有八九是向原借着搞研究的由头东奔西跑地避开他,偶尔成功偶尔失败。
      每次失败的第二天,他都会在起床时更加坚定要逃离魔爪的想法,然而没说到一半便被身旁的人搂进被窝...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不过兴许正是因为文森特的旁敲侧击,让云芝回想起某件事,出于必要便径直问出口来:

      “我听克洛芬说过,你们被安德鲁陷害...被迫结合了第一次。”

      这个敏感的话题令暗中较劲的二人瞬间停下了争执,然而还没等向原显露出什么情绪,他却感觉到那只紧握自己的手带了些颤抖,仿佛生怕他会逃走一样。
      再一抬头,却见那人灰发间的眉目蹙起,显而易见地紧张着。

      “这都是我的错...但我保证,当时没有欺负向原,绝对没有。”
      “......”

      此欺负非彼欺负,向原都想替他心虚,却在见到他回眸一瞬的求助目光时有些怔然。
      他希望自己能帮忙解围。

      再回头看向云芝,她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怀疑,伴随质问声一点点击碎他先前自信的神态:

      “我没记错的话,向原出于特殊的原因,还没成年吧。”
      “是...嗯,当时迫不得已,就...”

      看着身旁人被自己的母亲死亡凝视,全然没了方才恣意的模样,向原忍俊不禁之余,刚想帮着解释一下,云芝却果断替他们做了个决定:

      “在他成年之前,什么该做不该做,你自己有数。”
      “...好。”

      话音刚落,向原发现他很快没了气势,苦着脸蔫在一旁靠着自己的肩头,像是在求安慰。

      然而向原对此无动于衷,他只是把羡慕瞻仰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的云芝身上,暗暗下定决心要同她拿个联系方式。
      这样管教有方,颇有经验的母亲一定能在日后发挥大用...

      当然,他会把这件事美其名曰交换心得体会,以此更好地“增进”他们双方之间的感情。

      ......

      于是几个严肃的话题就这么在闲聊中度过了。
      期间一位小精灵跑来花园告诉他们晚宴已经准备完善,云芝和文森特便率先起身走在最前面。

      向原也笑着同一旁郁郁寡欢的人站起身来,却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没问,急忙喊住了夫妻二人:

      “对了...还有个问题,我应该怎么称呼他?”

      在向原的提醒下,云芝和文森特回过头来,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个困扰,于是笑着对少年说道:

      “孓然已久,终相与约。”

      听着这句文绉绉的话,不太能理解的向原开始为自己的文学水平担忧起来,直到身后的人突然靠近他耳畔低语:

      “叫我然久。”

      向原刚想如他的愿,亲口叫出爱人的名字,却很快反应过来,皱着眉打破了眼下的氛围: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我...?”

      就这么让他从昨晚到今天磕磕绊绊还有些腻歪地喊了无数声无数种亲昵的称呼?!

      起初向原还以为自己每次窘迫地喊完后,被他笑着打量的眼神只是在互相逗着玩,现在他只想让身边人也感受下自己的“情趣”。

      于是,本来走在最前面的人从云芝和文森特变成了向原和然久。

      前者快步走着,任凭身后人怎么追着安慰都无动于衷,直到踏进布置得精美绝伦的大厅,才放慢了步伐,但很快身后便粘上一个人。

      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少年的腰部,凭借记忆摸到某处敏感的部位略微一掐,很快向原的身体便一阵发软险些就要跌倒,幸而被然久扶起,从善如流地揽着他前往摆放着各种美食的餐桌。

      期间向原好不容易缓过来,红着脸正想骂他,却被眼前好吃好喝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很快目不转睛地盯上了最喜欢的糖浆馅饼,就这么被拐着一同来到椅子上坐下。

      然久把他安置好,便坐在一旁托着脸欣赏心上人流连忘返的目光,上面很多食物都是他根据过往记忆送信要求祖父他们提前置办好的,为的就是让向原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当看到他礼貌地事先征询家主意见,才终于兴奋地放开胃口大吃一顿时,然久在旁暗自得意地勾起唇角。

      他的小兔子还是那么好骗...看来今后有的是办法哄好。

      随后入座的是云芝与文森特二人,他们一并坐在向原身旁,却在与他目光相撞时,感受到少年眼底的拘谨无措。

      向原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跟没见过世面一样胡吃海塞,急忙放下手里吃到一半的东西,垂眸看着盘中的松饼和两侧摆放的刀叉,愁眉苦脸地打算将其分成小块慢慢吃。
      哪知不一会左手边却直接伸来一双夹着肉馅饼的筷子,趁向原发愣之际放入他盘中。

      “慢点吃,别噎着了。”

      抬眸间,正对上云芝自带笑意的目光。
      见此向原的脸有些发烫,止不住地点头以示感谢,直到无意间越过她身侧看到坐在旁边面露嫉妒之色的文森特时僵了僵唇角,急忙笑笑示意自己吃饱了。

      于是云芝收回目光,却见身旁人眼巴巴地瞧着自己,只好无奈一笑,亲自夹起餐盘里的食物喂给他...向原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只觉得他嘴角流露的笑意就快和月亮肩并肩了。

      然而刚回过头,他正要咬一口馅饼,却在余光中发现然久正看着自己,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

      “怎么了?”
      “我以为你也想试试这样呢。”
      “......”

      向原本想说自己只是注意到了云芝手里模样特殊的餐具,这才无意间撞见夫妻俩秀恩爱的一幕,但眼看然久分外期待的模样...还在气头上的人索性不予置评。
      他总觉得那对在餐盘刀叉之间显得格格不入的东西很是熟悉...便下意识回头对她问道:

      “伯母,像这样的餐具还有多的吗,我想拿一双试试看。”

      云芝闻言,颇有些意外地回头应允了,甚至目露期待地看着向原:

      “你对它感兴趣?还真没想到...到时候或许可以带你去收藏室欣赏欣赏,我想你一定会喜欢里面的东西。”
      “什么?!我都没机会去...”

      文森特还没抱怨到一半,就在云芝回头眯起的目光下怂了,闭上嘴默默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然而妻子却不依不挠地当众翻旧账:

      “前年你摔碎的茶杯还没赔给我。”
      “这...我也出不去啊,不然订轮船早就到了。”
      “正是因为你自以为可以买回来,我才不会让你进去!”

      云芝气急败坏地怼了一句:

      “那可是古董,独一无二的...比你送的那些宝石戒指贵重多了,你还不如向原会欣赏中式制品的美!”

      被突然提及的人在旁看傻眼了,只好装作无事发生埋头苦吃,结果垂眸间却惊觉自己的盘子不翼而飞。
      凭直觉向原很快精准锁定了一旁的罪魁祸首,正想要出手打他,却发现然久根本没给他机会,老早就离座跑到不远处的落地窗前乐得不行。

      看着他得逞的笑意,向原冷哼一声,反正餐桌上好吃的那么多,索性不予理会地再拿了个盘子。
      结果转过头来才发现仅仅是方才谈话的功夫,自己最爱吃的东西全没了...被别有针对地扫荡一空。

      向原只好忍无可忍起身,拔腿走到然久面前,看他甚至空不出多余的手,正托着两盘满当当的食物,终于是气笑了:

      “把盘子给我。”
      “花园外有躺椅,我们去那里吃?”

      话音刚落,饿得两眼发昏的人急不可耐地扑了上去,却落入狼口,被然久如愿以偿打横抱起。
      误以为盘子全洒了的人没忍住哀嚎出声,又在看到它们正稳稳地和自己一样被魔法托在空中时傻眼了。

      “走吧,晚宴还没那么快结束呢。”
      “可他们...”
      “别担心,父母总是这样,吵到床上就和好了。”
      “?”

      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向原呆滞地张了张嘴,又被然久塞进一块松饼,笑眯眯地抱到门外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

      这样一来,餐桌上只剩下四人。
      除了正在冷战的夫妻俩,洛吉塔一直默不作声地吃着盘子里的牛排,克洛芬则始终微笑着看他们斗得有来有回,眉目间流露出欣慰和一丝淡淡的惆怅。

      直到十来分钟过后,洛吉塔吃完盘中的食物,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才开口:

      “晚宴结束后,还请诸位来到三楼会议室。”

      此言一出,餐桌上面色难看的二人纷纷冷静下来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同时门外也走来两个相互推搡的身影。

      观察到人差不多齐了,洛吉塔语气平淡地起身走在最前面,踏上最底层的一截楼梯:

      “那里有你们想要的真相。”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孓然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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