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豆麻袋》墨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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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身上异常不舒服，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额头手心热得诡异，脚却又冰冷得厉害。
　　杨捷宇习惯性拿过额温枪给小主子测温，测出个39.3，被吓了一大跳。
　　最近虽然早上起来会有些发烧，但基本都是低烧，37度多点，缓会儿就自己慢慢降下去那种，怎么突然又飙到39度多了？
　　今天要拍大戏，可不能晾着百来号人请假跑去医院，杨捷宇只好又把阿娅叫到房间来上妆，等上完妆看情况会不会和缓些。
　　“好烫啊。”阿娅边往谈渊乔脸上涂抹，边感受那温度：“比之前都要烫，这能扛得住么？今天还都是重场戏！”
　　“扛不住也得扛。”谈渊乔勉力支撑着昏沉的脑袋：“这时候突然说要请假，保证被全剧组暗杀。”
　　众人哭笑不得，事实也的确如此，都已经到这关头了，再请假真的会把人弄疯。
　　紧赶慢赶到达片场，恰逢何瑞烽化完妆从化妆车上下来，谈渊乔视线扫过他下车的姿势，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别扭，显然吊威亚后遗症没大好。
　　何瑞烽手上拿着两罐雪碧，却没打开喝，而是跟冰袋似的左右贴敷在腰间。望见谈渊乔，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手指一动，似想给他分享一罐雪碧，又想起他喝不了冷的，只好尴尬地停住。
　　“早上好。”谈渊乔与他点头致意，以最快速度找到自己的躺椅坐下，闭目养神，回忆今天需要拍摄的具体戏份。
　　第一场是男三登基之后在朝堂上被奸佞的小团体冷嘲热讽，双方开嘴炮，他这个男一只需要在旁站着，台词很少。
　　第二场是男四忍不住对奸佞动武，气氛霎时剑拔弩张。这场相当繁琐难演，涉及的演员又多，估计得切换镜头拍好几条。
　　第三场便是男二凯旋，骑着高头大马冲到金銮殿下，把大臣吓得连连跪拜，把奸佞吓得屁滚尿流。按以往经验，这里应该会有几个男一的特写镜头，但不知道导演具体会怎么拍。
　　第四场则是男二挥剑斩奸佞，男三让出龙椅，男二坐回帝位，余下众臣伏地恭迎。
　　剧情看着还算简单，真拍起来的时候别提多麻烦。这几日成天窝在酒店改戏的程肖桁也赶到现场，看着自己信手写的剧情导致全剧组上下忙翻天，不由有些愧疚。
　　没办法，为了场面宏大好看，总要有所牺牲。
　　折腾到临近九点，总算开拍，第一场果然还好，除了一直站着有些累，拍完谈渊乔反倒感觉自己清醒过来几分。
　　第一场结束，邹文导演看看太阳高度，示意先拍男二骑马的几个镜头，以免日头升得太高拍不进去。
　　谈渊乔在休息和围观之间犹豫良久，决定还是去看一眼蓝岱的状态，虽然远景镜头为了避免穿帮，他得跑到老远开外才能看，但他着实放心不下。
　　吭哧吭哧跑出百米，就隐隐感到喘不上气来，以往他跑个五公里都轻轻松松，没想到这几天功夫感冒发烧的，体质瞬间变得这么差。
　　谈渊乔只得停下脚步，拿手扶着旁边的墙，慢吞吞往前挪。
　　好不容易挪到围观位置，镜头正拍到蓝岱策马奔入。也不知道蓝岱是从哪儿学的骑马，技术居然还不错，动作格外英俊潇洒，看得谈渊乔羡慕不已。
　　要是自己也能这么轻松地骑马就好了。
　　哥哥表现尚佳，谈渊乔便安了心，又扶着墙挪回去，就位等待第二场开拍。
　　第二场果不其然如他所料，拍得异常繁琐，站到后来他只觉脚都麻了，一遍遍拔刀前冲的何瑞烽也捂着腰龇牙咧嘴，显然这些动作对于伤势影响很大。
　　艰难结束第二场，谈渊乔又开始有些头晕目眩。早上发烧没胃口，只喝了杯热牛奶，这会儿杨捷宇领来午餐盒饭，他恹恹地坐下打开，不知剧组厨子今天是技术性失误炒焦了菜还是怎的，整个盒饭看起来黏答答黑乎乎，看着就恶心。
　　这盒饭连杨捷宇都看不下去，踌躇道：“要不你再等等，宇哥去给你买碗面。”
　　这附近有家面馆的阳春面谈渊乔很喜欢吃，清淡易入口，但说是附近，实际要从影视基地的侧门绕出去，走路来回怎么也得半个多小时。
　　由于紧着拍戏，导演给的午休时间只有四十分钟，等杨捷宇打完来回，又该开拍了，哪还有时间吃。
　　“算了，随便吃点吧。”谈渊乔勉强挑出几口没沾染上黏稠菜汁的白米饭，苦着脸咽下去。
　　好歹他还有得休息吃饭呢，不少工作人员这会儿还在忙里忙外进行最终调试，比他更惨。
　　第三场准时开拍，骑马冲入的镜头上午拍了，现在拍的是男二下马拾阶而上，众臣在朝堂内难以置信。
　　谈渊乔终于得以久违的、近距离的看清蓝岱的脸，刹那间，什么剧本，什么片场，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殆尽，只剩无尽的思念得到了重逢的餍足。
　　他发现蓝岱脸上显得有些憔悴。
　　不知是最近没休息好，导致状态不佳，还是为了给迎着风霜归来的帝王增添几分沧桑，化妆师特意弄了个胡子拉碴的形象，总之他乍一望去，就觉蓝岱似乎颇疲惫。
　　“CUT！”邹文导演喊出声：“过！”
　　呀，都忘了演，这就过了？谈渊乔回神，赶忙回忆自己的表现，好像就只有看着蓝岱发呆而已。
　　这也能过？
　　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继续偷瞥蓝岱，对方却并没有要与他眼神交流的意思，顾自在那儿定点站着等下一镜。
　　“给丞相来个特写。”邹文导演指挥着摄影师：“从这儿切。”
　　谈渊乔只好收回视线，根据指示给了个震惊中带着些激动的特写表情。
　　邹文导演很满意：“好，皇上开始往奸佞走，奸佞屁滚尿流，其余人跪。”
　　一跪下，谈渊乔就觉整个身子轻松不少，原理大概跟坐着比站着舒服差不多，只不过跪久了膝盖会疼。跪了十几分钟，等场中央拍完奸佞屁滚尿流那段，又给男一来了个特写，接下来便轮到男二挥剑斩奸佞。
　　看来拍得挺顺，进度比想象中快，约摸傍晚就能收工回去休息。
　　谈渊乔改跪为坐，揉揉膝盖，抬眸望见个蓝岱的背影，不由有些恼火。
　　咋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就那么害怕混乱出戏吗？
　　哼，等拍完今天的戏，非过去揍哥哥一顿不可。
　　邹文导演拍拍剧本：“准备开始！”
　　众人归位，谈渊乔又听话跪起，后面这场戏他都是跪着，不需要走动，很省力。
　　大头在男二男三身上，男三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让位给兄长，是重中之重，晏寅依旧有些撑不起来，被NG了几条，底下一堆配角和特约跪着，跪得脚都麻了。
　　“这时候就好希望有个‘跪得容易’。”谈渊乔身边扮演大臣甲的特约演员泪流满面。
　　刚才跪的时候谈渊乔还觉轻松，现在就有些难受了，因为一喊开拍，即便是跪姿也不能垮塌下去，得保持挺直不说，互相之间还得尽量整齐。
　　总算晏寅没有摆烂到底，几条NG后，终于演出了邹文导演想要的感觉，接着便是最后的收尾——给男一特写，众臣伏地。
　　谢天谢地。
　　谈渊乔的发挥自然是稳定的，一条过关，伴随着邹文导演喊出的“收工”二字，所有大臣皆坐倒在地，哀哀捶腿，画面既心酸又好笑。
　　大戏结束！普天同庆！
　　谈渊乔脚和小腿丝丝的麻，也学着样捶了几记，一抬头发现蓝岱依旧背对着他，看模样居然已经打算离开，顿时着恼。
　　大戏都拍完了还不看一眼会不会太！过！分！
　　他郁气上头，踉跄着起身想去追，怕脚麻步子慢，还叫了声“哥”，想先用声音把蓝岱喊住。哪知刚走出两步，还来不及看清蓝岱循声转过来的脸，眼前霎时漆黑一片。
　　大脑仿若与四肢躯干直接断联，就像瞬间坠入最深的深眠，丧失了一切的感知。待从宕机状态恢复时，身边已经围了一群人，邹文导演、程肖桁、宇哥、雁姐，甚至连等在大殿外的阿娅都在，以及……身后抱着自己的蓝岱那熟悉的怀抱。
　　“没事吧小乔？”邹文导演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发那么高的烧怎么能一声不吭？！吓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谈渊乔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导演，大脑还在缓慢重启。
　　“去医院。”蓝岱那皇上般严肃冷质的声音控场效果极佳，说完当机立断把谈渊乔一打横抱起：“保姆车停在哪？”
　　杨捷宇忙道：“在停车场，跟我走。”
　　那怀抱无比熟悉，谈渊乔娴熟地把脑袋找准地儿搁好，慢悠悠地想，他身上的戏服都有十几斤，抱着也不嫌重得慌。
　　“哎，衣服……”阿娅显然也想到这点，匆忙跟上。
　　停车场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并且得跨门槛迈台阶，爬高走低，再抱着一百一十斤重的人外加十几斤重的戏服，猛男都发怵。
　　谈渊乔偏过头，抬眸望着蓝岱因吃力而微蹙的剑眉、抿住的嘴唇以及绷紧的下颌线，不知为何，心里特别舒坦。
　　让你不看我，让你不理我，这回轮到做苦力了吧，哈哈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