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剑尊到处打人》社会砂糖生物

86、大典

　　天际已经被嫣红的霞彩赤光染红，在缤纷流耀的五彩华光中，谈风宸感到周身气机微微一阵波动，如同被清风拂过。灵机屏障吹荡起一阵的无形的波纹，摇荡他的心神。

　　谈风宸向天中那一道悬浮天渊看去。知道垂虹之渊最中心的所在，也就是伯星白的居所与真正的旋锋界主殿宫宇，正缓缓向众人展现出其真正的形态。

　　浮天渊以安流。旋锋界地处深山巨谷之中，是极幽深而清秀的一处山门场所。群山耸峙，群水环绕，宫阁楼台在山间错落，犹如珠玉。景象虽然足够满足凡人对于仙家所在的种种幻想，但对于真正的仙人居士而言，却只是一些外在之境。

　　真正的旋锋界中枢，其实隐藏在空中那一道漂浮流波的长河中。

　　长河空灵飘忽，大日当空，金光流泻，在其上泛起万点丹灵，千轮曙雀。巍峨宫阙的幻影轮廓在其中忽隐忽现，云海波涛，万千气象，终于慢慢一点一点地显现出来，每一刻都比之前更真实。霞光漫卷，每一刻也都比之前更为庞大，更为浩瀚。

　　伯星白将旋锋界真正的宗门打开了。

　　长河之中，这里才是真正的旋锋界，仙人之处，灵机强横磅礴。

　　三七举目凝望，忽然没头没脑地感慨一句：“好强大的阵法，真令我羡慕。”

　　怎么能不羡慕。这等将庞大伸展的空间折叠起来，折进一条灵力所化的空中悬河之中的手笔。

　　这样的气派排场，需要的不仅仅是复杂精巧的阵法，供应不竭的灵力，更重要的，其实在于个中主人洞察八方的境界修为，以及妙至毫巅、随心而运的掌控力。

　　谈风宸也举目望天，道：“我观天地不过一重，在高等修士观来，却可以成为数重。唉，难怪传说中都说自合体期以上，修士才可被算作半步神仙……炼虚之于合体，说来是一步之遥，但根本已是隔了天堑。”

　　在辉光彩映中，庆典的主人终于缓缓显露出身形。

　　天河涌荡，向两边分排出层叠的波涛，最正中的所在拥簇出旋锋界的正殿，层层的翘角飞檐中，伯星白从内堂走出，一直走下殿前长长的白玉阶。

　　在自己的道侣大典上，他仍然和往常作差不多的装扮。白衣带剑，发束高冠。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或许是他冠上多缀了明珠，比以往更多了几件配饰。

　　他神态自若，缓缓走下云间玉阶，周围环绕的多是他们旋锋界门内之人，见宗主出现，纷纷向他行礼致意。

　　尊隆欢庆中，另一处观礼楼台上，青冥剑对居清绮说：“穿着这样随意，他真是来迎娶道侣的吗？亦或者这只是他们旋锋界日常对宗主进行的宗门朝拜？”

　　居清绮却道：“旋锋界虽然规矩整严，但伯星白本人却质尚简粹。一人一剑足以，并不喜爱过多华丽浮夸的配饰。”

　　“我看他出场的气派倒是大得很。”

　　“这嘛，将精巧雕琢放在阵法排盘上，岂不是要比放在个人身上更要引人注目的多？”居清绮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打趣地说：“青冥不就是被打动了吗？不然何以出言评价感叹。”

　　青冥哼了一声，只道：“离合崖中并不是没有此种所在。托月海中同样空间层叠，自有天地。你之前不正是把庄玦藏在那里面，便无人能发觉吗？只是，你从来不曾这样大张旗鼓过，好像要全天下人都看到，都赞叹似的。”

　　“只是我与伯星白性格不同罢了。”居清绮微笑道，“更何况，我既然在托月海中藏人，自然更不能大张声势。”

　　“你说的很对，但良器藏于匣中，始终不为人所知，终究是令我感到有些遗憾。”

　　“剑器光耀，自然要出匣才能一展声名锐利，所以青冥作为一把剑会这样想自然理所应当。”居清绮答道，“但我不是剑也非剑修，性尚清静，所以与你不同。归其源流，是你我本真不同，自然选择不同。”

　　青冥一时语塞，悻悻道：“你这样说，我反而一下子理解伯星白了。”

　　“他是剑修，自然有剑的锋芒。你也是一柄难得的真器之剑，狭路相逢，恰如两柄利刃隔空相对，自然有竞逐较量之心，这也是难免的。”

　　居清绮不紧不慢说完这样一番话，感到青冥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他的面上。

　　青冥说：“唉，我知道你在点拨我，让我明白事物情绪兴起的缘由，然后再主动选择如何解决它。如果不理解就只能被情绪所推动，心上便蒙尘……我叹息只是觉得，你是一个好老师，却只和我朝夕相对，空谷无人，教化道理也只说给我听，岂不可惜。”

　　居清绮听了这话，当即哑然失笑。

　　他说：“那……难道去教育庄玦吗？”

　　人与剑在心神中双双一对，不由都感觉这句话十分好笑，再一联想庄玦，更是笑不可抑，都纷纷失了一贯端庄姿态。

　　不过离合崖的明和真人地位尊崇，年龄超然。在道法造诣上很受人尊敬，私下却并不与旁人有过多的私人往来，他的楼阁上因此并无什么旁人列席做伴，一时失态，又有什么要紧。

　　青冥忽然道：“咦，快看，新道侣来了。”

　　它虽然是一把剑，但东张西望的活泼样子，却时刻反映在居清绮心神之中，令他这位饱经世事的年长真人也觉得有趣。他说：“虽然你对望星阁主很有意见，但现在看来，道侣大典这等难得一见的盛世，倒是暂且能压过你对他的不满嘛。”

　　青冥轻嗤一声，表示不屑。

　　“他的账日后再算，但是结道侣这种庆典不常见，当然要认真观摩。”

　　居清绮正要答话，忽然神情微微一震，将原本的轻快笑容顿时收起。与此同时，漫天飞霞光彩四溢，天际忽然无边无际地漫洒下无数缤纷的轻薄花瓣。

　　四下都涌起一阵欢笑的浪潮。

　　花瓣在空中飘荡飞舞，好像弱不胜力，随着清风四下散漫地飞卷散落。这当然算不上什么非凡奇异的美景，但此时是结成道侣的典礼，也就足够引起味在场修士们的赞叹与投入。有几片花瓣迎风高飞，甚至飞到居清绮的近前。他伸手一引，将数片浅薄绯红的落英收拢在自己掌心之中。

　　青冥向他张望过来，看到居清绮将手掌合拢，握了一握，旋即伸展开。

　　在他的掌心中，安静散落着几丝微小莹白剑气，此时如同沉睡，在居清绮手中乖顺地躺成一排。一眼望去，几乎像是几缕不惹眼的丝线。

　　饶是青冥，也没有注意到这些漫天飘飞的花瓣，居然是剑气所化。

　　“我可不相信容艾有这样精妙变化的能力。”青冥说。

　　居清绮垂眸看了一会儿掌心。莹白纤长的剑光还在掌中，仿佛拂尘最细微处的纤毫。他已用自身的威压，将这些剑光压抑，使它们统统失去了原本变化无穷的活力，显出最本真的形态，安安静静在掌中沉眠。

　　青冥向他说话，居清绮一时并不作答，反而轻轻吹了一口气，将这些剑光都从自己掌中吹落。剑光再次变化为花瓣的样子，看起来仍是轻薄秀丽，毫无任何的杀伤意味，只是最最简单普通的庆典装饰品，今早才被人从山谷里摘下。

　　完全和真正的花朵别无二致，除了居清绮，连青冥都没有发觉这居然是微渺剑气所化。

　　居清绮对青冥说：“无关容艾他本人的能为。这些剑光剑气早已脱离剑主而独存，但又继承一点主人运剑的余韵，可以随心变化，不受分毫约束。”

　　青冥若有所悟，又听居清绮淡淡道：“封星江封师兄，他一向最擅长剑光变化，这正是他剩余下来的那一点残物。”

　　“我和庄玦去追寻的那件残物？”

　　“正是如此。”

　　一人一剑谈话间，天际再生变化。漫空遍洒的花瓣忽然又都显露了本真，化作万千明耀剑光，铺天盖地，呼啸往来，汇成一道浩荡剑光流河，向天际的另一头汇聚而去。

　　容艾自天际的另一边显露身形，身侧剑光拥簇，万点流光随行在侧，他自銮驾车座上踏步下来，剑光在云间铺展，锐利光芒穿云破霄，在他面前纷纷洒落铺就，做一道明光摇荡的长长道路，垫在他的脚下。

　　万千浩渺锐意，随他指使，引他前往相见伯星白。

　　山中木叶摇荡，冲天清凌剑气锐意迫人，漫天剑影光彩，好一派明耀辉煌。

　　居清绮克制不住地冷笑起来。

　　他很少再有这样心境摇荡的时刻，几乎犹如在蕴含道心的澄净心湖中，猛烈地下了一场极其剧烈的暴风雨，心内涌起动荡的波涛，几乎要冲上堤岸，漫过一贯以来的道心束缚。

　　他感到心境晦暗，心湖湖水阴沉不定，情绪堆积。

　　青冥在一旁惊疑不定的看他。因他的影响，一时竟忘记自己本是要大发脾气，

　　只是居清绮的反应居然比他还要激烈，这反而一时令青冥不知如何是好。大乘期修士发起脾气来会很恐怖，虽然居清绮克制自己，只将一切束缚在自己内心情绪之中，但青冥仍旧因他的反应，已经开始感到不安。

　　耳边传来一些修士的闲言碎语，惊叹剑光铺道，剑意凌天，看来是望星阁主功行更进一步，或许可称之为一种大器晚成。

　　修仙界中一贯都承认望星阁主作第一美人，这种称赞之后却往往会跟上一句“但是”，又或者一句“可惜”，说他美则美矣，然而实在天资浅薄，与伯星白这样的剑道天才不甚相配，可谓明珠有暇。然而此时，然而此时——

　　不少人的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或许是因为伯星白教他的正是难以修行的无上秘法，才需如此厚积薄发。

　　望星阁主果然从各方面都配得上旋锋界的伯星白。容貌无双，修剑高绝。

　　居清绮果然也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他面上冷笑仍然无法止住，但好在语气仍然平静，足以显出良好的克制定力，只是对青冥以嘲讽的语气轻声说：“是啊，剑洗长天，万剑铺道……如此明明赫赫，绝对能够融化和消解所有加在他身上的污浊了。”

　　他这个样子，青冥反而一时不知要如何说话。

　　一贯都是居清绮作安慰人的那个，现在反身过来，青冥知道要安慰他，却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做，才能真正令他不再被这愤激情绪纠缠。

　　周边都是一众的欢欣喜悦，青冥忽然觉得，此时除了它与居清绮之外，所有人都如同在另外一个世界。一切的欢悦与痛苦都那么鲜明地突然被分隔开，外面世界那么大，可是它与居清绮，却只拥有彼此，还有很小很小的一隅。

　　青冥忽而变得异常激奋。

　　它对居清绮大声说：“他凭什么拿封真人的遗物完全当做自己的？封真人一世英名，死后残存居然要被用作夸耀排场，垫脚铺路，为什么，就只为了他想要光彩地嫁给伯星白？！他真恶心，也根本不配用剑，居清绮——”

　　青冥变得异常的郑重严肃起来。

　　它说：“我就在你面前。你带上我，我们去把他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