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覆叶为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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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水退去的第二年，又到了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
卫星云图上的神州大地，绿意盎然，如果将视线放低就会发现那些绿色都是一片片连成苍翠色华盖的树冠。
这些树木藤蔓交织，把整个z国都裹在了丛林里。
树荫遮天蔽日，只在枝叶的缝隙中投落星点光影，看起来影影绰绰。小花和小草在树冠荫庇中倔强地生长着，争夺洒落在地的珍稀阳光。
灵隐山的天空也被树木连绵遮蔽了，只在山顶的寺里留下一抹光明的土地。
寺里人来人往，比当年林既去求十八子的那天还要多。
林寂坐在亭中搭建起来的药房门前，在给来寺里烧香还愿的香客发放药丸。
这个药是用这些树的叶子制成的，因为普度众生，修为也日益精进。
没有人来领药的日子，林寂时常看着山底下发呆，那些树上萦绕着的是那个人的气息。
不过今天正值月中，人来的最多的时候，林寂只得枯坐于此，接受香客们的问询，而不能云游天外了。
老妇看着眉目清秀的青年，笑着说：“林大师，多亏了您啊，我这腿可算是能走路了，不知道您有没有婚配？”
林寂愣了一下，摇头笑了笑：“阿婆，我是出家人。”
“出家人到年纪了也得找个媳妇啊，我看手机上好多和尚都能娶妻生子嘞。”老婆婆一副看透了一切的表情，小声说：“而且大师，我看你留着头发，真是实打实的和尚吗？”
“实打实的。”林寂看了一眼后面长长的队伍，无奈地说：“阿婆，你要是没什么事了，拿了药赶紧回家去吧，一会儿天晚了下山当心不安全。”
“确实。”老婆婆这才有些畏惧地左右看了看，赶忙从凳子上挪了挪，把丹药装包里快步往寺外走了。
好容易送走了这些领药的人，林寂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就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
一只人形蜥蜴快步跑了进来，它的头上戴着个花环，看起来很是开心，原来是魏暖暖，口齿不清但也能听的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林哥林哥，我的药呢？”
“给你准备好了。”林寂拿了一个药瓶递过去：“急什么？”
“没什么！”魏暖暖嘿嘿笑了一声，扭着尾巴跑远了。
林寂有些头疼地喊着：“药效只能管半天，一天只能吃一颗！”
魏暖暖回头冲他挥了挥爪子：“知道了——”
然后硕大的身形一溜烟就消失在了林深处。
劳累了一天，林寂躺在床上感觉很是疲惫，拿了衣服打算去后山的温泉池里洗个澡。
刚好祁陆来找他了：“林大师，我做了点桂花糕，你要吃点吗？”
他虽然是个男的，但是做的食物确实很好吃，林寂忍不住咽了口水，点头：“那我尝尝吧。”
祁陆把糕点放在桌子上，看到了他拿着的衣服：“林大师你要去洗澡吗？”
林寂点头：“天开始热了，我打算去温泉池里洗个澡，你要一起吗？”
林寂压根没想到避嫌，因为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同志，只是因为喜欢的人刚好是个男的，也许…不管他是男是女，都逃不掉这场劫难的，谁让他是天道的化身。
而林寂曾对天起誓，许过诺言，就欠下了债。
除非还了债，否则两清不了。
祁陆却感觉热量上头，想到喜欢的人居然要跟他一起洗澡，就一阵头昏脑热：“真…真的吗？”
林寂刚想说“是啊”，突然想起来之前纪云岸提醒过他的，祁陆似乎对他有点那什么意思，他犹豫了一下改口说：“下次吧，我突然想起来魏暖暖让我去帮她做美容花泥…就不去洗澡了。”
祁陆有些失望藏在眼底，只好点头：“那你先忙吧，对了，桂花糕记得趁热吃。”
“好。”林寂赶忙拿了一块塞到嘴里，有点烫，但吃起来又软又香，甜而不腻：“这个真的…特别好吃。”
祁陆这才高兴地笑了一下：“你喜欢吃还有，我专门为你做的，明天早上再给你拿一点过来。”
“不用，我去厨房拿就好了，不用麻烦。”林寂感觉嘴里的糕点有些难咽下去了：“不必…专门为了我做吃的。”
祁陆的表情微微僵了僵，苦笑着说：“林大师，我自己愿意的，你…不用感觉有负担。”
林寂看着他诚挚的眼神，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难受，他注定了不可能回应的，因为一颗心怎么分成两份又想这个又求那个呢？
祁陆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林寂…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我愿意等你。”
他没有喊林大师，直呼其名让林寂心里更慌了：“你的耐心应该放在别的地方，比如说…好好修行，你很有天赋。”
“好，我努力跟上你。”祁陆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轻轻帮他关上了门。
林寂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手里的糕点烫手得很。
夜深了，一盘子桂花糕被林寂有一块没一块地吃个干净，嘴上说不让人家做食物送来，可却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人性的弱点本就如此。
白天还晴空万里，这会儿似乎又要下雨了，闷得很，空气里很潮湿，让人身上黏糊糊的。
所有人都怕下雨，就怕一下就停不下来。
林寂想了想，吹熄了灯，拿着衣服往半山腰的泉水走去。
温泉人太多，就不去那儿洗澡了，而那汪泉水在十分偏僻的地方，只有林寂知道在哪儿。
踩着被枝叶藤葛分割得稀碎的月光，来到了涓涓流淌的泉眼。
这里正好没有被树枝遮蔽，月光下澈，倾落在水中盈盈一池春水，七尺见方的泉池，银光闪闪、清如碧玉。
林寂被如梦似幻的场景惊艳了一刹那，才脱下衣服坐进泉池中，被日光满满当当晒了一整日。
一年的时间，三千烦恼丝已经过了耳侧，显得有点长了，他靠在泉水旁的石壁上，微微仰头闭目养神，感受着月华、清泉和夜晚的风。
一抹凉凉的触感自鼻尖滑落在唇边，林寂瞬觉五感一怔，倏然睁开眼睛，眼前什么人也没有。
抬手，不是谁，原来只是一片不知离愁的树叶，恰巧飞在了他的唇边。
月光藏入云后，雨珠砸落人间。
林寂垂眸看着那片叶子，心里失落的感觉比落在脸上的雨点还要凉。
他无心再洗澡了，站起身披上外袍，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到一棵枝叶繁密的树下。
那棵树确实足够繁茂，底下一棵草一朵花都没有，只有几株小小的蘑菇，撑着小伞也挡不到雨。
树下铺着厚厚的一层落叶，却十分干爽，大树的根可能已经足够强大，吸收着周围的水源，垄断了阳光，雨更是透不下来。
林寂靠在树上，席地而坐，他打算等雨停了再走，不然就白洗澡了。
夜风凉爽，但衣服被雨打湿了，还是有些冷，林寂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便感到身后传来阵阵暖意，这棵树的周围比外面要暖和了不少。
林寂心里一动，抬手抚上树身：“东方…序乐？是你吗？”
树还是树，没有任何回应。
想到这一年来到各个地方去找东方序乐的踪迹，都无功而返，林寂感到疲惫不堪，把额头贴近它的树干，低声说：“你果然不愿意理我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了低喃。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狂风大作。
树叶簌簌落下的声音惊醒了林寂，他慌忙睁开眼睛，却发现漆黑一片。
抬手这才摸到身上落满了树叶，把他包裹在叶子堆成的被子里，温暖舒适得不像是在野外。
林寂有些不舍得起来了，可是周围太过黑暗，让他不由得有些不安：“怎么回事…”
闭目用心眼去找方向，林寂这才发现周围一片毫无人迹的冷蓝色，一点暖色的生命迹象都没有。
林寂忍不住喊了一声：“喂——有人吗？”
回应他的是呼啸的风声，以及远处的几声乌鸦的哀鸣。
林寂扶着树爬起来，手心一片暖意，这棵树让他有了些安全感，他想凭着记忆往山上走，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在了地上：“唔！”
膝盖被很硬的东西磕得破了皮，他赶忙摸了下底下的硬物：“……”吓得他差点叫出声，那是骨头，还带着微腥血液和黏糊的肉。
林寂试着往前走，结果又被绊倒了，地上似乎全都是骨头，他打开心眼的强化模式，这才看到满地皆是堆积成山的白骨。
“天呐…”林寂瞬间清醒了，只好又退回了大树旁边，周围望不到头的骨头把地面都铺满了，也唯有这树底下才是净土：“到底什么情况？”
他想着自己睡了很久，总会天亮的，便蜷缩在树叶里，背后靠着树干，稍稍感觉心安了一点。
他努力思索着怎么回事，最近并未有什么异象。
自从东方序乐化作灵体融入天地后，用神力供养着土地上的树木，吸收了洪水，防固了泥沙，一切都在向好。
难道又有什么变数？林寂掐指算着，可一片空白，他的修为散尽…什么都算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覆叶为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