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越》走之遥

2、第 2 章 晨袭

　　睁开了眼，借着昏黄的灯光，陈明越一眼就认出了险些掐死她的“凶手”——郗年，她一下子愣了神，一声“救命”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
　　想她自诩见多识广，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安之若素，可如今这场面，她是怎么也无法淡定了。
　　她撑着起了身，克制地咳了几下，伸手揉揉被掐得发疼的脖子。
　　忽地，微凉的手指触碰到她颈部的肌肤，刚刚死里逃生的陈明越被刺激得拼命往后退，背部紧紧贴着床头，明显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
　　“抱歉，任务刚刚结束，状态一时没调整过来，疼不？”许是看她害怕，郗年下了床，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陈明越护住自己的脖子，“你自己掐的你说疼不疼？你怎么会在郗悦……”
　　郗年，郗悦，年年月月。
　　她想到一个可能性，抬头望向郗年，迟疑道：“郗悦，是你妹妹？”
　　“嗯。”
　　“郗悦说你一年到头都没怎么回家，过段时间还要出差。”言下之意，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开了床头灯她才看清郗年的这张床有多大，她刚刚躺的位置只占了床的三分之一，根本不知道床的另一边还躺着一个人。
　　“案子提前解决了，回来拿个东西。”
　　陈明越坐在床头，抬眼望向他，欲言又止。
　　阔别八年，她从没想过，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就见到了故人，还是以如此令人意想不到的形式。
　　“咳，脖子，还好吗？”郗年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别开脸。
　　她摇摇头，“死不了，既然你回来了，我就房归原主，郗悦这会儿应该还没完全睡熟。”
　　“不早了，别吵醒大家了。你就在这儿睡，我去书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确认过陈明越的脖子没什么大问题过后，郗年把他睡前塞到柜子里的被子拿出来，捡起掉落在地的毛毯，转身离开房间。
　　房门被带上，陈明越抱着郗年给的被子，静坐床边，默默消化着刚刚接收到的信息。
　　她的闺蜜郗悦，和郗年是兄妹关系。郗年，是她三年的高中同学。而她所在的这个房间，是郗年的，在这里，她还险些被他掐断了半条命。
　　老实说，她现在的心情，多少有点复杂了，眼下这个尴尬的局面，不知道明天要怎么去面对这位老同学。
　　饶是在影视行业干了这么多年，这个剧情她是丝毫没想过的。她和郗年高中读的是临城一中，而郗悦却读的是和临一隔着一条街的东培中学。因此，尽管“郗”姓少见，她也从来没有把两人联系在一起。
　　印象里，郗悦好像没叫过郗年的名字，大多都是直呼“哥”。她也不是个特别有好奇心的人，郗悦没提过，她便也没问过。
　　回想起郗年方才波澜不惊的表现，她不禁好奇，他究竟知不知道她和郗悦是朋友？
　　秉持着“想不通的事就不想”的原则，她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又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尽快入眠。
　　房间重新陷入了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细碎的声响打破了夜深的寂静，陈明越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
　　也就是说，她仰躺的状态维持了将近两个小时。
　　她有些烦躁地伸展开四肢，呈大字躺在床上，又用力闭了闭眼。
　　片刻，陈明越坐起身来，掀开被子，打开了房间的门。
　　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位走去，看到了暖黄灯光下的宽厚背影，她停下了脚步。
　　郗年正在厨房翻找着能吃的东西，听到身后拖鞋跻拉的声音也没回头，只当是郗悦大半夜饿了也出来觅食。
　　“家里还有吃的没？”
　　半晌也没有听到身后那人的回答，郗年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回头就看到了几步之外的陈明越。
　　他下意识拿开嘴里咬着的烟，“怎么起来了？认床？”
　　陈明越回过神来，她点了点头，“有点，起来喝口水。”说着，就打开旁边的冰箱，拿了罐啤酒。
　　还没来得打开，就被郗年抢了去，“大半夜的，渴了就喝热水。哪来的什么啤酒，郗悦买的？”
　　“我买的，大半夜的你抽烟我喝酒，半斤八两。”陈明越瞥见他手里的烟，皱眉道：“大哥就别说二哥。”
　　郗年顺手把烟别在耳后，打开冰箱门，确认里面没有多的啤酒后，拎着啤酒来到烧水壶旁。
　　陈明越翻了翻冰箱没找到饮料，默默地靠在流离台边上。厨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回荡着烧水壶的烧水声。
　　很快地，水开了。
　　郗年拿起烧水壶，打破了沉默，“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陈明越看着他倒热水又兑凉白开的动作，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他的侧脸，“你好像对于我出现在你家这件事，不怎么惊讶。”
　　“对于你出现在我家这件事，你好像也不怎么惊讶。”郗年用指背试了试杯壁的温度，确认温度刚好后，把杯子推到陈明越面前，“喝了。”
　　被噎得没话说，陈明越将水一饮而尽，杯底触及大理石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睡了。”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郗年淡淡地收回了视线，停留在流离台上的空杯子，他垂着头，灯光在睫毛处盖下一片阴影，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良久，喉结滚动，他拿起那个杯子，顿了几秒后，转身在水龙头下洗了一遍，又一遍。

　　*

　　昨晚陈明越回到房间，沾床就睡，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床头。关掉手机的闹钟，她眯着眼，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一夜好眠，除了前面的入睡困难。
　　多喝热水，前人诚不欺我。陈明越暗暗想道。
　　当她刷完牙，施施然走出卫生间时，郗母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阿姨早上好，我来帮忙吧。”
　　郗母连忙摆手，“起了就先去坐着，粥很快就好了。”
　　陈明越也不客气，从善如流地走到阳台，欣赏着应季的花。
　　“哈——妈，今天早上吃什么？”郗悦打着长长的哈欠，懒散地靠在墙上。
　　“吃什么一会儿不就知道了？赶紧刷牙洗脸去。”
　　郗悦做了个鬼脸，转身看到阳台的陈明越，“昨晚睡得怎么样？”
　　陈明越回忆了一下，“还不错，一觉睡到自然醒。”如果撇去昨晚那一出闹剧的话。
　　她话锋一转，“你家阳台的花，长得真不错。
　　“那是，也不看看谁家养的。我先刷牙去了。
　　陈明越摆手，继续研究花的枝叶。
　　“越越！年年他昨天晚上回来了，你去书房叫他起床吃早饭。”
　　她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疑惑回头，不太确定她刚刚听到的内容，她去叫“年年”起床？似乎并不是很合适。
　　郗母还在煎蛋，无暇顾及其他，“还不快去？”
　　想着吃人嘴软的道理，陈明越应声来到了书房门口。
　　她叩了叩门，“郗年，起床了。”
　　没有人应答。
　　门没有合上，轻轻一推就彻底开了，陈明越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郗年。
　　眼前的一幕，让她徒然生出几分鸠占鹊巢的愧疚感。
　　他手长脚长，睡在沙发上整个人有一种无处安放的拥挤，昨晚抱走的毯子几乎掉落在地，只有仅存的一角盖在了他的身上，紧皱的眉头诉说着睡眠的不适。
　　陈明越犹豫几秒，几步上前，“郗年，起床吃早饭了。”
　　沙发躺着的男人并没有因此而苏醒，反而是舒展眉头，悬在沙发之外的手臂甩了甩。
　　盯着沉睡的面容，她有些出神，仿佛还在那个午后的教室，他趴在桌子上睡觉，脸却朝着她那侧。
　　似乎是想确认什么，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抬起。
　　“越越，怎么还没叫年年起床！”
　　她被拉出沉浸的思绪，下意识扬声回道：“快了！”说完，便想伸手推醒仍在熟睡的人。
　　明明刚才没有任何苏醒迹象的人，却在她碰到他的那一刻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怀里一带。在她还没作出任何反应之前，他的手臂顺着动作勾上她的脖颈，猛地收紧。
　　天旋地转的晕眩尚未消失，熟悉的窒息感再度攀上她的脑海，陈明越空着的另一只手微曲往后肘击。
　　身后那人一声闷哼，受了她结结实实的一击，手臂的力道却分毫不减，将她紧紧钳在怀里，挣脱不得。
　　“郗、年。”陈明越咬牙切齿道，“再不松手，我就要断气了。”
　　下一瞬，身上的禁锢全部撤离。沙发不大，一个人躺在上面都稍显逼仄，何况两人。她有半个身子都在外面，猝不及防松了束缚，她整个人就要往下掉。
　　“砰！”
　　陈明越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头看着沙发上已经起身的男人，抬手揉了揉生疼的脖子，面色不虞。
　　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郗年烦躁地撸了把头发，正欲开口。
　　“抱歉的话就不用说了，谢谢郗警官啊。让我二十四小时内体验了两次罪犯被捉拿的感觉，很刺激。”言罢，陈明越快步走出书房。
　　出了这个房门她就要打电话让林秘书订酒店，再待下去她怕她的脖子要被郗年给掐没了！她想得入神，没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一个欲言又止的人。
　　“月月，怎么还没叫你哥起床？”
　　“哈？谁？他在家吗？”
　　“他在书房里睡觉呢，你去叫他起床。小越呢？早餐好了，快让她过来吃啊。”
　　刚刚走到客厅的陈明越听到这个对话，才发现，原来郗母叫的是彼“月月”，而非此“越越”。
　　得，原来是她上赶着去郗年那找刺激。
　　洗漱好的郗月看着陈明越从书房出来，后面还跟着一脸烦躁的郗年，满腹狐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俩怎么都从书房里面出来？”
　　陈明越扯了扯嘴角，若无其事地在餐桌旁坐下，“刚刚散步，走错房间了。”
　　郗年则没有搭腔，默不作声地看了陈明越一眼，转身去洗漱。
　　“哈哈，你真幽默，还散步。”郗悦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在她旁边坐下，“那个长得人模狗样的玩意儿就是我哥，他一向脸臭，你别管他就好。”
　　她点头，拿了郗悦手腕上的皮筋，随意地扎了个马尾，准备喝粥。
　　“诶，你脖子上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