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监狱》莫以阿

19、怪物

　　白光亮起的前一秒，那些长着几只爪子的怪物还在耳边嘶吼着。

　　整个身体被白光包围后，商亱耳边的声音也都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浑浊不清难以分辨的声音。

　　有上一次的经验在，他知道这是触发了时间回溯的条件。

　　他没有被这些声音干扰到，而是在心中回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幕。

　　夏卓卓说完那句话后，夏意的脖颈凭空出现了一道伤口，接着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

　　这次回溯的追索条件是什么？

　　夏卓卓说的话？

　　还是他们之中的谁做了什么动作……

　　耳边嘈杂的声音逐渐变大，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保持冷静不被影响都是一件难事，但商亱却神色平静地思考着。

　　但某一瞬间，他忽然皱起了眉。

　　耳畔的声音不再是没有任何规律的嘈杂，而是逐渐能够分清字句的说话声，有些是他的，有些……

　　“哥，你和……你们俩闹矛盾了？你们不是前几天还一起出任务吗……”

　　“少说话。”

　　“……什么文件，居然还要你亲自过来送？”

　　“嗯哼，不然怎么找到机会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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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避嫌也不是这么个避法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商亱，我很想你。”

　　…

　　两秒后，商亱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面前，是不知为何同样怔愣在原地的闻芫。

　　两人目光交汇一瞬，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忽而大口喘气的夏意吸引去了注意力。

　　夏意双手用力捂着脖子，他瞪大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地面，身体因为没有缓过神来而一直不停颤抖着。

　　所有人回神后，都立即去看他的情况。

　　刚才的状况突然，首先被攻击的就是夏意，他这会儿的心跳飞快，双眼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反应过来，抬头茫然地看着在确认他腕表情况的商亱。

　　每个进入监狱里的异能师，身体状况都会变成最直观的数据被记载下来，所以想要确认一个异能师的身体情况，最快速准确的方式就是检查腕表。

　　商亱作为七组的组长，拥有解锁每个组员腕表的权限。

　　他的发丝垂落在耳边，垂眸的神情有些严肃。

　　夏意回过神来，看着一言不发的商亱，呆呆问：“哥……我是不是死了啊……”

　　商亱手指尖一顿。

　　夏意泪汪汪：“我好像流了好多血啊……”

　　灵鬼站在一旁，瘫着脸诚实道：“是的。”

　　商亱：“……”

　　他无奈地锁住夏意的腕表，“身体特征正常，现在是时间回溯后了，你没事。”

　　夏意的表情还是很呆。

　　刚才被那样悄无声息地割了脖子，还流了那么多血，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场面，更何况还是冲着他来的，他不害怕才怪。

　　但是商亱的态度又异常冷静，他吸了吸鼻子，害怕地呜咽了两声。

　　和之前一样，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来到监狱的第二天。

　　不远处，看管老师正在给排在队伍最后的夏卓卓拿早餐，夏卓卓拿到饭后并没有看向他们，有几个好奇的孩子在张望着这一边，他低着头端着小碗走过去，然后被一个孩子推开。

　　同样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面前。

　　小男孩被推倒在地，站在他面前的另一个小孩子皱眉还在说着什么。

　　夏意目光呆滞看着眼前的场景，因为后怕而有些缩着脖子，但视线却控制不住放在不远处夏卓卓的身上。

　　“刚刚……发生了什么……”

　　夏意语气缓慢地问了一句。

　　顿了顿，又动了动唇，喃喃道：“谁想杀了我……”

　　商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在夏卓卓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开目光：“不是想杀你，是因为你触发了追索条件。”

　　灵鬼站在一旁，他面无表情盯着自己腕表上的悬浮光屏，淡声补充：“测算结果显示，这一次的时间回溯速度加快了，如果不是那样，你已经死了。”

　　异能师在监狱里死去，就会被直接清出监狱，异能被监狱中的怪物剥离，无法再次进入监狱，只能在星际中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

　　怪物不仅仅是留了夏意一命，而是保留了他作为异能师的资格。

　　站在最后方的闻芫抬眼，将不远处孩子们在一起的场景收入眼中。

　　夏卓卓低头擦着眼泪，看管老师皱着眉还在说些什么。

　　之前所有人都猜测怪物是院长，但事实上，如果真的是她，她没有任何留夏意活着的必要。

　　她大可以让夏意在时间回溯前死去，这样，时间回溯后，夏意这个人就不会存在了。

　　几人久久沉默。

　　夏意的身体还在下意识发颤，这是他濒临死亡后控制不住的反应，他后背还在冒着冷汗，一张脸白得吓人，只能仰头看着商亱，寻求安全感一般抓着他的手臂：“哥……是卓卓……”

　　答案已经不需要说出口了。

　　在夜晚会变成巨头怪物，会对异能师进行攻击的院长，并不是这个监狱里最大的怪物，而这几天和他们相处亲密的，看起来单纯懵懂的夏卓卓，才是他们需要带走的怪物。

　　夏意受到的冲击太大，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雨殄也十分震惊，她眼珠子瞪大，琥珀色的瞳仁微微收缩，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院长原来只是这个监狱里的衍生怪物而已吗？”

　　她抬手揉了揉脸颊，不可置信地看向不远处孤单一个人的夏卓卓：“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怪物……”

　　她表情茫然，经历过了那么多次监狱世界，还从来没有见过大怪物是一个孩子的。

　　灵鬼的脸色从始至终没有变化过，他的眼皮缓慢抬了起来，声音不大：“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追索条件是什么，我们的情况很被动，每时每刻都有时间回溯的风险。”

　　谁也不知道时间回溯次数的增加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闻芫站在最后，她缓缓垂下眼睛，始终沉默。

　　不一会儿，黑发男性女性两个npc来到了食堂，但这次和之前不一样的是，院长和他们同时出现了。

　　院长好像看不出场面有任何的不对劲，只是夏意格外苍白的脸色让她多关心了两句，接着再次提出要带他们参观孤儿院。

　　这已经是第三次听到院长说这样的话了。

　　即使是心理强大的异能师，在这样的场面下多少也会感到有些压迫。

　　没有人知道时间回溯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多少遍，茫然和无力感逐渐在几人之间蔓延开来。

　　第七小组成立时间不短，但在监狱其他小组相对比下，进步速度还是显得相对慢一些。

　　作为组长的商亱也不像其他组长那样对组员面面俱到，甚至连队员都是这一次才完全齐了。

　　其他几人的心情商亱多多少少能够明白，他亲手带到现在的人是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

　　只是……

　　商亱的眼眸稍稍深了一些，他薄薄的唇瓣动了一下，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耳边就已经先响起了一道很浅很淡的声音：“他们不舒服，我和您去参观吧。”

　　少女的语气很平静，说话时几人的目光都朝她看去，但她的眸子微微抬着，和慈爱笑着的院长对视。

　　她说的是上一次从夏意那儿学来的借口。

　　就连说谎也不会找别的理由。

　　院长浅浅笑了。

　　院长卧室那栋楼，前几次他们都只去了三楼，无论是院长的卧室还是书房，都是他们重点检查的地方。

　　但是这一次过来，院长直接带她上了四楼。

　　院长年纪大了，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和闻芫一起上楼时都气喘吁吁。

　　闻芫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院长，院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从四楼走廊往远处看，即使是阳光下，不远处的高楼也依旧掩盖在层层薄雾中，看不真切，但建筑的顶端，似乎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学校的模样。

　　院长注意到她的目光，笑了笑说：“镇子里以前人很多的，后来年轻人都去了城市里，小镇的人越来越少，破败不用的房子越来越多……我记得那儿，好像是有个学校来着。”

　　院长看起来很想和人说说话，她脸上露出些许回忆的神情，苍老的面容带了点笑：“学校的孩子们都很好，还会来孤儿院看看，后来……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过得幸不幸福。”

　　她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神稍稍偏了偏，眸光落在身侧黑发少女的身上。

　　少女站在她身旁搀扶着她，姣好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听到她的话，唇角微微抿了一下。

　　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没有再一直说无关紧要的话题，院长摆摆手：“年纪大了，就是爱说那些事情，让你们年轻人听了，指不定在心里埋怨我老人家呢。”

　　闻芫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我很喜欢听。”

　　院长说话时语调很温和，听起来很舒服。

　　总给她很熟悉的感觉。

　　院长低低笑了两声，脚步忽而慢了下来。

　　她仰头看着她们停下来的这间房门，目光深深：“就是这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