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解悠》逛栈桥

59、江夏王府

　　跟李恪坐在同一辆马车，我紧张的得连手都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彼此一下子找不到了话题。我几次偷偷的抬起头看见的都是一张若有所思的脸，眼睛越过我看着我身后华丽的花纹，嘴角一抹淡笑，像是想起了一个遥远的美丽故事。
　　“禀王爷，江夏王府到！”
　　好像被吓了一跳，他身子一振，嘴角一抿，朝我笑了一下。
　　“王爷突然造访，臣有失远迎望乞恕罪！”声音铿锵有力。
　　“豫兄多礼了！”李恪跳下车“我这次来可是请了位稀客！”他顿了顿，掀开帘子朝我微笑着示意我下车。
　　“这是——”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李豫，七年前曾见过一面，他似乎发福了点，脸上也留起了小胡子。
　　“民女楚荆见过世子。”我淡淡的笑着，看着他惊艳的神色。
　　“原来是楚姑娘，在下慕名已久，请！”

　　我们没有去大厅，却是去了李豫的书房，书房很大，显然也是会客的地方，不外乎名人字画挂满墙，珍稀古玩摆满房。我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因为书法只要狂一点我就看不懂，倒是书桌旁摆着的一架琴，一看就价值不菲，看来主人也是风流才子吧！
　　“豫兄有所不知，楚姑娘不但精通声律，还是秋水伊人的大老板！”李恪笑着看我：“我特意请她来给文成添几身衣裳，算是做兄长的一点心意！”
　　“王爷厚爱了！”李豫起身作了个揖“文成能为大唐做点事是她的福气！”
　　“只是远嫁吐蕃，以后我们兄妹几个再相聚可就难了！”李恪叹了口气，看起来相当忧伤。我心里不禁猜测他们的关系。
　　“是啊！家母每日寸步不离”李豫咳了一下“楚姑娘跟王爷可是旧识？”
　　“民女哪有这个荣幸！”我笑着：“生意人，难得王爷看得起！”
　　“那日李豫未得荣幸一睹姑娘芳容，近日一见果真惊以天人啊！”他的笑容倒是让人觉得亲近，眼睛一瞬也未离开我的脸。
　　“世子缪赞了！”我笑着：“皇家公主都是国色天香，才艺过人，民女简直是污人视听了！”
　　“好了！你们俩就不要谦虚了！”李恪豪爽一笑：“豫兄，自家兄弟，就不要太拘礼了！既然已经把楚姑娘请来了，嫂夫人和伯母也添几件秋冬的衣服吧！”
　　“承蒙王爷看得起民女，”我心想好好宰你一笔：“民女定不让王爷失望。”
　　“不让本王失望吗？”妈呀，不要顶着张罗鸿的脸来考验我的情商好不好！
　　“是啊是啊！”我含糊的笑着。
　　“文成，你看，谁来了？”正尴尬这呢，幸好文成到了。
　　“文成见过吴王千岁！”
　　七年未见，她有二十岁了吧！我转身，正看见她起身朝李恪一笑，那笑容很规矩却透着一股冷淡，一股疏离，甚至一丝丝的恨意。
　　我心里一丝了然。
　　当年就觉得她有雍容端庄之态，现在更是多了一股成熟之美，明眸皓齿端庄秀丽，又加之长在皇家衣着华美，公主就是与众不同啊！
　　不过说实话，在我的眼光里还是觉得她稍微胖了点，不过唐朝不是流行丰满吗？
　　“这位是？”
　　“哦，民女楚荆。”我赶紧回神：“楚荆见过公主金安，恭贺公主喜结良缘。”
　　“恭喜？”她苦涩一笑：“我看姑娘长得倒像一个故人。”
　　“是吗？”我笑着：“公主真是好福气，有父母疼爱，兄长呵护，又得以嫁个好夫君，能结识公主这等贵人，楚荆真是三生有幸啊！”我夸张的表达我的无上荣幸。
　　“文成你可知道，为了请到秋水伊人的老板娘亲自为你量体裁衣多不容易吗？”李恪笑着打岔。
　　“谢谢王爷美意。”文成福了福身。
　　“为公主裁衣是民女的福气。”我由衷的说：“公主此去将为民族团结作出巨大贡献，您也必将名垂青史！”
　　“呵呵！豫兄，我们兄弟难得相聚，可否叨扰一顿便饭？”李恪调笑着。
　　“我早就安排下去了，——”
　　“王爷世子好意民女心领了，只是杂务缠身，我看……”
　　“难得能一睹楚姑娘风采，听闻楚姑娘秦艺无双，精通音律，在下不才，还想请教一二。”妈的那李豫会不会看人脸色啊？
　　乌鸦过顶……
　　“……”
　　“豫兄难得得遇知音，实乃幸事！楚姑娘就不要拂了我等的好意吧！”
　　“……”
　　“是啊，文成与妹妹一见如故，”文成竟也掺合着：“妹妹就在府上用顿便饭，我也聊表谢意啊！”
　　看架势，我想走是不大可能了。
　　“那就烦请王爷送个信给秋水伊人，让他们派辆马车来接我吧！我怕底下的人不懂事去报官。”心想在江夏王府李恪不至于扣人吧！
　　“看不出楚姑娘还真为下人着想啊！”李恪不置可否，晾凉的说了一句。
　　我笑容灿烂，从包里拿出尺子和自制的铅笔，小本子：“公主，请让民女给您量体。世子王爷请回避。”
　　“好，王爷，咱们先去后花园醉翁亭小酌，文成，待会你跟楚姑娘一起过来吧。”李豫从容的安排着：“王爷，我们先行一步吧！”
　　“也好！”李恪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跟李豫一起走了。
　　我长长的舒了口气。
　　“公主，请您站好，放松。”我淡笑着。
　　一边肩宽、袖长、胸围、腰围……我边量边记录下一个个记录，文成好奇的看着我的本子上的数字：“楚姑娘写得是？”
　　“数字啊！”我笑着：“公主的身材真是标志啊！”
　　“那里！”她叹了口气，“其实，我很羡慕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山望着那山高啊！”我吧数据记录好：“公主没有体会过平头老百姓的难处，为了生计，民女曾去过烟花酒楼之地。多少人梦想着这等荣华富贵的生活呢！”
　　“是吗？至少可以和自己的心上……”文成突然住口：“对不起，见楚姑娘觉得像见到故人一样，文成交浅言深了。”
　　“公主放心，民女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每个人都回有遗憾，要得到就要先付出，只要自己觉得值得就好。”我笑着：“公主要是愿意，可以到黎安镇小聚。对了，公主喜欢什么颜色呢？”
　　“红色吧。”她迷离的眼神像是想起了一个遥远的往事。
　　“红色很适合你呢，看了布料后，民女会把设计图给公主看，秋水伊人定不会让大唐丢脸。”我笑着：“说实话，民女也和公主一见如故，不知道公主是否觉得我高攀呢？”
　　“楚姑娘在长安城里可是仙女一样的人物，文成有缘结交，你叫我公主也太见外了，如不嫌弃，叫我姐姐就好。”文成我这我的手，她比我高了半个多头，淡淡的笑着，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大家都叫我荆儿，姐姐，王爷怕是等急了，咱们过去吧。”我拉着她的手，“王府真漂亮。”

　　所谓醉翁亭，在一个假山上，假山挺高，能看到几乎整个王府的亭台楼阁，一向很喜欢中国的园林艺术，非常雅致，真是什么民俗出什么人，也只有这样的亭台楼阁里才会走出那么多的才子佳人。
　　彩色很简单，六菜一汤，却很精致。
　　没想到李豫和李恪也精于音律，侃侃而谈，倒也风流。文成很少说话，我敏感的觉出他对李恪的敌意。
　　“元宵节那天楚姑娘居凤楼献艺，那日的两首曲子在长安城里可流行着呢，在下当日未能有幸倾听，不知今日楚姑娘可愿意弹奏一首？”
　　“世子客气了！”我笑着：“难得世子抬爱，只是没有琴……”
　　“这有何难？”李恪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萧，“我来伴奏可好？”
　　“那自然！”这曲子本不适合用传统乐器演奏，我那天用琴已经很勉强了，他今天竟然突发奇想用萧？我不怀好意的想让他丢一下丑。
　　萧音呜咽，倒是符合这首歌的心境。
　　不知不觉的，我被他的萧声感染，“沉睡了千年的身体/从腐枝枯叶里苏醒/是夜莺凄凉的叹息/解开咒语/遗忘的剑被谁封印/找到你/最光荣的牺牲是武士的宿命/挥刀的瞬间心却在哭泣……”我唱着，眼前浮现出那场大火和蓝配唇角的笑容，李恪的萧声并没有完全按照旋律，却更加衬托出这首歌的悲凉，我吟唱着，不经意看见他的眼睛，那眼睛很亮，他的脸跟一个遥远的记忆重合、重合……
　　歌已歇，萧音不觉，我感到自己脸上的清泪，凉凉的。
　　“民女失态了！”我忙转身避开他晶亮的眼睛。
　　“若不是经历了彻骨的痛，如何能唱出如此凄婉的歌呢？”李豫叹了口气。
　　“人不能总是活在记忆里。”我让自己笑得灿烂：“不管人生多么坎坷，总是有些美好的事情。曾经有人告诉我，人，要善于忘却。”我看着李恪：“既然不能反抗，那就享受吧！”我没敢说“生活就像被□□，既然不能反抗那就闭上眼睛享受吧！”，呵呵
　　“可以做到吗？”文成看着远远的天边：“可是有些事情，活着，就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那就看你是不是愿意放手了。”我说给文成听，眼睛却看着李恪。
　　“想不到楚姑娘小小年纪经有如此见解，李某佩服！”他端起酒杯：“李某敬楚姑娘！”
　　“谢世子抬爱！”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酒！”
　　“如此好酒美景，难得相聚，我们把酒言欢，对酒当歌可好？”文成连喝几杯，显然已经醉了：“看，黄昏！”
　　“好！”李恪干脆拿起酒壶，喝了几口：“豫兄，借琴一用可好？”
　　李恪和李豫不约而同地拔身而起，不一会就各抱着一把琴回来了，一个黑衣人也很快送来了一把琵琶。
　　我清了清嗓子：“亲爱的你请别再叫我忘记/你是我生命里程中唯一的目的/即便交汇目光的瞬间再短暂/有你的回忆我便有继续的勇气/亲爱的你请不要将我记起/我愿永远是你陌生的美丽际遇/重逢如果只有一丝 刻骨别离/我宁愿不拥有熟悉的泪滴/我是你不轻意的珍惜/像昙花一现般的痴迷/我的绝望你从不曾留意/任我在沉默中衰老孤寂/你是我宿命的爱情/用孤独作生命的慰藉/空虚是爱唯一的回忆/我已忘了如何在等待中哭泣……”一遍又一遍的唱，开始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唱，很快大家就默契起来，不同的曲调表达不同的感受，仿佛触动了内心最脆弱的角落，音乐果然可以引起共鸣，不同的理解伴奏起来竟然和谐而美丽。
　　“嗡~~~”我唱着唱着，琴弦竟突然断掉了，仿佛从魔咒里突然醒来，我抬起头，看到李恪眼睛里的无尽的悲伤……
　　“好歌!”李豫叹息着，脸上神态没落。
　　身为皇亲国戚，他也许也有过美丽的恋情吧，美丽通常都是没有结果的，因为没有结果才会不舍才会难以遗忘，才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回忆中变得美丽……
　　“呜……”文成竟然伏在桌上痛苦失声，我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早知道会搞成这个样子我就唱喜庆一点的了！
　　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已经伴着星光。
　　“天色已晚，楚姑娘就在府里歇着吧！”李豫拍了拍文成的背，竟自己先走了。
　　李恪也紧随其后，两人各走各的，各怀各的心事。
　　“姐姐，如果有什么委屈，可以告诉荆儿。”我撑着下巴看着满天的星光：“我听说，每个人都有一颗守护星星，会陪着你流泪……”
　　“其实，本来不是我。”文成哭够了，抬起眼睛跟我一样看着星星。
　　“姐姐有喜欢的人吧！”
　　“对，我喜欢他，可是皇上的命令，我，我义不容辞！可是……”
　　“姐姐能够放得下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甘心，皇上不舍的自己的女儿，别人，别人就舍得自己的女儿吗？”她恨恨的说：“明知道我心有所属，还是让我……”
　　“是吴王的主意吗？”我突然大胆的猜想，吐蕃不是一股小势力，江夏王府显然跟李恪交情菲浅，用文成去拉拢吐蕃，确实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王爷，他也是反对的，可是有些事情，即便你不做，也会有人替你做的，特别是皇家的事……”
　　“我懂了！”我叹息了一声：“姐姐愿意相信荆儿吗？”
　　“怎么？”
　　“松赞干布是个英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一个成功的王者，如果姐姐能跟他站在一起，将会创造一个神话，一个流传千古的辉煌！”
　　“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啊！听说他已经有好几个妻妾了，我……”
　　“姐姐，感情这东西有时候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一个人的爱情有很多选择，也许你最想要的那个并不一定是最好的！”
　　“可是，我不想要最好的，只想要自己最想要的，怎么办？”
　　我无言以对！
　　一直认为有些人对爱情有些过于执着，于是会会烦恼、会恨，也许，学会忘却，真的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