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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伤害 ...

  •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但热闹却分看得起的,看不起的。

      村民不是傻的,知道惹不起,在院内打起来前就全溜了,便是留下观察,也只敢站在远处悄悄观察。

      沈砚书身子不好,闹了那么久,已经到了极限。

      萧越强行将人抱进屋里,困于床上,坐在床边一眨不眨盯着。

      盯着人的眼睛是压抑的,有愤怒,有怨恨,有妒忌,却因为面前人苍白面色隐忍着。

      若是沈砚书此刻睁眼,可以清晰看到愤怒压抑下的担忧和痛苦。

      只可惜他没有睁眼。

      打胎药熬得很快,现成的药材,现成的药炉,想不快都难。

      不多时,凌风端着药走了进来。

      “爷。”他俯身,“药来了。”

      萧越伸手接过药,“你下去吧。”

      凌风犹豫了片刻,没走,唇峰抿了抿,似乎想说什么。

      萧越挑眉看他,“还有事?”

      “没有。”

      萧越莫名有些焦躁,“那就出去。”

      “是。”凌风低低头,退了出去。

      “沈砚书,睁开眼。”萧越命令道:“事到如今装死是没用的。”

      沈砚书自然明白,睫毛微启,缓缓睁开了。

      然而睁是睁开了,眼中却写满了疏离,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萧越也垂眸敛去担心忧虑,眸中只余冷色。

      这般对视,两人不像前有渊源的情人,倒像是有世仇的敌人。

      “喝了他。”萧越将药递到沈砚书面前。“打掉你肚子里的孽种。”

      沈砚书没接碗,而是勾起唇角,讽刺笑了一下。

      很轻的一下,但讽刺意味十足。

      “你笑什么?”萧越维持着递药的姿势,神色探究。

      “没什么。”沈砚书闭了闭眼睛,“我只觉得...”

      他语气轻飘飘地,“你总结得很对。”

      一丝异样漫上萧越心头,但很快又被满腔愤怒淹没。

      “这药喝与不喝。”沈砚书坦然接过药,坚持道:“我都不会跟你走。”

      这话在院外已经重复很多遍了。

      进屋后也该第一时间重复,奈何腹部太痛了,痛得他只能咬紧牙关,闭目忍受。

      “由不得你。”萧越手抵床,冷着脸逼近,“我是不是之前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跟我讨价还价?”他按住沈砚书后脑,逼迫人往前,与自己对视着。“你以为你有这种资格?”

      那眼神阴冷,还未靠近,沈砚书就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不如想想之前我对付的那些人的下场。”萧越咬重下场二字,声音里威胁感十足。

      沈砚书唇边又浸出一抹笑意,这次讽刺意味更足。

      “你又笑什么?”萧越问道。

      “笑我自己。”沈砚书实话实说。

      大约是痛的脑子都跟着变傻了,要不怎么可能做出,只要恶语相加冷漠以对,萧越就会同以往一样愤然离开的设想。

      可为什么又要坚持带自己走呢?当初不是他先离开的吗?既然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沈砚书抬眸,“殿下不像是会吃回头草的人,而我资质平平,也没什么值得殿下如此的。”

      “沈砚书,你口才还是那么好。”这话尾音带着讽刺,“可惜...”

      萧越停顿片刻,“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放过你。”

      “为什么不放?是因为恨?恨我移情别恋太快?”

      之前吵吵嚷嚷一直不能平心静气问,进屋后因为痛苦与冷战双重加持也没有问,现在沈砚书突然想问了。

      也不是想得到答案,就是想问问。

      “是。”萧越眼睛又红了,“我恨,非常恨!”

      恨你这么快忘记我,恨你移情别恋,恨你和江缙云在一起,恨你为他孕育子嗣,恨你对他百般维护,却对我的付出置之不顾...

      萧越疯狂一笑,“沈砚书,你知道么,我恨不得杀了你。”

      很凑巧的。

      在萧越说出最后三个字时,沈砚书腹部一痛。

      端着药碗的手颤了颤,消瘦身子跟着抖了抖,身下布单又加了一道细微的褶皱。

      这道褶皱很轻微,跟布单原来的痕迹比,简直微不可察。

      萧越却神色一变。

      从刚进门他就看到这张床了。

      那个沈砚书因腹痛而抓挠起皱的床单,落在萧越眼中却成了某两人放肆最好的证据。

      萧越不敢看,不敢想,不敢思量在这张床上发生过什么。

      纵然孕期禁欲,只要想到江缙云曾在这张床上抱过他,萧越就觉得心如刀割。

      “你要怎么才会放了我?”沈砚书垂眸看着药碗。

      “喝了这碗药,将这个孽种打了,把你欠我的还了,等我心情好,说不定会网开一面。”

      沈砚书长吁一口气,似是解脱,他顺从点点头,“好,我喝。”

      就像跷跷板的两端,一个松了,另一个就要紧。

      看着面前人如此,萧越却开始慌了。

      沈砚书的状态不太对,太...平静了。

      沈砚书有多倔强?

      纵然知道拗不过,以他的性格也会激烈反抗,何况他一向心软,路边遇到个乞儿都心疼半天,又遑论自己孩子?

      刚才他一直不言,萧越还以为他在想对策,现在看来,竟然是听之任之了么?

      还是说信了他刚才放过他的那句话?

      想到这,萧越伸手端住了药碗,止住了沈砚书的动作。

      沈砚书抬头看他,神色如常。

      不,或许也没那么如常。

      那双眼睛不太对,淡茶色瞳孔本该是通透的,这一刻却浑浊着。

      却又不是简单的浑浊,仿佛一瞬之间由浑浊变得清澈,又一瞬间由清澈变得浑浊。

      那是一种萧越从未见过的眸色,隐隐地让人心惊。

      萧越直视着那双眼睛,改口道:“你不想喝也可以,只要你答应留在我的身边,我就让你留下这个孩子。”

      萧越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他没真想让沈砚书喝药的想法,只是想吓一吓沈砚书,以此做些要挟。

      让沈砚书跟他走。

      让沈砚书跟江缙云断了。

      沈砚书却坦然一笑,“不用了。”

      不用?

      萧越只以为沈砚书宁愿伤害身体,也不愿和自己在一起,也要追随江缙云。

      他嫉妒得要命,吼道:“就算你喝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也不会让你和江缙云在一起。”

      “那就不在一起。”

      萧越愣了,没想到沈砚书会这么说。

      沈砚书看着他,绽出一抹笑,笑容中带着坦然与决绝。

      萧越心一惊。

      来不及阻止,就见沈砚书推开他的手,将药灌了进去。

      “沈砚书!”萧越心跳错了半拍,抬手将碗拍开。

      但已经晚了,白色的瓷碗只带着少量的药水洒在床上,跌落摔碎在地上,大部分都进到了沈砚书的肚子里。

      萧越上前一步扼住他的喉咙,“吐出来。”

      沈砚书淡淡一笑,神色释然,“咽了。”

      萧越松开扼在喉间的手,顺势滑下,迅速来到沈砚书手腕处。

      沈砚书手臂往后撤,躲开了。

      “手给我。”萧越口气有些急。

      沈砚书摇摇头,“我没事。”

      至少现在没事,腹部的痛楚还因为灌下去的热流得到了些许缓解。

      “没事个头,快把手给我。”萧越抓住他的肩颈,去扯那只手。

      沈砚书有些恍惚,他还是第一次见萧越爆粗口。

      这人虽然任性妄为,却一直君子仪态,用词文雅,纵然骂人也能引经据典不带一个脏字。

      能被逼着说出这种话,明显是急了。

      沈砚书却并不领情。

      在萧越握住他手腕,刚开始诊治之时,沈砚书便开口道:“不是殿下让我喝的?又何必一副担心的样子?”

      一句话令萧越哑口无言。

      沈砚书双手并用,从其中挣脱开来,“殿下总不可能是后悔了吧!”

      萧越咬咬牙,攥住手,“后悔?”

      两个字尾音轻扬,讽刺意味十足,仿佛刚才的急色只是幻觉,这人始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看戏者。

      勾勾唇,他强撑出个讽刺的笑。

      “怎么可能后悔?我只是想看看药效如何。”他收回手,在空气中挥了挥,仿佛挨到沈砚书是多少恶心的事情,“那个孽种多看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这话伴着萧越凶恶的表情,眸色冰凉,透露着一抹真。

      他是真的不想看,多看一秒都在提醒沈砚书曾经不属于他。

      这让他抓狂。

      沈砚书坦然一笑,“也留不了多久了,一切都会如殿下所愿的。”

      萧越想开口否决。

      如愿?

      不,只是这样还不够。

      他想回到以前,他想沈砚书继续爱他,他想和他成婚,他想和他孕育一个属于彼此的子嗣。

      或许当日的处置方式愚不可及,但所做一切却无一不是为了面前人。

      可沈砚书...

      怎么能...

      他怎么能这么快跟了别人?

      想到这,萧越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开口道:“如我所愿?只是这样还不够,你欠我的多着呢。”

      欠他?

      沈砚书都要被他气笑了,他俩到底谁欠谁?

      不过谁欠谁根本不重要,沈砚书只想不再见他。

      一辈子不再见...

      这样无论当初爱恨如何,他都能遗忘。

      萧越却不会如沈砚书所愿,抓起面前人手腕,他畅意道:“不过没关系,我们的日子长着呢,你可以当牛作马偿还。”

      “恐怕我日子没那么长。”沈砚书直视着他,“不如殿下说出来,我一次性偿还。”

      “这么迫不及待?”

      沈砚书点点头,“早点还完,早点离开。”

      “沈!砚!书!”

      萧越发怒地盯着面前人,另一只手指甲钳进肉里,生生掐出了一道血痕。

      今日已经发怒太多次了,他以为已经没有什么能再次激起他的怒火了。

      可沈砚书一句话,还是令他轻易地发了怒。

      自从知道沈砚书无故离家,他就格外不想听到离开这两个字,而沈砚书却一遍一遍地刺激着他。

      “你以为偿还完了我就会放过你了?”萧越双眼喷火,仿佛能将面前人烧为灰烬,“休想!”

      “要我放过你,除非我死了!”

      突然。

      沈砚书面容扭曲起来,却不是因为恨而是疼。

      苍白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唇色全数褪去,没有一丝血色和人气。

      萧越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面前人摇摇欲坠,竟是连坐都坐不稳。

      “沈砚书。”萧越伸手抱住面前人,语气焦急道:“肚子疼?是不是肚子疼?”

      萧越没想到这么快。

      按说药效发挥要一定的时间,按说是有补救阻拦之法的…

      萧越心脏一阵慌乱,将人揽在怀里,细细地查看着。

      沈砚书已经无力反抗了。

      他放任自己躺在萧越怀中,轻启唇齿,颤抖吐出了一个单音词,“疼。”

      他真的是错了。

      原来之前的痛根本算不得痛,体验骨血慢慢从身体中剥离的漫长痛苦才是真的痛。

      骨血?

      沈砚书低头,只见身下真的有血溢出,血迹晕染得很快,不多时便已将腹部衣服染透了。

      恍然大悟般的,沈砚书点点头,怪不得手上这么黏,原来是因为贴着衣服沾上了血。

      孩子,他在心里默默念着,我们的缘分还是到头了。

      萧越怔了一瞬。

      明明见过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却在这件小事上手足无措起来。

      “沈砚书,别怕。”慌乱之后他立马镇静下来,“我会救你,我会救你的。”

      江缙云进来了,不知他如何说服凌风的,总之凌风跟在他身后,一脸犯错的模样。

      “砚书。”江缙云疾跑过来,准备救人。

      结果刚接近,就被萧越无情推开了。“走开。”

      萧越此刻的表情变得有些快,也让人有些琢磨不清。

      明明上一秒他还是一脸焦急担忧,江缙云一进来就瞬间冷静了。

      像是某些记忆强行灌入,他周身气息再次寒冷起来。

      “师兄,我求求你,你让我看看他。”

      江缙云抓住萧越手,央求道:“砚书的情况不能拖,你有什么怨气都冲我来,你让我救救他,只要治好他,我任凭师兄处置。”

      萧越冷酷地看着他,“我对处置你没有兴趣,沈砚书的事更不用你插手。”

      “师兄,他现在的情况不能拖。”

      “不能拖也不用你插手。”萧越重复道。

      “他会死的。”江缙云吼道。

      “死就死。”萧越无情道:“死也要死我怀里。”

      “师兄!”

      萧越没时间跟他七拉八扯,一个手刀打晕了江缙云,转头快速对凌风吩咐道:“凌风,去备车。”

      凌风不敢耽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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