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持俗世繁华》麻球也来球球了

5、第 5 章

　　金丝虽耗去了些许体力，也不是非常疲累。但跨进青药铺大门后，她立刻大声叫道：“好累啊。”
　　孔确在柜台上写字，听到她的声音后，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虽是野生精怪，可天生聪慧做事有分寸，留你在身边我很放心。”
　　“那当然咯！我虽化形不久，可好歹活了百年的……你是不是偷看我了？”金丝一下子意识到了。
　　“用不着偷看，你手上还有我的骨镯，我能感觉到。”孔确写完手上的东西，抬起头来瞟了金丝一眼。金丝好奇他写的东西，走过去看，她翻了几页都没东西，只是开头记了几句关于收服金丝的话，还有就是今日金丝度化朱府亡魂的事，只是寥寥几笔而已。
　　“这是什么？”金丝好奇道。
　　孔确放下笔，用略带生无可恋的语气回答：“功德簿。”
　　“哇，竟然是功德簿，你得还完多少功德呀？明王你可真厉害，功德簿还是空的。”
　　“我还不完功德，你也别想脱身。”
　　“何必互相伤害呢？”金丝扁扁嘴，又想到了一个主意“你这两个功德我功劳也不小，不如奖励一下我，我们去泽生家吃饭吧？”
　　一刻钟后，孔确带着金丝来到沈家饭馆前，夕阳正投落在沈家饭馆那块古意的牌匾上，将这里照耀得熠熠生辉。饭馆里头生意正好，碰杯声欢笑声还有桌椅挪动声都把这里衬得热闹极了。偶尔传出来的阵阵饭菜香味把路人一个个往里面引，金丝也不例外，她拉着孔确赶忙往里面进。他们俩从前只知道泽生家是开饭馆的，没想到这饭馆规模还不小，底楼大约能放下三十桌，楼上还有一层有包厢的。
　　两人刚一跨过门槛，泽生就发现他们了。“孔大夫，金丝，你们怎么来了？”他原来站在柜台边算账收钱，看见他们，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跑去招呼他们，“来吃饭的吗？”
　　“是啊，不过这里好像没什么位置了。”金丝四处望了望，有些失望地说道。
　　“有位置的，你们随我来。”他将两人往楼上引，“今天人比较多，我留在店里帮忙，所以没空找你们玩了。”说着话，他找了一个临窗的位置给他们。虽只是二楼，但风光也不错，天将近黑了，河边亮起盏盏花灯，照的水面波光粼粼的。春末的夜风也很和煦，吹在脸上惬意得很。
　　孔确一撩衣摆坐了下来，抬起头看泽生：“你们这有什么特色菜，都上了吧。”
　　泽生点点头，金丝又补充道：“先给我来一壶酒。”
　　泽生走后，二人等菜闲着无聊，不由得谈起天来。金丝虽然跟了孔确修行，但对他的认识只停留在城外那棵老树的口中，她只知道孔雀明王是凤凰之子，此来人间是因为受人香火却从不还愿被贬下凡来，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明王，你为什么来湖州这个小地方，为何不去长安或者洛阳，那儿一定比这里热闹多了。”金丝好奇道。
　　小二把酒端上来，孔确斟了一杯给金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
　　“好在哪里了？这儿山不够深水也不宽，我还是想去皇城，见见世面。”
　　孔确摇了摇头，抿了口酒：“迦楼罗觉得好。”当日释迦摩尼决心贬谪孔确时，曾有心网开一面，若能在人间长安处寻一个庙宇，兢兢业业还完功德，定用不了百年光景又能回须弥山。孔确本人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全是迦楼罗在操办，最终迦楼罗选了湖城，孔确便被他带来了。
　　“迦楼罗？是金翅大鹏明王吗？”
　　只不过说了几句，小二就送了两个菜上来：“这都是我们泽生亲手做的，一个银鱼蒸蛋，一个鲈鱼豆腐汤，二位请慢用。”
　　这银鱼产自太湖，洗净后晒成干，要用时便取一点，和蛋一起蒸鲜美嫩滑，金丝吃了一勺就对泽生大加赞赏，也忙着让孔确品尝，孔确看她喜欢，调笑着说：“你不留着肚子吃其他的吗？”
　　“我肚子大得很，倒是你也多吃些呀。”
　　孔确也没闲着，伸筷子去夹那一道鲈鱼豆腐汤。这道汤色泽奶白，香味浓郁，主味虽在汤内，可鱼肉的嫩滑也没有被破坏，孔确夹一筷子觉得不错，又伸手去夹第二筷。
　　楼下一些食客陆续走掉了，楼上也是一阵清静，忽然间，金丝听到一阵沙沙沙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下雨了。“怎么突然下起雨了？”雨丝不大，却有些越过窗户打在饭桌上，金丝忙从坐具上站起身来去关窗，要是淋在菜上就不好了，她暗暗想。甫一起立，就看见楼下有两位不撑伞的姑娘走进店里。
　　“这雨很快就会停的，把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孔确对她说道。
　　金丝虽不明白他话中意思，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不一会儿，小二引着两位气质不凡的女子上楼了。走在后面那黄衣女子探着头四处看了看，对前头那位说道：“锦姐，没有啊。”
　　“先上去吧。”那位叫锦姐的声音又细又低，就像是檐上的水滴在石头上的声音。金丝和孔确对视一眼，不再去看她们。
　　那二人落了座，正好在金丝身后那桌，也依着窗。这时雨突然停了，黄衣裳女子支起窗，一阵风吹进来，带着湿润的清香。
　　“方才我明明嗅到一阵妖气的，现在倒是寻不到了。”花梨坐下来，有些疑惑的对锦边说道。
　　“小城内近来来了不少能人，我感觉隐隐不妙，这次竟连老爷也……”锦边情绪很低落，说着说着咳了起来。花梨赶紧站起来给她拍背，等到她缓和之后招呼小二上茶。
　　小二倒是很快就来了，一手拿水壶一手端着给孔确那桌上的菜，他先放下水壶，又过来上菜，忙里忙外的。“这是二位的响油鳝糊，尝尝。”
　　“诶？小二哥，怎么净是些水生的菜呀？”金丝尝了一筷，而后发问道。
　　小二哥性子也开朗，站在边上细细解释道：“我们湖州呀就是水道多，靠水吃水嘛，这河里鱼虾这么多，指不定还有修成精的呢，哈哈……”
　　“小二，我们这桌怎么还不上菜？”花梨打断了小二的话，语气中透着些许不耐烦，小二应和了几句，连忙去催厨房了。
　　两桌相隔不过几尺，孔确能看见花梨还有锦边的背影，她们二人似乎各有心事。忽然锦边站起来欲向外走：“我实在是担心他，我不能再这样坐着了，我要去寻他。”
　　花梨一把拉住她：“你这个身子若去寻它，指不定就死在路上了。”待锦边坐下后，她又给她倒了杯水，嘱咐她喝下。
　　锦边却是一动不动，双眼低垂，似有泪水滑落:“你也知道我心中忧虑，为什么偏要拦着我？”
　　“锦姐，你好几天没吃饭了，吃完这顿我们一起去找老爷，我不诳你。”花梨此时也是好气相劝，像是哄着锦边。
　　“真奇怪，人不见了，怎么不去报官呀，在这里哭什么？”金丝一边吃着饭一边听她俩说话，压低声音对孔确说。
　　孔确也不言语，静静喝着酒。
　　一楼像是又来了些人吃饭，原本安静的饭馆一下子又喧闹起来，听声音是做劳力的，嗓门大得楼上都听见了。下面的人一边要酒喝一边谈论着家长里短，弄得桌子凳子夯夯响。
　　花梨皱着眉头，轻蔑地往楼下瞟了一眼，做出十分厌恶的表情:“都快入夜了还来喝酒，不知道做的是什么营生？”
　　小二正好送菜来，听见花梨说的话，顺势答道:“姑娘有所不知啊，这是我们城的水产户，等下要去夜渔的。这是您二位的香菇油菜和卤鸭。”他把菜放在桌子上之后又搭话:“听说呀，他们前几天抓了个大王八，足足有洗脚盆那么大，估摸着有五六十斤呢。”
　　花梨突然一把抓起小二的衣领，凶狠地问道:“那现在它去了何处？”
　　“哎哎哎，女侠息怒，我也不知道啊……我帮您去问问？”小二倒是圆滑，也不惹着客人，趁花梨松手，他麻溜儿地跑了。
　　锦边脸色一直很不好看，或许是被花梨突如其来地动作吓到了，她脸色越来越白，最终喘着粗气倒在了地上。
　　“锦姐！锦姐！”花梨也急了，连忙到锦边身前，跪坐着一边摇她肩膀一边叫她。
　　“你这样没用的。”孔确起身走过去，“应该是犯了喘病了。”他扶起锦边，抬起她的头，让她尽力呼吸到空气，又按压了锦边身上几处穴位，不多时，锦边症状有所缓解，可还是没有醒过来的痕迹。孔确挽起她的衣袖想给她把脉，一旁的花梨见他这动作立马去阻止。金丝一直跟在孔确身后，看花梨有所动作，也伸出手去阻拦:“我们孔大夫是来帮你们的，你最好有礼貌些。”
　　孔确一撩袖子，发现锦边胳膊上有几块黑色的印记，像是胎记又不太像。最奇怪的是，她的胳膊上出现了一些金色的鳞片。
　　“原来是条鱼啊。”金丝故作高深，饶有趣味地斜眼去看花梨。
　　“孔大夫，你们的菜来了。”楼梯口传来了泽生的声音，话音刚落，泽生就看见了这奇怪的一幕：孔确蹲在地上，金丝站在身后一副要打架的样子，还有一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女人站在金丝对面。他没看见地上躺着的，因为被孔确挡住了。泽生还拿着菜盘，想往前走走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锦边的鳞片已经蔓延到脸上了，不多时就要变回原形，样子实在可怖，凡人看了恐怕要做上好几天噩梦。
　　“别过来！”孔确大声呵斥，吓得泽生拿着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金丝走到泽生身边接过他的菜盘，对他说道:“你做的菜好吃，那碗银鱼蛋羹吃完了，能不能再做一碗给我们？”
　　泽生点点头，答应道:“那你再等等，我马上就做好。”眼光还是不死心地往孔确那儿瞟。
　　花梨一直在给锦边倒水喝，最后嫌太慢，连着茶壶一起端着给锦边喝:“你都三四天没泡水了，这个修为怎么能撑得住呢？”
　　“老爷呢，有没有危险？”锦边还是挂念着她口中的老爷，孔确给她输了些灵力，让她稍微缓和些，脸上的鳞片褪去，精神也恢复了些。
　　“你别急，我等会儿就去打听。”花梨眼中满是心疼，轻声细语对锦边说话，“咱们先回去吧，你必须要回去泡泡了。”花梨扶着锦边，锦边点点头，缓缓站起来，先向孔确道了谢，就打算离去了。
　　“我看这位姑娘病得不轻，不知住在哪里，改日我们送些药来吧。”金丝好意道。
　　“西行街戴府。”说完后两位就下了楼，金丝循着窗户看她们，一走出门口，雨又沙沙地下了起来，真是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