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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金丝带着锦边、花梨两人尽量靠近人多的地方,混在其中探听消息。
      法事的道场摆在花园的水池旁,花园是颜守风生前除了房间里,待的时间最久的地方,他从前坐的躺椅还没搬走。
      横眉见到这张躺椅,立即吩咐下人把它搬去烧了。下人觉得这样做不合适,待在原地也不敢动,最后还是由朱府的人搬去烧掉的。
      道场摆得极大,金丝隔着水池看他们人来人往搭建台子,摆放做法事用的物件。其中一个箱子里放的东西引起了金丝的注意。
      “那是什么?”金丝远远指着红漆雕花木箱里的物件问锦边,她不太了解人间超度该用的东西,但这箱东西和旁边的蜡烛纸钱相比太诡异了。
      锦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红色箱子里摆放的是大大小小几十只纸老鼠,老鼠脚踝上都系着红色丝带。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红色的纸盒子,点缀着简单的红纸花。锦边也不太明白这是什么规矩,她来湖州城这么久,鲜少出门参加葬礼,更何况这些繁文缛节。看了一会儿,她也只能摇摇头:“确实有古怪,最起码葬礼是忌讳红色的。”
      “我看,这像是一支送亲队。”花梨猜想道。
      “送亲队?”金丝转过头来看花梨,“有这规矩?”
      还没等她们再开口,池塘对面传来横眉的低语:“撒些米进去,再把这箱东西合上,子时做法时再拿出来。”
      金丝听得清清楚楚,虽不知道这箱纸老鼠是做什么用的,但横眉应该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的。
      “走,去找那个拿米的小哥问问。”金丝提议道。
      “我去吧,金丝姐你继续在这里看着,也该是我出份力了。”锦边还没等金丝答应,就顺着小池塘向对岸走去。
      锦边装作是颜守风的远房表姐,摆出一副悲恸惋惜的表情,和朱府的小厮开始交谈。锦边本就生得弱柳扶风,再加上几滴眼泪一流,对方本来就没什么戒心,一下子就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了。
      纸老鼠并不是当地的丧葬用品,是昨天晚上横眉在房中自己糊的,有时候箱子里真会发出“吱吱”的鼠叫声,搬箱子的时候很多人都听见过。只不过这箱纸老鼠具体做什么用他也不知道。
      听那小厮说完,三人都有些震惊,锦边找了个理由离开,回到金丝身边。
      “金丝姐,好生奇怪,横眉老道居然知道纸老鼠今日会派上用场,竟在昨夜就做好了准备,难道说……”
      难道说,颜守风的死与他有关。
      那厢,孔确一行也是三人,正顺着老太太指过路找寻,终于找到那片竹林了。这块地方显然废弃已久,幽深竹林中飘出的枯黄竹叶堆叠了厚厚一层,一些竹叶随风飘到小径,在这样炎热的季节都显出一丝荒凉。
      “不如让泽生回家去吧,里头怕有危险。”趁着还没走进竹林,戴归海提醒孔确道。
      孔确转头淡淡地看了眼泽生,问他道:“怕吗?”
      泽生摇了摇头。
      孔确牵过泽生的手:“跟着我,和我待在一起。”
      三人在竹林中行进,一时之间只有脚踩在枯萎竹叶上的沙沙声和偶尔吹过的风声,走了许久才走出竹林。
      刚出竹林,就见到了不远处的牌楼,上面正是写了“贞厉德全”四字,诡异的是,牌楼上面缠上了正红色的帷幔,顶端还有几朵红色纱花。
      “有人在这里成亲?”这几朵纱花的颜色很新鲜,像是刚挂上去不久的,泽生见到这幅场景也很是纳闷,于是问道。
      “继续走吧。”话是对戴归海说的,随后孔确的手紧了紧,这是他和泽生之间的交流。
      又向里走了一里地,眼前才出现一排破旧的房子,如牌楼见到的装饰一样,这一排约莫二十几间屋子都贴了红色喜字和纱花。其他房子只是简略装饰一番,唯有中间那幢略微高起的雕龙飞檐木屋装扮更华美,三人心照不宣,直接往那去了。
      走到木屋前,只听见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爬墙还是直接飞进去?”戴归海问道。
      “今日这家有喜,咱们敲门进去。”言罢看了眼戴归海,戴归海收到指令,前去敲门。
      笃笃笃,笃笃笃。黄铜象锁扣了六下,里面顿时声响全无,又隔了一会儿,才听见有人过来开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妪,一副瘦弱精明长相,看见三人之后目光滴溜溜地在三人身上打转,随后才用尖细的嗓音磕磕巴巴地说道:“色……色么四?”
      “主人家有喜事,我路过来讨杯酒喝。”孔确说完,也不等她回应,便直接走了进来。
      大门一进去是内院,也是一副常年无人打扫的样子,不知道是鼠妖们疏于管理还是临时占为己有的。
      过了内院就是大厅,“喜”字正对门口,案堂上摆放的不是喜饼喜糕,而是原本摆放在颜守风房间里的补药。孔确横扫一眼,没有昨日为颜守风准备的鼠尾。
      “你家主人在哪里?我想亲自道声恭喜,不介意吧。”孔确转过身,一步一步朝那老妪走去,老妪神色紧张,双腿忍不住打颤,但又不敢挪动一步,几个字节在喉咙里颤抖。
      “为难她一个老人家做什么。”厅后走来一个年轻男子,他身着红衣,鬓边垂下两条束发带,一副玉树临风的新郎打扮,“既然是来道贺的,那喝杯酒再走吧。”
      孔确认出他就是颜守风房中之人,也不想多做周旋,开门见山问道:“颜守风的魂魄在哪里?”
      “你是谁?来者不善,我不想招待你了。”鼠妖言罢,转身留了个背影给孔确。
      戴归海朝鼠妖喊道:“他尸骨未寒,你就娶了别人,你真不是人啊。”
      “你又怎知我娶的是别人!”鼠妖转过身来辩解道。
      鼠妖作风看似高深,实际上却是个大漏勺,有什么说什么,一点都兜不住。
      “既然你知道我来者不善,那也应该知道,我不会善罢甘休,颜守风的魂魄怎在哪里?”孔确又耐着性子问了他一遍。
      鼠妖的脸沉下来,直勾勾地看着孔确,答他:“他说他不会再回人间了,和我在一起,很好。”
      “我是他的大夫,他好不好,我说了算。”
      鼠妖不语,他大概知道眼前这人来路不善,这几天发生的许多事,很大原因就是孔确突然进入颜守风的视线。他不似一般大夫好糊弄,甚至身怀法力且法力不在他之下。在心里一番快速思索之后,鼠妖让步了。
      “我带你们去见他,毕竟也算是娘家人,最后送一送应该的。”话音刚落,鼠妖转身向内堂走去。
      鼠妖转身向内堂走去,三人跟随在后。房子不算大,鼠妖仅走过了两间房就到了走廊尽头,开门之前,他朝着三人说道:“等会儿进去不要大声说话,守风听不得吵闹。”
      素雅的桐木门发出拖沓的沉重闷声,房内景象展现在眼前。房间内也小巧秀气,除了一张床之外只能容下一张梳妆台,台上摆放着妆奁和几枝雪柳,倒像是女子的房间。
      四个人挤在这狭窄的房中只能看见这些景象,待到鼠妖坐到床上时,三人才看清床上的东西。
      锦绸红被下盖着一个男子,看不清脸。男子躺在靠里的位置,而靠外的被子上竟摆了一只龟壳,即便花色暗淡,戴归海也认出这是一只幼年玳瑁,当即皱起了眉头。同类之死,让戴归海物伤其类。阴邪之气从玳瑁壳中源源不断沁出,戴归海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了。
      “这是横眉的东西。”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孔确说道。
      孔确闻言,仔细观察了一下玳瑁壳,玳瑁壳扁圆,沉黑敦实。原本这小玳瑁只是海中一只无邪生物,此刻却散发出阴毒气息,成了养尸的好容器。怕这东西对人有害,孔确将泽生拉到身后。
      鼠妖轻轻敲击玳瑁壳三下,施以术法,而后拔出堵在玳瑁壳口子上的松枝屑,一缕烟青便从玳瑁壳头部流了出来,化作颜守风的身形坐在床边。
      泽生语气有些发抖,他轻声问道:“是鬼吗?”
      孔确解释:“不是,这是颜守风的生魂。”
      鼠妖不知使了何种术法,将颜守风的魂魄从身体中剥离,带到了这里。颜守风原本先天不足,魂魄也是如残破的树叶,轻飘飘不知应在何处停留。失去了魂魄的身体由于过于虚弱,也陷入了死亡状态。
      颜守风坐在床沿上,反应迟钝,盯着孔确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叫道:“孔大夫。”
      “他这样,哪里好了?”孔确反问鼠妖道。
      “守风,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鼠妖轻声细语,温和地询问颜守风。
      颜守风点点头:“永远,和玉衡哥,在一起。”说完浅浅一笑。
      “难道你不想和所爱之人永远在一起吗?将他锁在身边,藏在……身后……”玉衡偏过头去看了眼躲在孔确身后的泽生,调笑道。
      “没想到你还是只多情的妖。”孔确语气放松下来,又问,“然后呢,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我为他准备了一副新的身体,如果你愿意,可以在子时来助我替守风换身体,那时也将是我和守风礼成之时,你和你的朋友们都能来喝杯喜酒。”
      “换好身体之后呢,让他跟着你这老鼠一辈子活在暗巷阴沟之中吗?”孔确步步逼近,已然没有方才的亲和。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却知道我。”玉衡眼神中闪出精光,更加明白眼前这人难以捉摸,“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来收你的人。”孔确本就离床边没几步路,随着他步伐越来越重,仅有一臂就能够到颜守风的魂魄。
      在这逼仄的空间中,玉衡退无可退,他顺势掐住颜守风的喉咙,阴狠狠地说道,“我当然知道打不过你,但你别忘了,守风在我手上,你既爱多管闲事,肯定也不会伤害他吧。”
      “外人眼中他已经死了,所以我此番不为救他,只为除掉你。”孔确身形敏捷,眼疾手快摸到颜守风魂魄一角,蛮力拉扯可能会撕碎他的魂魄,因此孔确没有强夺,他松开手,翻身和玉衡缠斗起来。
      戴归海拉着泽生迅速脱离房间,他将门一关,给房里贴了个咒法,为房间加持一层结界,让鼠妖和颜守风的魂魄出不去。
      “孔确还在里面。”泽生略有担忧。
      “我知道,他们在里面打安全些,别打到咱俩。”戴归海对孔确的本事相当放心,过不了多久,就是鼠妖的死期。
      泽生扒在门上看里面的情况,被戴归海一把拉远:“不要靠这么近,咱们听听动静就行了。”
      屋内噼噼啪啪一顿乱砸,听着声响,梳妆台都给掀了。
      鼠妖灵活精明,再加上手中擒着颜守风魂魄,很快就占了上风。
      孔确心有顾虑,只守不攻,即便是这样也能把鼠妖耗到力竭,只可惜地方太小,还得多耗一会儿。
      鼠妖在缠斗过程中也发现屋子被封了结界,于是更笃定了要鱼死网破的心。他驱动玳瑁壳往墙上砸去,没想到还真有用。
      戴归海对横眉还是有恐惧的,横眉的术法阴邪狠毒,戴归海一碰就破功了,结界如燃烧的纸张一般散开。
      眼见马上就能逃出生天,鼠妖大笑:“你不是要他的魂魄吗?拿去。”鼠妖握住颜守风的手,示意孔确过来接过他。
      孔确唯恐他动手脚,揽住颜守风往自己身上一靠,没想到这猛然一动,竟把颜守风的魂魄撕开了。
      鼠妖手里还攥着颜守风的右手残片,他惊恐地望着这一幕,怔住了。原本把颜守风交给孔确就是为了让孔确照料他,没了玳瑁壳,颜守风本就虚弱的魂魄更加活不下去,依附孔确或许还有些生机,没想到竟把守风给害了。
      “他要逃了!”戴归海见结界被打破,立即冲进屋里帮忙。
      这一喊把鼠妖从痛楚中拉回来,他对孔确恨得牙痒痒,低声说道:“你等着。”随后化回原身从床后的小洞穴逃走了。
      颜守风被断了右手,痛苦地发出哀嚎声,鬼灵哭声哀怨凄厉,似是有穿过灵魂的痛苦一阵一阵地传进泽生的脑子里,他捂住耳朵,咬紧牙关对抗这种不适。
      孔确见状,立马把颜守风的嘴捂住。
      颜守风挂在孔确身上不住颤抖,这一击痛彻灵魂,让他这样平淡性子的人也痛到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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