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遗泽》大碗葱花面

14、第 14 章

　　冥夜睡梦中颇不安稳，如浮尘、如水上萍。梦中度日如年，好不容易醒来时只觉天旋地转心中不安，想要坐起身来调息，却见床帐之外伫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虽然不至于被吓一跳，但是原本就有些紊乱的呼吸眼下更乱了。
　　见他起身，澹台烬单手撩开床帐走了进来，那眼神莫名有些阴鸷。他递去茶水示意冥夜喝下，又很自然地接过空的茶盏放下，以指为梳，梳理冥夜稍许凌乱的发丝。冥夜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身纯白里衣，外衣和发冠不知何时不翼而飞，现如今正在那镜台上搁着。
　　“我……”
　　“我早朝之后回来看你睡得正好，不忍打扰。你睡得沉，我为你解下外衣时也不见你醒过来，如今，已经是傍晚了。”
　　澹台烬嘴上与冥夜闲聊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如今他的那见不得光的心思。他□□的目光顺着冥夜的衣领往里探着，那领子像是含苞未放的白莲，从深处沁出一丝水汽的清甜，引着他去舔舐、啃咬、侵占。
　　他下朝回来时，冥夜确实睡着，且睡得并不安稳。他刚开始只是想燃一些安神香，却不知不觉在手中凝出用来麻痹猎物的迷药，只是一点点，只是为了让冥夜睡个好觉。

　　此时冥夜醒过来，他体贴地为他披上外衣，甚至想要为他穿上鞋履。
　　“澹台烬！”冥夜几近失措，澹台烬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但是握着冥夜脚踝的手反而更紧了，几乎是强迫着他。
　　若是放在万年前，此等孟浪的行为便是个苗头也会让战神一戟给灭的根都不剩。但是如今他早已习惯了在小事上顺着澹台烬，毕竟对他而言，澹台烬那些近乎与幼稚的要求就像是一个撒泼打滚的小孩子，还不如稷泽那调皮的小童子，是以他就像是纵容一个孩子一般默许着澹台烬的靠近。在他还是原身的时候允许他和自己睡在一起，上街的时候被他塞在衣襟里；来到景国后，允许他赖着自己到深更半夜，自己的一应物品由他全权安排，由着他固执地靠近自己。
　　所以当澹台烬那双湿润的眼睛就这么向上看着他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性地妥协，松开了手，即使澹台烬的手劲已经大到足以在他脚踝上留下浅痕。
　　澹台烬慢条斯理地为冥夜束发穿衣，冥夜任何表现出婉拒的动作都被他温和又不容置疑地按下。冥夜的脊背绷得有些紧，他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澹台烬嘴角的笑意露着耐人寻味，这一切有些超出他的理解范围，而澹台烬的表现也不一般地反常。
　　“前线战事如何？”
　　“军士们势如破竹，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北疆赈灾用的粮食可有顺利抵达？”
　　“已经到了，御寒的衣物不日也可到达。”
　　“你手下那几位将军……”
　　“他们对我可是心悦诚服，太傅问了这么多，难道都不关心一下我？”澹台烬握着他的双肩转过来，那眼神像是能直达人心。
　　“今日可是有谁惹你不快？”冥夜轻抿了一下唇，澹台烬握着他肩膀的手指便轻轻蹭了一下。他放开对冥夜的禁锢，背过身拿起桌上的笔洗把玩，“不快?今日，我可是快活的很。”他说着，回头看着冥夜，眼角眉梢都带着欣喜，他将笔洗搁置在一边，向前几步站在冥夜面前。
　　冥夜今日一直处于被动，此时澹台烬步步紧逼，鼻尖都要碰上来，他干脆展臂侧身将手搭在澹台烬的肩头，使了巧劲带着澹台烬坐在榻上，“那日你体内邪气暴动，长此以往恐走火入魔，今日我教你一道口诀，配上调息之法……”
　　运行一周天之后，冥夜收掌起身，冷不防被澹台烬反手抓住手腕跌在他怀里。他整个人犹如石化怔愣一瞬，待到想要挣脱之时，澹台烬已经将下巴放在他肩头，有些疲累道：“就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冥夜的身体渐渐放松，心中却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涛，简直要将他打昏在岸上。他想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澹台烬怎会对他生出这般心思？又想澹台烬自出生以来不经历爱恨，如此这般怕只是将世人所说的雏鸟情节错认……
　　沉默中，澹台烬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冥夜，我知道爱的。”
　　心脏猛然一动。
　　“我见过叶夕雾对萧凛爱得痴狂不惜一切手段；见过萧凛对叶冰常爱的深切，即使被背叛；也见到叶清宇对翩然爱得隐忍，默默守护。”他用鼻尖轻蹭冥夜的颈侧，“你说要我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我看到我的子民安居乐业，看到他们脸上挂着笑，听到他们说我是个明君——我很满足，但是你曾经问我真正想要什么……”
　　澹台烬收紧了双臂，野兽一般将自己的宝物圈入自己的领地，“我想要……你。”他听到冥夜有一瞬暂停的呼吸，“澹台烬，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对我并不是……”
　　“不！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冥夜，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难道就因为我对你生出了这样的感情，你就要弃我于不顾吗……还是，你觉得我……恶心。”澹台烬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可是他红着双目看着一向待他心软的神明，又狡黠地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他在用自己的痛苦去赌、去逼，冥夜答应了留在自己身边，这不够，野兽总是贪心的，你给他食物以果腹，又教化他感受人情冷暖——那就要准备好被他索取爱的那天。
　　神明在拯救之初，就要做好将自己身心全部献祭的准备。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和你的爱不堪，可是澹台烬，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澹台烬见冥夜看着他的目光不似作伪，心脏就像一只雀跃的鸟儿在胸腔飞着撞着，“我怎么会不知！我会看、会学，是以我懂得他们所说的爱；你来到我身边后，我会用心，我能感受到每丝每缕的情。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我知道思念如何煎人心肝，也知道就算只是见那人一眼，便能使我心安。我在意你看我的每一个目光，也成为了你想要的模样，冥夜……如果这些不是爱，你教我，教我好吗？就像最初，你说的那样。”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活？”
　　——冥夜，来教我如何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