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济》窦窦转转

3、欢迎

　　李又前站在灯光晦涩的街头，
　　跳动的火光点燃了早已被揉皱的空烟盒，高不可及的穹顶也被这束火光惊醒。
　　远处近处的通风机轰响，
　　同夜色混杂在一起，又像寂静无声，
　　远处的街道黑白交织扭转，
　　地上的余烬猩红未熄。

　　出门前刚换的衣服，翻遍全身只剩下一把火机和一个空烟盒。心中憋着一股郁气，李又前拨开藏刀的刀鞘。锋利的刀身反射着不远处苍白的灯光，雪白透亮。
　　报复那些巡逻兵的想法甫一出现，也就死在了心里的角落。这些巡逻兵是有猖狂的资本。上层的科技水平绝对领先于下层好几个世纪，就双方实力而言，报仇的可能性直降为零。
　　影影绰绰的眼珠从刀面上浮现，像撒尿牛丸一样，裹挟着饱满的酱汁，眼球上的血丝弯绕纠缠，球体鼓地越来越大 ，砰然爆炸。溅了一地草莓味的污血。
　　李又前把刀按回刀鞘，转身向回家相反的小路走去。
　　在这座地下的城市中，有许许多多无处喘息的灵魂，在弯弯绕绕的黑暗中带着酒气游荡。
　　听吧，看吧，每一步都是呼救，每一喘都是自杀。

　　地下城最欢迎颓废的疯子

　　欢迎

　　淡淡的昏暗的灯光描摹出脏污的沙发上半个扭曲的人影。习易润微微翻身，酸痛的肌肉还没来得及伸展，他整个人滚下了沙发。胸腔被骤速压迫，习易润眼前一黑，仿若失智，在地上半死不活地乱哼哼。

　　秀才在地上乱扒拉的手勾到了沙发底下一个有棱有角的东西。
　　这是什么？
　　忍着脑中细密的疼痛，秀才把它拽了出来……
　　下一秒一个沙哑到扭曲的惊叫响了起来：“武生！小高！又前！靠！人呢！”
　　小高从厕所的方向出现，沉默又迅速。武生则从某个角落的地板上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嘴角还沾着可疑的涎水。
　　“干嘛！”武生睁着惺忪的眼，猛地一看到习易润昂着青筋暴起的脖子大口喘着粗气仿若将死的样子，差点腿一软给他跪下。
　　“这个牌子从哪来的？”习易润铁青着脸把牌子扶起来。
　　正是李又前带来的铁牌
　　上面用鲜红的协同语标注着
　　“禁行，前方灵魂体凝实度超85%”

　　这是哪里？
　　我死了吗？
　　李又前奇怪地想，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四肢也好像灌了铅，一点也动不了。他已经完全失去身体的掌控权了。
　　如同一具死尸，在寂静与温暖中腐烂。
　　他感受到后背的刺痛，一种极其不平整的物体硌在他的身下。
　　淡淡的赤红的光，像被涂抹均匀的番茄酱透过单薄的眼皮，刺激着李又前的视神经。
　　这又是什么?
　　他大声质问，但他的嘴巴有力翕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李又前要被这些反常烦到抓狂，这时，一声嗡鸣宛若惊雷在耳边炸响，紧接着是一阵混乱的撞击声，宏大而嘈杂。
　　李又前怀疑一辆火车从他的脑壳上轧了过去。

　　猝不及防地他睁开了眼。
　　迷蒙的眼中映出了一个烁金玉辉的光球，是灼眼又绝对威严的光。
　　没等他看清，眼睛短路般陷入黑暗。

　　靠。

　　李又前被吓了一跳，骨节分明的手触上自己的脸，直向眼窝里探去。摸到自己完好无损的眼球才松了一口气。
　　他胡乱揉了一把脸，又使劲翻登了几下眼皮，可眼睛始终不给他什么反应。李又前有些崩溃地砸了几下地面，冲着空气喊叫
　　“有没有人！救命！”
　　“喂！有人吗！这是什么狗屁地方！”

　　下一秒仿佛为了回应他，一股明晃晃的阴风刮了过来，肆无忌惮。
　　几乎是同时，李又前身上的汗毛全都炸起，冷汗顺着脖颈流入衣领。
　　顾不着狼狈，他摸索着地面迅速爬起，右手伸入裤兜掏出了那把会冒眼珠子的藏刀。
　　青年的身子微微前倾，侧着脸，用耳朵听着细微的响动，手中的刀已经出鞘，隐隐有生红的眼球涌动。

　　在他身后百米远的地方，一团巨大的块状物在缓慢地蠕动，靠近。发出人们喧哗和交谈的声音。李又前注意到黏腻恶心的水声不断靠近，不动声色地放松自己僵硬的腿。
　　下一秒，青年顶着一身冷汗果断拔足向前狂奔。
　　李又前自以为很聪明地向前伸着手，防止自己撞墙，却忽略了自己的脚底。
　　脚和小腿猛地撞上了硬物，李又前一个重心不稳，向前扑过去，抱住了一个低矮的柱状硬物。
　　一口井。刚才他应该是绊到了它的底座。
　　无暇去想其他，李又前绕开井继续逃命，如果他没有听错，那一“坨”的移动速度似乎加快了。
　　事实正是如此，如果李又前现在可以看见，就能看见它剧烈撕扯自己一般快速前进。

　　天上聚拢大批泼墨般的黑云，空气中回荡着浑浊不清的喘息。燥热。
　　名为恐惧的怪物在李又前身体里肆意横行。
　　体力在不断在消耗，他的速度和敏捷度以惊人的速度下降，身后的怪物却没有丝毫减速。
　　这样下去，绝对会死！

　　李又前像回光返照一样，又提起了速。听着怪物与自己的距离拉大，李又前心里小小的雀跃了一下。

　　颤抖的双手重重触上了墙面。
　　没关系。
　　往左走……
　　往右走……

　　不不不不不
　　不!

　　李又前的心像被扔进冰水里，他惊恐的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蠕动的水声直面而来，死亡的阴云笼罩着他，青年紧握着藏刀，正准备发狠拼命。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苍白的手扼住了李又前的后颈……

　　沉闷的雷声惊起电光，在滚滚黑云中扭曲着。

　　一个黑暗的角落，一个轻颤着的青年被一个高大的男人钳制在墙角。
　　李又前浑身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汗珠一颗颗从额头，下巴滑落，滴落到地上。
　　男人的力道大到离谱，李又前连挣脱的余地也没有。
　　又一阵闷雷响过，稍微冷静的李又前听到了身后沉稳的浅浅的呼吸声。怪物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这给了李又前少许安慰。
　　“那个……”青年睁着失去焦距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试探，
　　“大哥，谢谢你救我。”
　　明明脸上挂着虚弱又感激的微笑，青年手里的藏刀却被攥得死紧。
　　……
　　没有回应。
　　“大哥……”李又前硬着头皮打算继续开口，一阵低沉的男声打断了他，仿佛经过深思熟虑，男声逐字逐句：
　　“我是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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