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济》窦窦转转

1、醒

　　狭隘逼仄的房间挤满了破旧的味道，这里小的吓人，只够放下一张单人小床，房间只有半人高，墙壁上浸淫着可疑的黑色印记。房间里没有窗户，一个嗡嗡转动的通风扇不断输送着新鲜空气。
　　埋在被子里的青年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一晚上没关的灯，懊恼地把头又埋进被子里。被子里一股膏药的味道，李又前摸向自己的脖颈后，膏药的胶布已经被汗水打湿。
　　等到他磨蹭磨蹭下床，可怜的通风扇才停止运行。睡觉出了一身臭汗，李又前打了盆水捡了条毛巾，坐在小店的柜台后擦洗身体。他身体白皙，可能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身材清瘦却不病弱，一双桃花眼微微垂着，给人造成一种温驯的错觉。用干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李又前视线触及门口黑影的瞬间呼吸顿止。
　　小店门口，昏暗的街头，一个高大的男人静静站在门口的地毯上，明明是夏天，他还穿着一身咖色大衣，敞开的领口露出纯黑的贴身衬衣，一条展现出大长腿的西裤和微微露出红色底面的皮鞋。
　　“……你是想吓死人吗？”李又前看清门口的人，继续手里的动作，把一片片膏药贴到后颈、手肘、后腰处，趁男人还没回话又快速地套上宽松的T恤。
　　苏长龙缓缓踏进店里“你不准去。”他停在厅中，抬眼盯着李又前。
　　“嗯？”李又前愣了一下，看着苏长龙苍白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不准去那个灵魂体研究协会。”苏长龙皱起眉毛，显得他的面容更加冷硬。
　　李又前这才想起前几天他为了一袋鸡蛋好像签了个什么入会协议。
　　本着那只是个预备队，我说不定到死都进不去那个什么破会的想法，李又前一点也不关心这件事。
　　但……这位苏先生管的太宽了吧？，李又前丝毫不客气
　　“苏先生，我们才认识一个周，我不管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最近几天都干了什么，但是请您别多管闲事。”
　　话一出口，李又前顿感后悔，假装鼓捣着剩下的胶布在手肘上的膏药处加固几圈。
　　苏长龙的表情没怎么变化，只是脸色更加苍白，李又前隐蔽用余光瞟他。
　　奇怪地是苏长龙刚才态度强硬，走的却格外干脆，几秒就消失在店门口。
　　“怪人，去你的。”李又前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嘟囔着脏话，随便从柜里抽了一把藏刀，锁上店门，沿着偏仄的巷子离开了破旧的小古董店。

　　路灯的电路接触不好，一闪一闪，灯下的虫子却一成不变地爱着它。
　　活像抱着命根子，李又前闲得没事，盯着灯看了又看，最后真觉得自己像个傻叉，这帮虫子也无趣。憋劲踹了“命根子”一脚。这一脚可不得了“命根子”彻底不亮了。
　　一窝虫子暴怒乱窜，李又前低头猛冲，远离那片是非之地。
　　“靠。”他一个趔趄，勉强扣了墙一把才没有摔倒。顾不上手上的脏污，李又前转头看身后被他撞开的铁牌子。
　　他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对这里的大街小巷，哪里有块石头哪里有个狗窝都清清楚楚。他敢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块牌子，要不是今天路灯坏了，李又前哪至于这么狼狈。
　　一手把牌子掰过来，借着路边小窗里透出来的光，李又前把上面的字看了个大概，上面用协同国通用的语言标注了一个大大的禁止。李又前只学过一些常用的协同国语，上面的字大体对他来说是鸟语。看过了也就看过了，李又前把牌子一扔，继续往前走，走了一阵，又转身回来，摸索着捡起地上的牌子，拎着往远处走去。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世界各国分崩离析，又组成了一个协同国，发行了新的语言——协同语。但因为没有针对以前各国各民族的教学，所以现在真正通用协同国语的，只有全世界人口的不到1/3。
　　继续往前走，原本寂静的黑暗逐渐热闹起来，又转了几个弯。

　　霓虹灯充斥眼眶，昏暗的墙皮、高楼划过五颜六色土不啦叽的光。
　　李又前被光恍得想吐，站在墙根吐槽起武生的审美。
　　饭馆用雨棚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店门，往里经过一个长长的石头廊道，就到了当代版的“桃花源”——闻人武将俱乐部。

　　这地方曾经是个挺大的地下停车场，后来被废弃了，武生是个机灵人，又烤得一手好串，于是占据这个停车场开了家妖魔鬼怪齐聚的俱乐部。

　　“武生—”
　　李又前拽着个铁牌子，刚进门就鬼吼起来。靠近门口几个喝酒的、调情的、吆喝的，看见有人提搂着铁牌子晃晃悠悠进来，已经有点警惕，又听见李又前要命的一嗓子。
　　……

　　基本都僵硬了。

　　李又前拽着铁牌子往前走，故意把石板刮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尽管鱼龙混杂，但俱乐部里的人都识相的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兔崽子！”只见一个生着胡茬的中年壮汉从一个类似后厨的小屋里走出来“你吃饱了撑的，来吓我的客。”
　　蜜色皮肤的壮汉挥了挥握着烤串的拳头作势往李又前脸上比划。
　　“闻人哥。”李又前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有事找你，哎呦饿死我了，先请我吃点东西。”
　　李又前推着武生的后背往厨房走去。

　　随着两人的打闹，场子又热闹起来。
　　武生的真名叫闻人，是他奶给他取得，想让他人前留名，闯出一番天地来。要问这“文人”怎么起了个外号叫“武生”，全赖他的姓，他姓贾，贾闻人，假文人。后来他到道上去混，他当时的老大说
　　“假文人？这不就真武生吗？”
　　所以他之后就叫武生，即使后来不混了，武生的名字也一直沿用至今。

　　“毛崽子，快说，什么事？”武生一手扇着巨大的蒲扇，一手擎着烤串，让火舌均匀地舔上。
　　李又前从旁边的托盘里叼了一根五花，把牌子高高举到眼前
　　“武生，你能找着个识字的人不。”
　　武生斜瞄了一眼
　　“找秀才去。”他扭头往混乱的人场里吼了一声，
　　“让小高带你去。”他对李又前说。
　　话音刚落，一个矮瘦的男子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钻出来。他瘦的有点脱相，眼底下一片青黑。佝偻着后背，小高对武生和李又前点了点头。

　　李又前抓了一把五花，躲开武生的飞脚，跟着小高钻进了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