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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只要他性命无忧便好,你继续盯着。”

      左夜明眸色幽深,一问完齐溪然的事,就挥袖屏退了秦羽。

      躬身退出御书房,秦羽心下苦思不解,皇上分明对谁都下得了狠手,哪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不曾手软……可为何独独对齐溪然的安危如此在意,生怕齐溪然有个好歹?难道齐溪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竟超过了血脉亲情?

      秦羽顿时就很感兴趣,齐溪然与皇上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

      又忍不住联想到齐溪然此人的风姿昳貌,秦羽走了走神,嘴角泛起莫名的笑——

      那真是个温柔的美人啊,就连发起狠来都那么温柔,害得他逃命之余还不忘回头看几眼,险些就死在那人手里。

      倘若日后能与其共事,那也算是一种享受。

      ……

      .

      两日后。

      萧择刚从左夜亭的房间走出来,便见一个下属急急慌慌地奔至他面前,气喘吁吁道:“萧大人,齐溪然他——”

      “小声点。”此处离左夜亭的房间太近,萧择怕惊动了左夜亭,遂瞪眼警示下属。

      下属忙敛了声,掩口凑到萧择耳畔道:“齐溪然收拾包袱出了房门,像是准备离开王府,这会儿已经走向王府大门了。我等不敢阻拦,特来请示萧大人……”

      萧择闻言暴怒,眼珠子都气得鼓出来,攥紧了拳头去追齐溪然。

      因步伐过于急促,萧择走路时生出一股暗风来,宝蓝色的袍子一路翻飞,整个人都显得暴躁而凌乱。光看这架势,就知他心中的火气有多大。

      他远远看见了齐溪然的背影,直接绕到前方阻断齐溪然的去路。

      “我让你认真做选择,你却想一声不吭地离开?”

      猛听到萧择的声音,齐溪然只是淡然地抬起头,隔着十步左右的距离与萧择对视了一瞬,又扭头看看自己周围和身后,他已被一群人围住。

      齐溪然两臂垂在身侧,右手拎着一个包袱,浅笑道:“这就是我的选择。”

      萧择怒极了,胸脯扩张得十分明显,一步一步逼至齐溪然身前,揪住其衣领,狠狠地摇晃了几下:“我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你仍无动于衷,坚持要走?”

      齐溪然点头:“是。”

      萧择不可置信地松了手,连退数步,摇着头道:“你太令我失望了。”

      “我若不让你走呢?”

      “你是个守信用的人,我相信你不会食言。”

      萧择冷笑几声,整颗心崩溃又凄凉。

      是,他的确承诺过让齐溪然自己做选择。不管齐溪然做出怎样的决定,他都只能尊重。

      不过,这是他对齐溪然的最后一次尊重。

      萧择红着眼道:“你可以走了。”又向围住齐溪然的众人发出命令:“全都退下!”

      齐溪然朝他低首,道了声“多谢”,随即抬步就走。

      “等一下!”萧择拿出藏在背后的那只手,将手中所持的剑伸了出去,用系着剑穗的那头对准齐溪然:“你连剑都不要了吗?”

      红色的剑穗迎风飘动,直直映入齐溪然的眼帘。

      萧择本以为这个剑穗能够唤起齐溪然对他的留恋,可他失算了。齐溪然眼观着剑穗,眸中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更无半点挣扎,面容也是平静如常。

      这是萧择头一回感受到窘促。

      只怕齐溪然已猜出他的小心思,萧择难掩尴尬,僵硬地想要收回手,就在这时,齐溪然伸出手去接剑。

      萧择心念一动,还当齐溪然果真舍不下他,却没想到——

      齐溪然仍是一副心淡如水的模样。

      在这短短片刻之内,萧择接连产生了挫败和屈辱之感。

      他为何要如此卑微地去试探一个叛徒,还企图以卑微的姿态得到叛徒的回应?这是自轻自贱啊。

      萧择鄙视自己,试图挽回尊严。

      在齐溪然即将从他手里拿走那柄剑时,萧择蓦地一收手,双目瞬间蒙上一层寒冰,当着齐溪然的面,硬生生将那个剑穗从剑首上扯了下来,扔弃在地上,而后才重新把剑递给齐溪然。

      可齐溪然偏偏又做出一个令他无法理解的举动——上前两步,弯下腰,想去捡他脚边已经扯断了的剑穗。

      萧择抬脚踩在剑穗上,连捡都不许齐溪然去捡,原本充斥于心间的挫败和屈辱,终于得到了缓解。

      干脆把齐溪然的剑也抛在了地上,萧择脸上故意带着笑:“滚。”

      齐溪然缓慢立起身,弃剑而去。

      萧择亦转身走远,不屑去捡齐溪然的剑和剑穗。

      两人就这样背对着背,朝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

      齐溪然才刚走出遂王府,就惹来了一群尾巴。

      他知道是左夜明派来的人。原本腿上的箭伤未愈,他走路时难免有些跛脚,可眼下有那么些人暗中跟着他,他只能勉强自己走出正常人的步调,尽量不让那些人窥出他的异常,趁机对他动手。一旦与对方发生正面冲突,他武功已废之事就彻底瞒不住了,到时候必然无力脱身。

      齐溪然似警告般回首望了一眼,那群跟踪他的人便立即缩到隐蔽处藏了起来,一个都不敢露面,生怕惊到了他。

      见那些人对他有所顾忌,齐溪然有意地放缓了脚步,不慌不忙地走入闹市之中。

      那些人不敢离得太近,就远远地跟着,以致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可恶!”

      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无影,秦羽吃气,不再隐身于暗处,索性带着一群手下满大街地搜寻齐溪然的影子。

      可几乎搜遍了附近的所有地方,都不见齐溪然的踪影。

      秦羽不信齐溪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远,他敢肯定齐溪然还在附近。于是,他站在原地四面张望,不断猜测齐溪然会往哪个方向逃,最终抬手一指,目光毒辣地道:“去那边。”

      一众手下循着秦羽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羊角巷,时不时会有一些卖菜的小贩躲在里面摆摊,属于这片街市中最冷清的区域,且出口入口都是一个。

      转瞬之间,秦羽就率领众人奔到了巷子口。

      羊角巷虽冷落,依然有人从里头走出来,但也只是寥寥几人。

      秦羽没有贸然冲进巷子里捉人,而是从走出巷子的人之中拦下了一个布衣老者,询问道:“老人家,我看您刚从巷子里出来,可有在里边瞧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那人相貌很清俊。”

      老者抬头,从容回应:“不曾。”

      不曾?秦羽一愣,莫非他的直觉出错了?明明一向都很准……

      秦羽不甘心地审视了老者一番:“您确定?”

      老者倏然笑道:“老朽老眼昏花,恐看不真切,公子倒不如自己走几步路进去看看。”

      秦羽一巴掌呼在自己脑门上,一时无语,他怎么会跟一个老头子浪费时间。像这老者所说,才几步路而已,他自己带人进去看看不就知道结果了吗?何苦在此追问一个须发皆白的年迈老人。

      “打扰了,请。”

      秦羽向来尊老,主动往旁边一站,为老者让出一条道来。

      老者颔首,一径离去。

      秦羽注视着老者渐渐远去的背影,思绪不可控地乱了起来,现在他脑子里想的居然是——

      那位老人家的眼睛好亮啊,都大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眼中竟还有旭日般的光彩。

      “……秦大人,我们还不进巷子抓人吗?”

      一个手下弱弱地给秦羽提了醒。

      秦羽这才回过神,急忙带人进了巷子。

      然而一无所获,除了地上的一身白袍,以及一个空无一物的包袱。

      秦羽压着满腔怒火拾起那件皎白的袍子,死死攥在手心里,又似发疯一般抬腿踹向路边的墙,恨不得把墙壁都踹倒。

      一众手下只觉莫名其妙,个个低着头,被秦羽发狂的样子吓得不敢喘气。

      发泄了一通,秦羽才颤着声道:“去,去追方才那个老者!倾尽全力把人抓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摸不着头脑。

      有人胆子大,直问:“为何要去抓那个老者?”

      秦羽走向问话的人,抬起脚就是一顿踹,边踹边骂:“蠢货,一群蠢货!那是齐溪然,是齐溪然啊!”

      “……”

      这下,众人恍然大悟,提着刀就去追人。

      秦羽却停滞不前,他知道齐溪然已跑远,追不回来了。之所以还让人去追,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见了皇上时能够好交代一些。

      皇上得知此事后,估计会比他生气一百倍吧?

      秦羽根本不敢细想。

      今日带了这么多帮手,还拿不住一个人,只怕皇上这次不会轻饶他了。

      秦羽仰头看了看天色。
      日头下沉,将至黄昏。城门已经关了,至少今日,齐溪然是逃不出城的。只要齐溪然还在城里,此事就还有转机。

      他必须尽快进宫,将这件事禀告皇上,早作补救。

      .

      入夜,月轮初升。

      齐溪然拖着肿痛的腿,来到民宅区的一个小院外,抬腕扣了扣门。

      这一带有许多人家养了狗,齐溪然在夜深人静时这么一敲门,登时就惹得犬吠声四起,闹出了很大动静。

      齐溪然都紧张得害怕自己待会儿被人当成贼喊打喊抓,幸好住在院中的人及时跑来给他开门。

      “嘎吱”一声响,院门被拉开一扇,一个青涩的少年持着灯笼,笔直地站在门内,粗略打量了齐溪然一眼,表情有些茫然:“……您是?”

      齐溪然慌忙撕下贴在脸上的那层假面皮,笑对少年:“阿悦,是我。”

      少年眼眸忽亮,朗声唤道:“哥哥!”

      欣喜之余,鼻间突然嗅到一股血腥味,一垂眼就瞅见齐溪然的小腿在渗血。

      阿悦急问:“哥哥你的腿……”

      齐溪然道:“不碍事,我们进去再说。”

      阿悦点点头,忙扶着齐溪然往屋里走。

      .

      皇宫内。

      秦羽跪趴在地上,嘴角带着血,他已将齐溪然逃跑一事如实告知了左夜明,刚被左夜明教训了一顿。

      “请皇上再给属下一次机会,齐公子如今尚在城中,属下明日就去找人。”

      左夜明盛怒:“明日?如此紧要之事,你还想拖到明日?看来是朕对你太宽容了。”

      秦羽:“……”

      左夜明扔给他一块令牌,强行压制着火气,吩咐道:“现在就去,人手不够就多调些,今夜给朕逐家逐户地排查,一个人、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务必在天亮之前找出齐溪然。”

      “若今夜抓不到人,那就马上传令,明日封锁城门,绝不能让齐溪然逃出京城。”

      左夜明疲惫地瘫坐在椅上,指着秦羽:“记住,城门最多封闭一日,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是生是死,亦或是生不如死,你自己把握。”

      未曾想到,皇上为了抓齐溪然竟不惜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秦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哪还敢寄希望于明日封城,他要再不好好表现一回,就算皇上饶他不死,恐怕此后也不会再重用他了。

      秦羽绷紧了全身的弦,狠狠逼了自己一把:“今夜若找不出齐公子,属下以死谢罪!”

      左夜明不置一词,只挥手道:“去吧。”

      秦羽行礼告退,飞速出了皇宫,用左夜明给他的令牌调动了大量官兵。

      ……

      微淡的月光之下,一众人马在宽道中聚集,黑压压一大片,队伍之长,形似一条大蛇。火把烈烈燃烧,秦羽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向众人:“都给我听着,待会儿拿着你们手中的画像和药水,挨家挨户清查每一个人。不论男女老少,先在其脸廓周围擦涂药水,若有人出现面皮起皱等异常情况,立马抓起来。如有失职者,严惩不贷!”

      众人齐声答是。

      秦羽迅速将调来的官兵分成六路,加上自己带的一群手下,就有了足足七路人马。

      阵仗摆得如此夸张,秦羽正要发号施令展开行动,却隐约看见黑暗之中迎面走出一个人——

      夜里光线太弱,秦羽半眯着眼去瞧,未等他看清楚,就听那人道:“我在这里,不必找了。”

      秦羽:“……”

      齐溪然缓缓走来,周身逐渐被火把照亮,秦羽惊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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