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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7岁 ...


  •   今年是撒加上任以来的第四年。
      而在这一年,希腊还清了国债。

      撒加宣布这个消息时,现场爆发的欢呼声让警卫队以为遭到了袭击。撒加本人站在台上,一边历数过往感谢所有支持,一边无法控制地流下热泪。无论后世如何评价,至少这一刻他作为领导为国家赢得了尊重。

      虽然撒加在人前情难自禁,到了台下他会立刻收敛起情绪,端出一张从容不迫的脸,井然有序地安排各项事宜,哪怕亲切的微笑也像是疏远地一瞥垂怜。
      如此收放自如倒是让人疑惑哪张面孔才是真相。

      加隆对此并无所谓。
      当他们结束一天的事务,应对完记者的采访,回到私人住所,关上了外界窥伺的门,加隆拍打着撒加的肩,轻易突破了生人勿进的防线。
      “最棒的一天!自从那不要脸的老家伙把烂摊子甩给你,自从那群没眼光的投机分子背叛了你,那些蠢话,我不会忘记他们对我们的羞辱——哈哈哈!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你!”
      加隆轻佻地抬了抬下巴,偷袭般快速亲吻了撒加的脸颊。

      上一回他像是炸毛的猫,满脸不可思议,我绝不可能忘记那副搞笑的表情。
      这次又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撒加侧过头,倾身向前,在加隆的脸上轻轻一点,如果加隆没有集中注意力,这个吻几乎就像一场温柔的幻觉。尤其是撒加整个人顺势靠来,张开双臂,他们的胸膛之间没有丝毫缝隙地贴在一起,不容挣脱的力道和过分亲密的距离,心跳声征服了所有遐想。

      这太不像撒加会做的动作了。

      加隆感觉到撒加的鼻息喷洒在颈窝处,带起一阵皮连骨头的酥麻战栗。
      “还有你,和我一起站在这里。”
      他的兄弟如此说道。

      去年幻魔拳那件事后,撒加接受了圣域和研究所的治疗。不过圣域的疗法极其粗糙,他们相信男子汉只要站起来就证明了毫发无损;研究所的检查虽然精细,但他们对小宇宙的了解仍然有限。
      撒加当然会说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加隆却知道,深夜时分本该在床上睡觉的人,会披着一件袍子幽灵般四处游荡。

      有天加隆醒来起夜,一推开房门正对面一个黑糊糊的人影,让他差点应激出攻击行为,还好窗帘缝隙间的一丝月光照亮了撒加的绿眼睛。那双眼睛不似白日时清澈决绝,反倒像是被微风吹皱的湖面,破碎成一圈圈的迷惘与彷徨。
      “你有什么事?”加隆先开口质疑。
      撒加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我只是走到这里……”

      如果到此为止,加隆也就把它当成撒加不可理喻的百件小事之一。
      就当是半夜起来思考人生,成年人总会有那种想要无人打扰的时刻嘛。
      但或许是多留了个心眼的缘故,加隆突击检查了好几回,夜半三更的撒加可能会出现在任何地方,尤其是加隆的房门附近,唯独不会待在自己的房间中睡觉。

      是失眠症吗?
      解决方法却实在简单。

      “到点了。”
      加隆宣布是时候停止工作。

      他抽走撒加手上的文件,把它们丢到床头柜上:“别告诉我今天还有紧急文件。”
      谁能读着希腊财报安然入睡啊?
      哪怕摆脱了赤字,这玩意也让人头皮发麻。

      加隆关了灯,看着撒加躺平,自己也掀开被子,睡到他旁边。
      “晚安,好好休息。”

      两个体格健壮的成年男子凑到一张床上,加隆刚开始想过会有些别扭,他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这么睡在一起了,可为了监督撒加的睡眠,也就勉强忽略了那点尴尬。
      再说这是他的兄弟,那个完美主义的超人。
      加隆不能否认,撒加的梦魇确实让人担忧,但在撒加身边轻拍着他的背,拥着他入眠,抚平他未知的恐惧与不安,给加隆带来一种古怪的满足感。

      果然是幻魔拳的后遗症吧。

      被圣域关起来教育的一辉拿自己举例,他在幻境中被他的女友——原话是“一个为保护他牺牲自己的纯洁少女”——用刀捅穿了腹部,而他亲手杀死了她,送她再次走上黄泉路。
      幻境是充满恶意的,所有美好都是障眼法,它要的只有精神崩溃。

      撒加经历了什么?
      无论如何他已经战胜了幻境。

      他是站到最后的人。
      一切都会好起来。

      现在睁开眼看到撒加的睡颜,就像清晨太阳升起一样理所当然。
      朦胧的金光汇成一层光晕,使人心中泛起对美丽事物的柔情。他们是孪生兄弟,镜子里映照出的影子一模一样,从发旋到五官,从手指的长度到脚趾的形状。
      加隆说不出哪里不同,但他打心底觉得撒加是更好的那个。

      有时他会混淆自己与撒加的区别。
      收获赞誉的是他,承受责难的是他,野心勃勃的是他,良心犹存的是他。
      有时他又觉得他们之间泾渭分明。
      他是朝圣者以最虔诚的姿态顶礼膜拜,他是造物主用心头血雕琢毕生之作。

      唯一的。

      加隆是忠于欲望的人。
      他跟随清晨的悸动,翻了个身,在撒加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嗷!错了,哥,谁叫你又不穿衣服的?啊!我是说我的错,是我的错!”

      “看来你们昨晚很激烈?”
      加隆低头查看自己的衣装齐整,不远处和政客有来有往的撒加表面上也是得体和谐,完全看不出一大早的“亲切交流”。
      那么就是她自称的第六感了。
      加隆瞥了一眼记者:“无稽之谈。”

      记者没有揪着这个话题追问,只是挑了挑眉暗示“我知道了一个秘密,但我会保密”。
      加隆翻了个白眼。

      这都怪他当初面对第一次试探“你和总统先生是否存在浪漫关系”时,由于过度震惊错失了澄清的机会,之后再想解释说什么都有种欲掩弥彰的感觉。
      至少绯闻关系的另一方是我,而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人。
      加隆细想若是将这种可能性导向别人,那可真是满身鸡皮疙瘩的不舒服。

      “我以为女士您并没有转行去贩卖他人私生活的打算?”
      “当然,这点不用怀疑,尤其是想到您和我之间的友谊,我怎么会放弃大好前途。那么,关于昨日总统先生宣布的债务清零,不知道您有什么内部消息可以透露一二……”
      加隆笑了一下。
      这份专业素养就是他保持联系的原因。

      如果能少一点八卦就更好了。

      “你和那个记者,今天看起来氛围不错。”
      加隆迷惑地放下吃了一半的薄饼,想要确认对面是不是撒加本人。

      “你觉得她如何?”
      “我觉得?就和之前一样,思路清晰,胆量十足。”
      “我是问你。”
      “我?我感觉不错,最合适的喉舌。你到底想问……真的吗?你是要和我聊这个吗?”

      剖析真心是困难的。
      撒加不愿深思这份胆怯的由来。

      此刻,他移开了视线:“只是闲聊而已。”

      加隆是什么表情?
      撒加记不清楚了。

      撒加向来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作为孤儿他渴望自由的权利,作为兄长他承担榜样的责任。他的进取心,是因为他知道站在更高处的人掌控着命运。他的怜悯心,是因为他相信爱能让世界更为和谐。

      撒加完全理解反对意见的存在。
      用道义说服理想主义者,用利益取悦既得利益者,用暴力恐吓趁危作乱者,用权利迷惑见风使舵者。
      他有诸多手段扫清阻碍。
      若是执意挡路,撒加尊重个人选择,他不强求,也不会改换方向就是了。

      撒加常说自己爱世人,如同爱自己一样爱每个人,但这里的人并非具象的实体,他平等地爱着每一个影子。

      例外。

      唯独这是本能赋予的例外。
      孤儿院的小孩总找不到容身之所,撒加却觉得自己生而完整。他的兄弟,他的根源、他的前路、他的归处。幻境之中的背叛,那绝对是场噩梦,撒加在自己的住所中迷了路,磕磕绊绊最后摔倒在地:有人偷走了我的肋骨,而我自此不良于行。

      支持者认为撒加对待加隆的态度独树一帜。
      加隆在他们中总是特立独行。

      那是当然,加隆怎可以与世人相提并论。
      他在世人之前,他在人世之外。

      幻境给撒加增添了莫须有的隐痛,即便百般遮掩他也无法否认私心。
      我的努力是为了我们的自由,但我心中锁着一个匣子,里面是所有自私的愿望——世人皆有自己的选择,加隆,只有加隆,你的自由应当在我身旁。

      我们得站在同一边。
      一起生,一起死。

      但撒加不想用任何手段促成结果,他只是祈求着他的兄弟做出选择。

      这是爱吗?

      无论如何,这至少是愤怒。
      和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相爱,结婚,组成家庭,共度余生,从此你们将为一体,而我们就此分离——
      撒加确信自己单单想到这个可能性存在就怒火中烧。

      “你嫉妒了?”加隆噗嗤一下笑出声,“但这根本不可能发生啊。”
      他眨了眨眼,感到一股惹是生非的兴奋劲:“唔嗯,也说不准,我怎么知道未来的事,等咱忙过这一段,尝试一下新鲜事物听起来也不赖。”

      撒加努力保持着平静:“新鲜?我倒不知道有什么事称得上新鲜。”
      加隆露出暧昧的笑容:“就是那个啦,摆脱贞操。”

      撒加阴森的目光让加隆打了个寒战,看来这个话题对处女神来说太过冒犯。
      加隆刚想打个哈哈过掉话题,撒加却牢牢扣住了他的手。

      “这非常简单。”
      撒加的神态坚决,颇有种落子无悔的豁达。
      我愿意献上一切,我的荣耀、我的痛苦、我的激情,我在黎明时获胜的喜悦,我在黑夜里崩溃的喘息,但凡能打动你的,我便甘之若饴。

      加隆触电般领悟了所有。
      总不该由我来提起扫兴的伦理问题。
      他只觉得撒加的目光在心尖毛茸茸滚过一遭,从未想过的欲求便陡然跃起,就好像从来都在那里蛰伏,一直在等待某人的许可。他面颊发热,激荡的血液宛如万马奔腾,他浑身战栗,既想要冲锋陷阵又感到举步维艰。

      “哈,哈哈,当然,我也愿意。”
      加隆试探着凑过去在撒加唇上落下一个轻吻,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狂热的爱意在燃烧。
      毕竟,我们命中注定。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2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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