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中》卿卿一笑

3、第 3 章

　　迟方目光灼灼。
　　风晨已经避开了他的眼神，耳边是淮南在尴尬的寒暄，还有闻人煜在认真地问淮南怎么回事。
　　淮南说；“大帅，事情是这样的……”
　　说了半句，一时编不下去。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迟方发话。
　　风晨不用抬头看也猜到，迟方还在看他。
　　他一时想不明白，难道自己露馅了？
　　他和迟方分开时才十岁左右，那时候刚比迟方腰高，五官全没长开，还是个妥妥的小孩模样。
　　如今他已完全是成人样子。
　　怎么看都和过去大大不同，这满洞的雾气，迟方即便有和他一样好的眼神，也不能一瞬间锁定他，甚至确定他会是某个十年前就丢失的人。
　　再有，迟方还记得他吗。
　　听说那个卫依是迟方的结拜弟弟，没准儿迟大帅现在已经认了一串的结拜弟弟，哪还能想起来别的什么人。
　　想到这里，风晨冷静了。
　　等了一会儿，迟方终于发话，目光也看向淮南，可问的却还是他。
　　“他是谁？”
　　不等淮南说话。迟方冷了声调：“这条道是营中密道，淮南你总该知道轻重，要是随便让什么人进来，别怪本帅军法处置。”
　　风晨心头一紧。
　　这个淮南，但凡进洞前他多问一句，淮南多说一句，也不用被挤到这里逮个正着。
　　难怪这地道瞧着如此规整，竟然是军营用的东西。
　　这下真就是把脑袋往迟方手里送。
　　风晨在想，自己现在假装绑架淮南伪造成逼淮南说出密道的假象是否来得及。
　　想想应该来不及了。
　　闻人煜催促道：“问你话呢，真想掉脑袋。他是谁？”
　　风晨说：“都是我……”
　　不等他说完，淮南高声道：“回大帅军师，都是自己人。他呀，他是大帅的亲卫。”
　　风晨恨不得踹他一脚。
　　迟方一哂：“本帅的亲卫？”
　　怎么还有当事人都不认识的亲卫。
　　淮南立刻找补：“回大帅，风晨是我将要给大帅安排的亲卫。各种手续都办好了，只等带他拜见大帅来着。这不是巧了吗，刚好碰见。”
　　闻人煜松了口气。
　　“你早说啊，你是亲卫营的副统领，给大帅安排个亲卫也没什么。只是我瞧着他不太服气的样子，真是亲卫？”
　　淮南手指悄悄戳过来。
　　风晨无奈配合：“属下没有不服气，愿为大帅鞍前马后誓死效忠。”
　　——
　　“大帅，找到公子了。”
　　有人急匆匆过来，顾不上看这边的情况，向迟方禀道。
　　迟方着急道：“他可还活着？”
　　那人禀：“公子受了些外伤，别的无大碍。他要来见大帅，属下擅做主张让他原地休息，特来报告大帅。”
　　“好，我去看他。”迟方说：“洞中各处留人驻守，以防有溃逃的敌人偷袭，任何人不经命令不许妄动。”
　　他目光扫了下淮南，又在风晨身上定了定。
　　随即叫了闻人煜：“阿煜，你跟我来。”
　　淮南却好像没看见这告诫眼神一样，看见迟方离开，随即扯着风晨跟了过去。
　　他俩远远缀在后边。
　　风晨道：“你疯了，我是他哪门子亲卫。”
　　“祖宗，不然我能怎么编。这密道非迟家军内部不能使用。我只能给你编个自己人的身份。我又是亲卫营的，别的我也插不进手啊。”淮南委屈。
　　“我不管，总之我不给他当亲卫。”
　　阔别多年他还没忘幼年时候他哥怎么管理他的。迟大帅治弟如治军，规矩一样不少，他躲还来不及，难道还上赶着往迟方面前凑。更别说他如今的身份最好不和迟家军扯上关系。
　　风晨道：“我看见我熟悉的那条道了。既然卫依找到了，你们大帅很快就会离开，正好剩下空间给我处理事情。等会儿我会借机遁走，剩下的怎么编你自己看着办。”
　　他说完，淮南跟过来。
　　“这么多双眼睛你怎么遁走，风晨，你别搞个大事情，万一被怀疑身份，我怕我被吊起来审问，你看在我们之间的恩情……”
　　风晨无奈了。
　　“什么叫我们间的恩情，是我几年前救你小命的救命之恩。你还没还我吧，现在又扯上恩情。”
　　淮南：“差不多，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你救的小命又丢了吧。”
　　风晨懒得和他掰扯，“行，要不我等会儿假装摔死，你不用编了直接哭就行。”
　　淮南：“！？？？”

　　——

　　“哥，你来了。”
　　一个声音喊道。
　　风晨远远地看过去。
　　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锦衣青年在和迟方说话。
　　叫迟方哥，好亲切的称呼。
　　他就是卫依吗？
　　迟方道：“胡闹，谁让你跑出来厮混。要不是你命大，这会儿你让我去水里捞你吗。”
　　卫依低头：“哥，你别生气。我就是陪朋友过去玩，没想到有人丧心病狂竟然把画舫都凿沉了。要不是我跑得快，这会儿肯定死了。哥，你回去一定要好好查查，看到底是谁干的，把他抓到大卸八块。”
　　风晨挑了挑眉。
　　淮南说：“要把你大卸八块呢。”
　　风晨心想，那可不止如此。
　　“我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什么意思，认识？”淮南问。
　　风晨心想，这算什么，老天打一棍子给颗枣？
　　上来就让他和不打算见的亲哥撞个正着，还按头成了亲卫。他正愁怎么推脱，现在又随手送了一个昔年仇人，这样白来的好线索，他以前怎么就碰不到。
　　“故人之一。好多年前的事了，还以为他早死了，没想到他也在这里。”
　　风晨进入江陵府之前，他手下的人给他一个消息。
　　当年掳走他的黑袍人行踪暴露了，在江陵府的一个湖上。
　　而巧合的是这里也开了一间名字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如意画舫。
　　风晨任由下属凿沉了画舫，随即画舫的主人仓促之间藏进了这处山洞。他此来就是要弄清楚这艘画舫和当年之间的关联，寻踪迹继续找黑袍人。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当年和他一起的亲历之人，卫依。
　　卫依主动出现在迟方面前，风晨推测，迟方刚到这里时画舫的人可能试图抵抗却无效，只能四散逃遁。
　　以迟方的性格必定慢悠悠地把人一个个逼出来。
　　画舫的人急了，抛出了卫依想要牵制迟方心神。
　　也可能卫依主动抛出了自己，想要迟方赶紧离开。
　　如果是这样，风晨觉得自己没白来，这里必定藏着画舫的主要人员，可能潜逃只是假象，没准全部都还在这山洞里。
　　果然，卫依对迟方说：“哥，我觉得我的腿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还又麻又痒。”
　　迟方掀开他裤脚一看，卫依的的腿上已经泛着青紫色。
　　闻人煜道：“中毒了。”
　　卫依说：“怎么办，我不想死。”
　　这拙劣的演技，风晨看得想笑。
　　想想当年这家伙威风得很哪，一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应付中原的达官贵人，一边还有力气教训不听话的同伴。下毒什么的卫依也很擅长，这会儿倒是装得一点点痒痒粉也受不了了。
　　他有心再看一会儿，又担心藏在暗处的人会跑。
　　这山洞他幼时曾来过，十年前，这里本是南境军存放物资的地方。
　　山洞外边看来就一层，其实有条断崖，跳下去勾住那里的藤蔓就会发现一个入口，足以藏身藏物。
　　如果他没记错，那断崖就是面前这个了。
　　画舫的人要是还没走，必定藏在那里。
　　风晨又看了眼迟方。
　　迟方正蹲下身安慰卫依，“死不了，我们这就回营，营中有大夫，肯定能看好。”
　　“要不是哥来得及时，我真要死在这里了。多谢哥来救我。”卫依说。
　　风晨不由地想到多年前，他也曾命悬一线盼着迟方来救他。
　　但是那次，他没等到。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他都快忘了幼年那个笃信会有人来救他的自己了。
　　趁着没人注意这边，风晨收拾了思绪，直接一跃而下。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明明一直把心神放在卫依身上的迟方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闻人煜惊呼：“大帅！”
　　风晨的手被迟方忽然一拽，整个人悬在崖边一瞬，他的胳膊被拉得生疼回了神智，他怔了怔，顺势挣开了迟方的手，自己向着目的地坠去。
　　迟方一句话也没留，紧跟着跳了下来。
　　全场惊呆了。
　　洞中只有闻人煜火烧眉毛一样的喊声。
　　“大帅，迟方，快，快来人，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