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中》卿卿一笑

2、第 2 章

　　风晨一脚踏入江陵府的地界，头一份感受是热闹。
　　这地方和十年前大不同，那年他被人从江陵强行掳走时，正值战乱，百姓家家闭户，路上除了往来的兵丁，或者运送物资的车马，其他一概没有。
　　阔别多年，故乡大变样。
　　光是街头巷尾的小摊贩热情叫卖，就让人馋得走不动道。
　　风晨一路从街头吃到街尾，听了满满两耳朵的热闹，心情大好。
　　“老弟，可算找到你了。”
　　络腮胡子的男子一把圈住风晨的肩膀，把他往一边巷子里拽。
　　风晨扫了他一眼。
　　“易容术？”
　　男子瞪大眼睛：“不会吧，这你都能认出来。我这回可是花了大价钱跟有名的千面神匠学的。”
　　“没认出来，闻出来的。这香料还是当年的味道。”
　　风晨把他扒拉开。
　　“够刺鼻的，听说用多了香料，以后子息艰难，你得注意。”
　　男子撇嘴，嘀咕道：“不就是没准时去迎接你吗，就诅咒我以后没孩子。呸呸呸。”
　　风晨一口把四五根羊肉串全捋下来嚼吧嚼吧吃了。
　　“小点声，我听见了。”
　　男子叫淮南，曾是有名的黑市商人，胆小如鼠，擅长挖地道。几年前被人追杀，后来死里逃生洗心革面了。
　　淮南听完立刻捂嘴。
　　跟了几步又说：“我虽然没来得及接你，但你交代我的事我可都办好了。”
　　他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风晨懒得多说话：“安排好了就行，等我吃完就动身，你带路。”
　　淮南说：“这么急，而且这青天白日的是不是太显眼了。等会儿，风晨，你的人呢，你就自己去？”
　　风晨拉住他：“不还有你吗，地道那种地方本就狭小，带的人多反而碍事。那地方我熟悉，印象中还有个隐秘的近道，这回他们是慌不择路跑进不该去的地方了。”
　　淮南支支吾吾：“可是，要不咱们明天去。风晨我跟你说，你没怎么来过江陵你不知道这地方好玩儿的东西可多了，我先给你接风洗尘……”
　　风晨已经抬步走远了。
　　淮南急忙跟过去。
　　“怕了你了，我给你领路，前面那个岔路左拐。等等我。”
　　——

　　地道宽窄合适，还贴心地在上方挂着几盏灯，照亮前后一方位置。
　　“活干得不错。”风晨真心赞叹。
　　淮南抹掉脑门的汗，心虚地嘀咕。
　　“那可不，迟家军的弟兄们一起挖的，军师验收的。干得不好也过不了关。”
　　风晨走在前边，小心地往前行。
　　他知道淮南一向嘴里跑马，嘀嘀咕咕的。
　　也没认真去听淮南嘀咕什么。
　　“说什么呢？”他随口问。
　　淮南说：“没什么。”
　　嘴里又嘀咕：“上天保佑，别让风晨和大帅军师他们撞上。大帅知道我擅自带外人来就完了。这地道两条路，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千万别碰上。”

　　地道上边不远是一处湖水。
　　到了夏天，满湖风荷。冬天正好湖心亭看雪，实在是一处风雅之地。故而也成了江陵有名的烟花处，聚集了不少画舫。
　　风晨此来，是来追逃走的如意画舫主人。
　　淮南说：“要我说，你的人下手太快了，凿沉画舫这事在江陵可闹得挺大，我在营里都听说了。就连大帅和军师也很关注。”
　　大帅指的是迟家军主帅迟方。
　　军师就是闻人煜。
　　淮南洗心革面后搭上了军中的路子进了迟家军，四五年过去了，听说他现在是哪个营的副统领，也算混出点眉目。
　　“他，他们关注画舫，为什么？”风晨问。
　　淮南随口回答：“你不知道，大帅有个结拜弟弟叫卫依。这个人呢，骄纵得不像话。你们凿船的时候他就在画舫上，搞不好左拥右抱呢。现在失踪了。大帅着急啊，营中好些事都推了，亲自过来找。”
　　风晨心里起了警觉。
　　这么巧？
　　淮南可能不知道，这画舫不是正经男女那种，而是养小倌的。
　　那个叫什么卫依的，好这口，迟方知道吗。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大帅亲自来找人是什么时候的事？”
　　风晨闻到了水气。
　　眼前就是一处自然形成的山洞。
　　淮南的地道就是通往这里的。
　　到这里为止，就是风晨接到消息说的画舫主人潜逃的落脚处，接下来必定处处凶险。
　　他心里还想着，要是迟方接下来也要来这里。为了避免和迟方见面，他最好有把握这一次就达到目的。
　　淮南还没回答。
　　“什么人？！”一声断喝响起。
　　紧接着是两柄短箭刺了过来。
　　风晨一把揪起淮南把他按贴在洞里：“躲着。”
　　他借洞壁飞身过去，几乎眨眼间料理了对面的埋伏。
　　淮南急嚷道：“别下死手，误会。”
　　风晨临时变招没下杀手，落地险些闪了腰。
　　紧跟着他就被包围了。
　　淮南滚雪球一样把自己滚出来，高喊着：
　　“误会误会，大帅，是我。”
　　他口称大帅，风晨心里咯噔一下。
　　洞中雾气弥漫，偏巧他视力极好。
　　人群中有个身影直直撞进他眼里，是多年不变的模样。
　　他和迟方的目光相撞，后者一如往日般威严赫赫。只是他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
　　风晨打心底里泛起一丝苦涩味道。
　　好久不见，哥。